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為什麽喜歡

早晨他們的喝的是海鮮粥。

粥是白色且粘稠的,陶明灼喝到一半,盯着勺子上殘留的粥看了一會兒,随即下意識地擡起眼,看向了荊瓷的嘴唇。

荊瓷低着頭,喝得很安靜。他柔軟的、微紅的雙唇正微張着,沾上了一點白色的粥糜。

陶明灼在剎那間感到一陣恍惚,他開始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昨晚,荊瓷也是這樣半跪在自己身前,垂着眼給自己……

陶明灼的身體在瞬間變得緊繃起來,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到荊瓷的臉上,但還是無法阻止自己去一遍遍地回味昨晚那場前所未有的,極致刺激的體驗。

察覺到陶明灼的目光,荊瓷擡起眼,問:“怎麽了?”

陶明灼幹澀地開口:“沒…沒事。”

陶明灼生硬地移開了目光,喉結艱難地動了一下。他低下頭,才發現自己舀了半天卻只盛了一碗空氣。

好在荊瓷在專注地低頭喝粥,并沒有發現端倪,陶明灼清了一下嗓子,手忙腳亂地把粥盛好。

在與荊瓷相識之前,陶明灼就對他處事的效率之高以及決策之明智略有耳聞。

自從荊瓷就職以來,他們項目的流水便連連攀升,不僅僅是陶明灼所在的這種大熱游戲項目,就連一些較為冷門的項目也被他力挽狂瀾,通過各種活動回春,堪稱“醫學奇跡”。

所以陶明灼知道,以荊瓷的能力,既然他說了會給陶雪找一個合适的地方住,那麽這個住所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地方竟然會是李岚的家。

荊瓷并不是那種會露富的人,除了他的住所以及點外賣時展現出的非常人的手筆,荊瓷平時不論是穿着還是出行,都是低調簡約到極致的那一類人。

這導致在兩人平時的相處過程中,陶明灼并沒有感覺到他有多麽富有,甚至有的時候會忘記他其實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個事實。

直到陶明灼突然想起李岚是荊瓷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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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陶明灼茫然地看着李岚推開了眼前豪車的車門。

她的手上戴着不知道多少克拉的寶石戒指,下車時更是因為風風火火太過匆忙,手中鱷魚皮的包包沒有拿穩,直接掉在了地上。

李岚:“哎呀。”

陶明灼在旁邊看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趕緊向前跑了兩步,幫她把包包撿了起來。

在他的印象裏,這種包在專櫃都是需要戴着手套展示的,陶明灼連忙問道:“您快檢查一下,沒刮着吧?”

李岚把包接過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上面的土,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沒事沒事,刮着也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陶明灼:“……”

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陶明灼和李岚相識的時間,其實要比他和荊瓷相識的時間還要久。

李岚脾氣爽快,和陶雪無話不說,兩人不僅僅是普通的主顧關系,更像是知心的朋友。

在得知陶雪的遭遇後,李岚看起來比陶明灼這個親弟弟還要生氣,恨不得直接用指甲刮花唐立傑的臉,罵的詞彙前衛到他們幾個年輕人聽得都有點心驚肉跳。

荊瓷的提議是讓陶雪在李岚家裏安胎,李岚在郊區有自己的私人別墅,不僅有花園有泳池,司機保姆醫生廚師更是一應俱全。

在保證安全的同時,無疑也是個适合調養身體,換個心情的安胎好地方。

李岚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小雪攤上的這都什麽事兒啊,出軌的臭男人遲早下面都要爛掉。”李岚罵罵咧咧道,“不用擔心,我這房子平時一個人住着無聊得緊,叫她趕緊搬過來,安心住着養身體就完事兒。”

說着說着她掏出手機開始給別人發語音消息:“欸,小楊是吧,對對我是李姐,想找你再訂點燕窩人參,對對最好今天下午之前給我送過來……”

陶明灼欲言又止。

他嘆了口氣,轉過頭和荊瓷說:“謝謝你和你媽的好意,但是我姐這人比較要強,臉皮也薄,到別人家白吃白住這種事……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荊瓷笑而不語:“她會有辦法的。”

陶明灼很快就明白了荊瓷話裏的意思。

李岚的計劃非常缜密,她叫陶明灼給陶雪打了個電話,讓她帶着行李先到美甲店裏去。

陶雪一直以為自己要搬到陶明灼之前的公寓裏,加上她也好幾天沒去店裏面看一眼了,于是也沒多想,簡單收拾好了行李後,便在下午的時候去了一趟美甲店。

半個小時後,李岚穿着香奈兒小套裝,踩着小高跟,嗒嗒嗒地推門而入。

看到正在收拾桌面的陶雪,李岚露出一副訝異欣喜的神情:“哎呀小雪,你可算是回來啦!我前一陣子旅游完回來找你,每次你人都不在,讓我不知道白跑了多少趟!”

