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鏡脫身

小鏡披上蟬翼衣，身影漸漸消逝在空氣中。

九公子等了一會，沒有動靜，開口輕輕喚道：“小鏡？”

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間，身上要穴被閃電般封住，一柄寒涼如雪的短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小鏡涼涼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許動。”

九公子垂眸看着頸上的利刃：“你是要謀財害命麽？”

夜色如粼粼的水波般蕩漾起來，從波紋中浮現出四道黑色身影，正好将小鏡和九公子圍在中間。周圍的氣壓猛地低了下來，就像暴雨即将來臨前，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來。其中一道黑影冷冷喝道：“放開公子。”

小鏡不但不放，短劍還往前遞了遞，一縷血絲從九公子頸上冒了出來。九公子嘴裏咝了一聲，疼得大叫起來：“退下，退下，還不快退下。”

四道身影退開兩步，九公子瞟向後面，幹笑道：“你喜歡什麽，盡管拿去，全算我送你的。”

“少羅嗦。”小鏡的聲音還如往日那般清脆，語氣卻不再友好：“燭月是你什麽人？”

九公子眼珠子骨碌一轉，嘴裏叫道：“什麽燭月？我怎麽都聽不懂。”

咚，九公子頭上吃了一記爆栗，小鏡打了人還笑：“讓你撒謊。”

周圍四道身影的臉都綠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竟敢敲公子的頭。九公子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咬牙切齒地詛咒道：“好大的膽子……”

咚，又是一記爆栗。

受制于人的九公子，終于乖乖閉上了嘴。

“你跟謀士的話，我都聽到了，想讓我死心塌地愛上你，這輩子你做夢去吧。露宿城外的那天晚上，我被野雞精抓走，野雞精打嗝，嘴裏的烤羊味還帶着薄荷香氣，說明他原本就是你馬車隊裏的人。他嘴上說的是抓我回去做壓寨夫人，可一聽到有吃的，兩眼冒光，明明是個饞鬼，偏偏卻要裝成色狼。還有，你平時吃個飯，都有數十人伺候，可那天荒郊野外、月黑風高，你偏偏孤身一人，大戰野雞精，一個幫手也沒有。這些，都是你的圈套。”

九公子還在裝無辜， 小鏡手一動，一張畫像迎風而展。

潔白的絲絹之上，楊柳依依，荷蓋亭亭，荷塘白荷、粉荷開得正好，一個雙髻綠衣的少女，托腮而坐，肌膚細膩如雪，雙目靈動，巧笑嫣然，似乎下一刻就會從畫裏活過來。

九公子臉色一變。那張畫像，他明明藏在儲物袋的最深處，除了皇族一脈，其他人打不開。小鏡不過是只普通的小白狐貍罷了，怎麽能拿到打開？

小鏡笑咪咪道：“你還真當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啊。說，我的畫像打哪來的？你跟我到底有什麽仇，有什麽怨？”

四周的暗影早已按捺不住，九公子被一只道行輕微的小狐貍給制住，簡直是赤裸裸打他們的臉。他們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雷霆萬均，鐵定會結果了這小狐貍的性命，可偏又被九公子用眼神制止住了。

“喂，你們四個，過來。”小鏡叫道。

那四人是九公子的貼身暗衛，雖不情願，但主人被制，也只好過來，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

小鏡手一揚，一道金光閃過，四人被一條金索捆得結結實實。

捆仙繩。

儲物神袋裏的又一件寶物，竟也被小鏡取了出來。

九公子心裏翻江倒海，驚駭莫名。小鏡究竟是什麽人？儲物神袋的種種禁锢，對小鏡完全不起作用。她竟能随心所欲，從裏面任意提取寶物。

四名暗衛不明所以，以為九公子将皇族重寶也随意贈人，望向九公子的眼神頓時複雜起來：好色誤事，好色誤妖，好色誤國，好色誤族……

九公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望着小鏡，痛痛快快承認了：“不錯，明的暗的，都是我找人做的。我這麽做的目的，自然是想找機會接近你。”

小鏡嗤笑一聲：“接近我？接近我做什麽？”

九公子淡淡道：“我未娶，你未嫁，你說我接近你做什麽？”

小鏡被他的話一堵，心口一滞，倒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半天才憤憤道：“無恥。”

蟬翼衣一抖，小鏡和九公子同時消失了。

四名暗衛都是妖族頂尖的高手，卻被捆仙繩捆了 ，動彈不得。九公子要是出了事，恐怕衆人都難逃其绺，免不了抽筋剝皮的命運。一時之間，個個臉皮漲得紫紅，仰天罵娘。

再找到九公子，已經是十二個時辰以後的事了。這十二個時辰，簡直是人心惶惶、人仰馬翻。不過，幸好，九公子毫發無傷。

屋裏飄蕩着一股濃郁的薰香味道。粉裙婢女提着裙擺，用香爐仔仔細細薰過每一個角角落落。帷幕低垂，九公子坐在灑滿花瓣、香氣四溢的浴桶裏，臉色鐵青。

那只作死的小狐貍，竟敢把他扔在茅房的角落裏。穴道被制，他無法關閉五識，生生在那五谷輪回之所，熬了十二個時辰。他一生高貴潔淨，哪見過那樣的肮髒之所，受過那樣的肮髒之氣。

服侍的婢女按照以往的慣例，端上沐浴時享用的果盤，黃梨、紅櫻桃、紫葡萄，襯映着透明的水晶托盤，份外好看。九公子眼睛一瞟，突然想到了那肮髒處的黃白之物，心中一陣惡心，趴到浴桶邊上，就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嘔吐：“拿走。”

婢女不明所以，吓了一大跳，果盤高舉過頭，急急忙忙退了下去。

九公子已經吐了數次，腹中早已吐空，嘔出來的不過是清水而已。好半天，喘息甫定，他擡起頭來，一雙眼睛幽暗難辯。水汽氤氲，袅袅而上，濕發淩亂，貼于鬓邊，一顆水珠順着那張雕刻般的臉龐緩緩而下，滴入浴桶之中。最終，他嘴角一勾，一絲邪魅不甘的笑意浮上嘴角：“司小鏡，你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