19 公子炫富

由于心系秦城晉嶺，沒睡幾個時辰，小鏡就醒過來，往九公子的帳篷而來。

剛到帳篷門口，一陣風聲撲面而來。小鏡往旁邊一躲，一件男式外袍擦過她耳邊，落在地上，裏面傳來九公子氣惱的聲音：“這件也醜死了，扔出去。”接着，又一件袍子被扔了出來。

門口的婢女告訴小鏡，九公子正在挑今日要穿的衣衫。

過了一會，可能是九公子聽了禀報，裏面聲音安靜下來。一個婢女出來請小鏡進去。

寬闊的帳篷內，裝潢豪華。幾個婢女正跪在地上，收拾亂七八糟的衣服。

九公子穿着一件杏黃外袍，襯得肌膚如雪，墨發如雲。他攏了攏頭發，對小鏡抱怨道：“今天要見你，我本來想挑件好看的衣服。可挑來挑去，竟然一件也沒有。既然來了，一起用膳。”

婢女們捧上早膳，碗碟滿滿擺了一桌，光小菜就有十幾樣。九公子挾了一個水晶蝦餃，咬了一口，放下筷子，将一碟蝦餃全扔了出去，氣乎乎道：“這麽難吃的東西，怎麽咽得下去？”

門口的廚師穩穩地将碟子接住了，不但不驚慌失措，竟然還小聲嘀咕了一句：“也就是……老爺不在。”

九公子眼睛一瞪，腮幫子鼓動兩下，竟然氣笑了：“好好好，拿進來。”

那廚師端着蝦餃，真又走回來，将盤子放回了桌子。小鏡挾了一個放進嘴裏，味道還不錯。

早膳吃完， 小鏡向九公子辭行。

安坐在榻上的九公子呆了呆。他站起來，瞟到自己價值不菲的衣服袖子，又瞟到帳篷裏鑲金鑲玉的椅榻，再往後，垂下的帷幕也是由千金難求的軟绫紅绡制成。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試探着問道：“你辭行，莫不是嫌我……”

小鏡垂着頭，不與他的目光對視。早上起來，挑衣服得挑半個時辰；吃個早飯，上幾十道菜下幾十道菜，慢慢吞吞吃，得一個時辰；出門為坐哪輛車，還得費心巴拉地想半個時辰。若是與他同行，照這個速度，不知猴年馬月過能到得了秦城晉嶺。

不過，畢竟是有他的幫忙，才能打聽到朔方老人的下落。得了消息就走，是不是也太涼薄了些。小鏡笑得有幾分不自然：“九公子能否留個住址？我事情了了之後，一定登門道謝。”

“要我留住址？”九公子走到小鏡身邊，憤憤道：“想得美！”

還沒等小鏡尴尬，九公子黑眼珠子一轉，已經湊到耳邊道：“本公子決定了，我要輕車從簡，跟你一起去。”

就這樣，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九公子，只帶了一個小厮、一個婢女，便跟小鏡踏上了北去的路程。那豪華冗長的馬車隊被遠遠拋在了後面。

雖說是輕車從簡，但九公子一路上仍是要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夜裏，他們宿在了城中最大最奢華的客棧之中。房間在二樓，九公子拾級而上，邊走邊小心地避開扶手，嫌棄地看着地面：“髒死了，髒死了，這也配叫最好的客棧……”後面的小厮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九公子擡頭望着前面的小鏡，打了個哈哈：“不過，別有風味，別有風味。”

小鏡回到房間，正準備脫掉外衣，早點休息，只聽“砰”地一聲，窗戶大開。九公子一腿伸直，一腿彎曲，抱着個酒壇坐在窗臺之上，一臉深沉擡頭望月：“紅泥小火爐，綠蟻新焙酒。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小鏡迅速将衣服系好，能不能好好走正門？還有，這大熱的天，街道上的狗熱得都吐舌頭，哪來的晚來天欲雪？真是太不應景了。

