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鮮肉小馄饨
寅時,夜色深沉,國子監內一片靜谧。
在驚天鼾聲中,孟桑習以為常地睜開雙眼,拉過布被蓋過頭頂,心下一片無奈。
唉……還是得趕緊尋屋舍,早早搬出去,才是正理。
粗略一算手中的銀錢,原本用來傍身的二兩銀子、姜老頭給的五兩工錢,再加上昨日收徒所得,大約也有十兩白銀并四百文錢。
至于其他——每月有國子監發放的八百文、徒弟們每人孝敬的一百文,共計一千三百文,這是穩定的進項,也是她日後的依仗。
而像明日去高官府上做宴席這種活,差事辦成,報酬定然不低,但屬實是可遇不可求的進賬,不必計入。
總而言之,現下她手頭銀錢租下一間尚可的屋舍、購置一些簡易家當,還有一小半剩下,日後所得也足以應付每月租金,生計暫且不愁。
且将心思都安心放在如何重整食堂上頭,好好幹活,方才對得起魏叔的看重與提拔。
這好歹也可稱一句……未來可期?
“呼——噗——”
高低起伏不一的鼾聲,連成了片,以萬夫莫敵之勢穿透薄被,一股腦往孟桑雙耳中鑽。
孟桑:“……”
罷了,未來無甚可期,不如早些起身,先去忙活朝食吧!
簡單洗漱一番,孟桑熟練地挽起單髻,便離開了齋舍。
原以為眼下食堂內應當無人,不曾想趕到食堂時,阿蘭、柱子乃至文廚子等五個徒弟,一個不落地站在門前。
他們接連打着哈欠,面帶倦色,望見孟桑來,立即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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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摸摸鼻子:“就曉得師父今夜也會被鼾聲吵醒,我們便提早過來候着。”
孟桑走近,掃了文廚子三人,不解道:“你們三人是暮食組的,怎得也過來了?”
紀廚子叉手,笑道:“先前用朝食時,常見師父忙到腳不沾地,疲憊不堪。我們三人便想着提早過來,看能否幫到師父。”
三人之中,陳廚子實在些,補充道:“況且,我們也想跟着師父多學些嘛!”
孟桑樂得徒弟們好學上進,自無不可,當即掏出鑰匙開了食堂門。
進門後,清理竈臺、拿取食材等瑣事,皆由五個徒弟做完。而孟桑只需坐在一旁休息,頂多動動嘴皮子,手邊還有新煮的茶水。
看着忙來忙去的徒弟,孟桑美滋滋抿了一口清茶。
啧,收徒弟這事,真是好處多多啊……
偷得片刻閑,一切準備妥當後,孟桑便起身來做肉餡了。
今日朝食做的是鮮肉小馄饨,馄饨皮昨日已經備下,只待和了新鮮肉餡,提早包好一些,等着監生來了現煮。
取二分肥八分瘦的豚肉,仔細去了筋膜,剁碎後倒入大碗中,加醬汁、鹽、糖、胡椒粉等,再另添些許料酒去腥。之後不斷沿着一個方向攪拌,直至肉餡略帶彈性。
最終,舀了一小勺麻油拌入,借以提香。
自打昨日孟桑成了食堂二把手,魏詢就給了她庫房與冰窖的鑰匙,便利她幹活。
孟桑指揮徒弟們去冰窖,取來做好的馄饨皮,随後回到竈臺旁的高腳桌案,領着他們開始包馄饨。
馄饨皮到手,文廚子訝異道:“這皮兒也太薄了,透過它,竟能隐約瞧出案板的紋理!”
文廚子是五個徒弟裏頭,唯一會些白案功夫的,自能看出其中妙處。而四人聽了,恍然大悟。
孟桑笑道:“這些白案功夫,之後都會教給你們。其實拿準要點,再心細多練,白案不難。”
馄饨包法很多,金魚形、元寶形、半月形……孟桑倒是都會一些,不過考慮到現在是在食堂,圖一個方便效率,便只用了最簡單的包法。
往輕薄馄饨皮上放适量的內餡,一頂、一捏、一攢,眨眼間就包好了一只。
這法子本就不難,稍微講了要點,五個徒弟幾乎都能上手,并且越包越快,沒多久就攢滿一只矮竹筐。
起鍋燒水,趁着監生未至,師徒六人先給自己下了一碗,填飽了肚子後,又回到桌案邊繼續包馄饨。
寅末卯初,許平與薛恒的身影出現在食堂門前。
二人見過禮,湊到桌案前圍觀:“孟師傅,今日是要吃馄饨?”