李岚看着陶雪放在腳邊的行李,又“哎呀”一聲:“這是要搬家嗎?搬到哪裏去啊?還是要去哪裏旅游啊?”

卓越的演技,坐在旁邊的陶明灼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面上的表情。

陶雪愣了一下,笑了笑,說:“李姐,不是旅游,最近遇到了點兒麻煩事情,所以換個地方住。”

李岚故作驚訝地一拍手,說:“你等等,太巧了太巧了,如果你今天要搬地方住的話,正好我要找你說一個事兒來着。”

趁着陶雪還沒反應過來,李岚就神神秘秘地湊在她耳邊:“我前一陣子旅游的時候,去人家U國的展館裏看了好多的油畫,雖然我知道人家大師的水平很難超越,但是和我自己之前畫的那些一對比,差距還是太大了,以後給我的姐妹們展示作品的時候,我都感覺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我覺得可能還是我上課不勤,所以一直沒畫出來我自己的風格,就想着找個私人畫師,來苦練兩個月的油畫。”她說。

陶雪一怔:“私人畫師……”

李岚說:“對,來我家裏住,早晚都能給我指導,手把手教的那種,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說這個事兒來着。

“請專業的油畫老師管得太嚴,還是和你待在一起舒服。”李岚笑眯眯的,“所以就當我欠你個大人情,我看正好你行李也收拾好了,我司機也在門外,幹脆現在就直接搬去我家得了,你覺得怎麽樣?”

陶雪蒙了好久才緩過來:“李姐,不是不行,就是太突然了,我……”

陶雪猶豫不決,向身旁的陶明灼露出求助的神色。

陶明灼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其實吧,我覺得李姐的提議挺好的,要不姐你就幫幫她?”

“哎呀,那就說好了。”李岚不由分說地開始把陶雪的行李往門外的司機手裏推,“對了小雪,順帶着把你們這裏的指甲油也給帶到我家吧,指甲也好久沒做了,你看看我這指甲邊上的死皮……”

“太牛逼了。”

晚上回到家後,陶明灼還是忍不住感嘆道:“你媽是真的太牛逼了。”

“我姐這張嘴的戰鬥力我比誰都清楚,平時罵我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還嘴之力。”陶明灼搖了搖頭,感慨萬千,“結果她在你媽面前,愣是一句話都沒插上,就這麽暈暈乎乎地被拐走了。”

此時的陶雪已經順利入住李岚的別墅,剛剛給陶明灼發來了一張圖片,說李岚給她燒了一大鍋海參粥。

陶明灼定睛一看,黑黢黢的滿滿當當一大鍋,一時間分不清鍋裏究竟是小米多還是海參多。

陶明灼正在喝的早晨剩下的普通海鮮粥,原本覺得還能入口,現在一下子就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陶雪:誇不誇張,一碗下去你姐我估計能蹿兩斤鼻血。

陶雪:不多說了,我先喝粥去了,喝完還要給李姐的指甲做個延長,你早點休息哈。

陶明灼:[小青蛙鼓掌]

原本怎麽看都是他們給李岚添麻煩的事兒,但是卻被李岚一句“教油畫做美甲”輕飄飄地扭轉了局勢,把陶雪從欠人情的一方變成了賣人情的一方。

陶雪不僅能心甘情願地住過去,而且還能住得舒心且踏實。

陶明灼一邊喝了口粥,一邊又開始對荊瓷鄭重道謝:“我知道你不願意聽我說這些,但是我是真的很感謝你和你媽,無以為報的程度。”

荊瓷放下勺子,淡淡一笑,将手中的碗遞到陶明灼的面前:“想要報答的話,那就幫我再盛一碗粥吧。”

陶明灼愣了一下,接過了碗。

他們很久沒有在一起吃晚飯了,陶明灼發現荊瓷今天的胃口很好,這已經是他今晚喝的第三碗粥了。

明明是早晨做多了剩下的粥,但是荊瓷的胃口依舊不減,陶明灼感到有些新奇。

“是不是因為我最近太久沒有陪你吃晚飯了,”把粥放到荊瓷的面前,陶明灼有些得意揚揚地開口道,“你實在是太想我了,所以一看到我,胃口也跟着一起變好了?”

