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潛逃

一張巨大的地圖懸于牆上。

九公子坐在帳中，面色不善。他并非什麽富豪之子，而是妖族妖帝之子——燭九芒。

秦城晉嶺地處大陸腹地，道路四通八達。小鏡要去找朔方老人，走哪條道路都有可能。燭九芒将人馬兵分三路，從西、北、東三個方向追擊，下令無論如何，也要将那膽大包天的冒犯狂徒司小鏡捉拿到手。

衆人領命，魚貫而去。

一個人影匆匆而來：“參見太子殿下。”

燭九芒回過身來，微微笑道：“阿月。”

燭月垂眸：“前些日子，臣與殿下歡宴，臣丢失了一副畫像，想請殿下幫忙徹查。”

燭月以臣屬自稱，語氣疏離，與以往大為不同。燭九芒勾唇一笑，倆人自幼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燭月溫和敦厚的性子，他心裏最是清楚，這個 樣子，恐怕是怪上自己了。

燭九芒幹脆展袖而坐，大喇喇道：“不必徹查，是我拿了。”

燭月擡起頭來，努力克制着翻滾的情緒：“殿下為何取走畫像？為何……捉弄于她？”他忍了忍，胸中激蕩，心裏話到底脫口而出：“臣聽說，殿下先是處處為難她，後又采用了謀士的計策，各種絕世珍寶——用錢砸，假扮野雞精搶擄——英雄救美。殿下是想讓她墜入情網，然後再殘忍拒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如臣一般，嘗嘗失戀的痛苦麽？”

世間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麽快就傳到燭月耳朵裏了。

燭九芒揉了揉鼻子，讷讷道：“當初見你醉酒傷情，我不是一時糊塗嘛……”他掌心一動，一副畫像破空而來，落入燭月手中。

燭月先是一愣，慢慢打開了畫像。潔白的絲絹之上，楊柳依依，荷蓋亭亭，荷塘白荷、粉荷開得正好，一個雙髻綠衣的少女，托腮而坐，肌膚細膩如雪，雙目靈動，巧笑嫣然，似乎下一刻就會從畫裏活過來。

許多個無眠之夜，燭月站在畫桌之前，一筆一筆勾勒出了少女的音容笑貌，一筆一筆勾勒出少女的眉、眼、鼻、唇。玲珑骰子安紅豆，相思何時悄無聲息入骨，自己尚不自知。

燭月猛地将畫卷一收，聲音低啞：“當日臣醉酒失态，說了些不該說的醉話。臣有喜歡她的權利，可她也有拒絕臣的權利。即使她拒絕臣，也是臣心甘情願，不必殿下費心了。”

“阿月。”燭九芒站了起來，他身姿颀長挺拔，亮光之中，有着燭月從未見過的深沉凝重：“當初我去找她，的确是想為你出氣。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我不為你，不為任何人，只為我自己。”

燭月愣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燭九芒嘻嘻一笑，又恢複了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似乎剛才那一剎那的嚴肅認真，不過是種錯覺。

燭九芒派出的人馬在陸地大肆搜尋時，小鏡正懶洋洋地躺在孟沱江的一艘船上。

孟沱江并不能直達秦城晉嶺，曲裏拐彎不說，中間還隔了數座千仞高峰。九公子知道她要急着去秦城晉嶺，一定會在道路上攔截。如果落到了九公子手裏，還怎麽快？從水路走，雖說慢了一些，但好歹能到抵達目的地。

船頭擺着瓜子果餞，小鏡單手支在腦後，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着天上的浮雲。這是一艘貨輪，同時也載些散客，小鏡改容換貌，女扮男裝，混在裏面，倒也不起眼。嗑着嗑着，熟悉的困意襲來，她往角落裏一滾，瓜子果餞往懷裏一塞，蟬翼衣一展，沉沉睡去。

就在她睡去不久，岸邊傳來一陣喧嚣。一群手執刀劍的官差在岸邊大聲叫嚷：“靠岸，靠岸。”

船主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将船靠了過去。這已經是第三回攔船了，官府的官差拿着名女子的畫像，到處查人。

甲板上，所有的乘客站成一排，領頭官差一個一個看過去。看完後，對一旁的船主陰森森道：“所有人，都在這裏了麽？”

船主瞟了一眼，還差個小子。那小子也古怪，随時随地，倒頭就能睡，天上打雷也不醒。今天這個樣子，怕是又貓在哪個角落睡着了。他急着趕路，朝官差手中塞了塊銀子，陪笑道：“到齊了，都到齊了。”

官差掂了掂手中的銀兩，正要撤人。只聽咣當一聲響，一個粗瓷盤子骨碌骨碌滾到了腳底下，一路零零散散，灑下些瓜子果餞。

船主的臉立馬就綠了。官差惡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把搡開他，朝船頭走過去。

小鏡正在睡夢中吃烤鴨，眼看那香噴噴的鴨腿就要落入嘴裏，突然地上裂開大縫，咚地一聲，鴨腿不見了。小鏡大急，睜開眼睛，伸手就是一抓。

船頭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只潔白的小手憑空從半空中冒了出來，緊緊抓住官差的褲腿。

官差正趴在船頭張望，突然褲腿一緊，像被什麽卡住了。他頓時定住，冷汗冒了出來，下面他剛查看過，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那抓他腿的是什麽？是鬼嗎？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鼓足勇氣，低頭看去，咦，下面什麽都沒有。

身後“喵”的一聲，官差迅速回轉身，船艙之中，一只黑貓一閃而過。

船主并不知官差受的驚吓，過來陪着笑臉道：“是貓，是船上養的貓。”

官差們下了船，船開出去老遠，船主才松了口氣。後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小鏡一臉剛睡醒的樣子，打着 呵欠走了過來：“什麽時候開飯啊？”

船主回過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小鏡辯白：“我也知道睡啊。”

她這句話讓人無法反駁，船主氣得張了張嘴，又掉轉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