想歸想，可看到月光下九公子妖魅衆生的側顏，想到他牛皮糖般粘人的功夫，小鏡又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九公子掌心微動，小鏡只覺得腰間一緊，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他飄去。九公子摟着她的腰，腳底一蹬，倆人從窗口飛了出去，落在了屋頂。

這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沒有了酒肉喧嚣，沒有了絲竹彈唱，有的只是高高低低的飛檐，斑駁搖曳的樹影，如雪如霜的月光。

酒壇遞過來，小鏡一時沒忍住：“九公子喝的酒，想必也不是一般的酒吧？”

九公子将這話當成了褒獎，摸鼻子笑了笑：“不錯。這酒是酒癡先生所釀的笑紅塵，當世只有十壇而已。”

這下輪到小鏡驚訝了，酒癡先生的大名，她是聽過的。他愛酒成癡，親手釀制的酒，更是絕世佳釀，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多少人為了一壇酒，大打出手，家破人亡，九公子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壇來待客。

九公子微微一笑：“寶劍贈英雄，美酒送佳人。”

小鏡不再推辭，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入口醇甜柔和，綿香爽淨。身旁的九公子輕輕嘆了口氣。小鏡停下來，笑嘻嘻看他：“心疼了？”

九公子幽幽道：“別人讓你喝，你就喝，你真的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嗎？”

小鏡笑了：“你這是變着法子說我傻啊？”

九公子手上冒出一個銀制的酒壺和銀杯，他自斟自飲，喝得高貴優雅，話卻一點也不高貴優雅：“你就是傻。”

九公子一會取來酒具，一會取來食物，小鏡見他衣袖窄窄，斷然放不下這麽多東西，奇道：“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來的？”

九公子神秘一笑，從腰間摘下一個不起眼的錦袋來。那錦袋樣式普通，可小鏡知道，普通東西哪能入九公子的法眼，他既然貼身帶着，必然有其不一樣的地方 。

九公子低聲道：“這是個儲物神袋。”

接下來，九公子開始了他的炫富之旅。

鮮豔瑰麗、光彩溢目的珊瑚樹，鼍龍蛻殼的二十四顆夜明珠，繡有陀羅尼經文的織金珍珠被，白玉雕刻、煙雲流動的九玲珑寶塔……更別提那些用翡翠、白玉、寶石雕刻的小玩意兒，林林總總，數不勝數。

坐在屋頂上，守着一大堆閃閃發光的寶貝，小鏡第一次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她張大嘴巴：“財不外露……”

九公子鄙視地看了一眼某人沒出息的樣子，手指一勾，将她快要掉下來的下巴推了回去：“這點東西，我還沒看在眼裏。”

小鏡一頭黑線，他的意思是，這價值連城的寶貝，他全沒看在眼裏？好大的口氣。她只能弱弱地說：“你這些寶貝，都是假的吧……”

九公子懶得理她，攤着寶貝也不收，自顧自喝酒。小鏡提心吊膽，左看右看，生怕從暗處冒出個劫匪來，搶奪寶貝。催促了幾次也沒用，小鏡只好拿起儲物袋，老老實實地幫九公子收拾東西。那些玉石雕刻的小物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看得小鏡啧啧贊嘆不已。

九公子仰頭喝酒，小鏡愛不釋手的樣子，全悉落入他的眼中。他望着遠處黑色的屋脊，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一件漆黑如墨、輕如蟬翼的鬥篷掉了出來。小鏡拎起來：“這是什麽？”

九公子淡淡瞟了一眼：“蟬翼衣。”

蟬翼衣，披上之後可以隐藏形跡，世人奉若至寶的東西，竟被九公子大喇喇地塞在一堆寶石玉器之中。

小鏡兩眼放光：“能不能讓我試試？”

九公子還是那付拽拽的樣子：“試吧。”

小鏡笑靥如花：“那就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