荊瓷一怔,望着他,很久沒說話。

陶明灼也感覺自己這話好像有些太不要臉,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正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就看到荊瓷彎了彎眼睛。

他聽到荊瓷說:“是呀。”

這是這十幾天來,荊瓷第一次吃晚飯。

說起來有些好笑,因為習慣了陶明灼一直在自己身邊,加上兩人之前的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荊瓷其實都快忘了自己還得了這個奇怪的病。

早餐午餐他們能在一起吃,加上荊瓷其實感知不到饑餓,所以少吃一頓晚飯,對他的生活并沒有特別大的影響。

一個人的時候不論如何還是吃不下飯,于是每天晚上荊瓷便将晚飯做好,用筷子撥亂,做出吃過的樣子,放到冰箱裏,然後告訴陶明灼這是自己吃剩下的菜。

這樣做的話難免會有一些疏漏。

其實在昨天陶明灼質疑自己為什麽有兩個雞蛋的時候,荊瓷産生過要和他坦白的想法。

但是當時陶雪的電話打了過來,荊瓷才意識到,現在可能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如果現在告訴陶明灼自己的病情,就好像在逼着陶明灼做一個選擇——下班後要麽陪自己吃飯,要麽去陪陶雪。

到時候從陶明灼的角度來看,回家和自己吃飯就陪不了陶雪,不回家吃飯去陪陶雪的話,自己則需要一直等到他回家才能吃得進飯。

以荊瓷對陶明灼性格的了解,此時坦白病情的結果就是無論如何,陶明灼都會對自己和陶雪之中的一方感到愧疚。

荊瓷并不覺得一天少吃一頓飯會是什麽很大的問題,加上陶雪的情況要比自己嚴峻得多,所以他不想讓陶明灼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為難。

他決定等到陶雪的事情安定下來,等到陶明灼不再那麽忙碌之後,再去找個合适的時機和陶明灼坦白。

飯後,他們一起癱在沙發上,度過了一段較為難得的休閑時光。

荊瓷處理着文件,陶明灼黏在他旁邊,在平板上勾勒着速寫,速寫的對象自然是荊瓷。

荊瓷說:“速寫不應該坐得遠一些,這樣才好觀察嗎?”

陶明灼一邊在平板上勾勒,一邊臉不紅心不跳地又往荊瓷身上貼了貼:“道理是這樣,但是你對象我比較厲害,所以這樣也能畫。”

荊瓷:“……”

陶明灼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說起來,之前陪你媽畫過這麽多次畫,知道她能說會道,但是沒想到竟然能厲害到這種地步。”

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又感慨着開了口:“而且你媽真的好有意思,她還不知道咱們倆在一起了,今天臨走時還偷偷把我拉到一邊,說咱倆可以更熟一些,還說我比你小兩歲,讓我直接喊你哥就可以,真的好自來熟啊……”

荊瓷“啊”了一聲,視線從文件上移開,微笑着開口道:“要不現在叫一聲?”

陶明灼立刻面紅耳赤地錯開視線:“不要,我現在要畫畫,不要吵我。”

明明剛才一直在說話的人是陶明灼自己,現在他卻又幹巴巴地說“不要吵我”,荊瓷有些想笑。

忙完手頭的工作後,兩人又一起看了一部電影。

青春愛情校園電影,講的是懵懂少年之間的愛戀。

這回不似上次的刑偵片,兩人的狀态可以說是兩極反轉,荊瓷看得眼皮發沉,反倒是旁邊的陶明灼全程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一邊往嘴巴裏狂塞小零食。

快要看到結尾的時候,陶明灼突然來了一句:“暗戀的感覺原來這麽酸澀啊……好在他們最後修成正果了。”

過了很久,他才聽到身旁的荊瓷輕輕地“嗯”了一聲。

陶明灼側臉看向身側,才發現荊瓷早就已經閉上眼睛,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态之中,估計并沒有聽清自己在說什麽。

他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疲倦,陶明灼頓了一下,将披在兩人身上的毯子拿起來,小心翼翼地給荊瓷蓋好。

陶明灼很輕地又對他說了一遍:“謝謝。”

荊瓷好像并沒有聽到,陶明灼回過頭,對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突然又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荊瓷,我……我會對你好的。”

此刻的荊瓷已經倦極了,他可以隐隐約約地聽到陶明灼講了什麽,但是大腦并沒有辦法對身旁的人說出的話進行思考。

荊瓷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陶明灼又安靜了很久,随即像是有些腼腆地開口道:“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只是因為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你又對我這麽好,我一直都很好奇,所以才想問問你……”

荊瓷其實并沒有完全睡着,他微睜開眼,努力地想聽清陶明灼想問的究竟是什麽。

但是在這之後過了很久,陶明灼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久到荊瓷昏昏欲睡,他重新合上了眼睛,即将又一次陷入安逸的夢境之中。

在迷迷糊糊之中,他突然聽到陶明灼聲音很輕地問自己:“荊瓷,你當時……究竟是因為什麽喜歡上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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