孟桑笑道:“我去為兩位煮來。”
說罷,捧着一只裝滿生馄饨的矮竹筐,點了柱子、阿蘭一并去竈臺。
鮮肉小馄饨的湯底,雞湯、清湯、醬湯皆可。
孟桑今日擇了清湯,适量鹽、胡椒粉為底,點一小筷子豬油并一勺黑蔥油,撒上蔥花,熱湯沖勻。再将煮熟的馄饨撈出,悉數倒入碗中,即可端出。
鮮肉小馄饨,勝在煮制時不費力,一鍋能煮四碗的量。加之提前将碗中底料調配好,一只只在旁邊疊落成小山。屆時監生來了直接取用,免去許多排隊工夫。
許平與薛恒一人端着一碗鮮肉小馄饨,找了一張離陳廚子等人最近的桌案坐下,開始享用朝食。
陶碗中浮着一只只小馄饨,其皮薄如蟬翼,幾乎可見其中肉餡,狀如龍眼大小,擠在一處很是親熱。上頭飄着的蔥花,或者碧綠可人,或是棕黑色散着香味,光看着就能勾出人的食欲。
許平執勺,舀上一個馄饨,送入口中。
滑嫩的馄饨皮做得實在是妙,薄到微微一抿便碎裂,肉汁混着略帶彈性的豚肉,一齊在唇齒間歡快散步,口感爽滑。
湯底清澈,馄饨皮清甜,內餡鮮香可口。
一只還沒吃完,許平就忍不住立刻又吞下一勺,哪怕湯汁還燙着也顧不上。直等到把這一碗細囫囵嘗完,許平才擱下木勺,輕輕呼氣。
坐在他旁邊的薛恒,最是喜辣,特意往馄饨碗中添了一勺辣椒油才開始吃。
這辣椒油是孟桑閑暇時特意做的,食堂內每隔一張桌案都會放一盅,以便嗜辣的監生取用。
眼下,薛恒被辣到雙唇通紅,撫掌贊道:“肉嫩皮滑,好吃!辣的過瘾!”
每碗分量都是孟桑算好的,一碗三十只馄饨,足夠大部分監生吃飽。
許平與薛恒自覺飽腹,便沒有再去領一碗,而是如往常一樣溜達到桌案邊,圍觀包馄饨,順便消食。
這雖是孟桑習慣了的場景,但于陳廚子三人而言,卻是他們入國子監食堂至今從未發生的,一時有些緊張。
“哎,齊兄你看清是怎麽包的嗎?”
“慚愧,沒看得清。只見一抓一捏,似乎就好了。”
“甭說,咱們食堂的師傅們這手上功夫厲害啊!”
“……”
随着聽見監生時不時的誇贊,三人才放松些,動作越發自然和熟練,眼中漸漸流露自信,腰板挺直。
孟桑在竈臺邊煮馄饨,瞥見文廚子三人臉上那抑制不住的激動,不禁勾起唇角,繼續教阿蘭煮馄饨、調湯底。
正忙着,有排至跟前的一名監生,面露躊躇,讷讷問道:“孟師傅,咱們何時會再做紅燒肉、辣子雞和魚丸湯?”
孟桑疑惑挑眉,正想回答。周遭認識此人的監生們笑了,紛紛起哄。
“鄭兄不是想念劉記魚湯、程家烤豚肉,看不上咱們食堂的暮食嘛……”
鄭監生有些不好意思,強撐起底氣,振振有詞道:“昨日我又不曉得孟師傅接手了暮食,否則我定然是要來的!”
說罷,他轉頭看向孟桑,眼中帶着希冀:“所以,孟師傅,咱們食堂何時再做這三道吃食?昨日回去聽他們說了,饞得我夢中都在惦記是何滋味。”
孟桑掃了一圈,看破周遭監生眼中的壞心思,忍不住笑了:“他們诓你呢。昨日諸位監生覺得未能吃到盡興,特意央了食堂,說今日暮食想要一樣菜食。”
聞言,鄭監生恍然大悟,猛地轉身瞪向身邊同窗,惱怒:“你們真是,真是!”
被瞪的年輕郎君們沒憋住,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忙過朝食,孟桑先是叮囑文廚子三人暮食的事,又将拟好的明日朝食單子交予阿蘭,再與魏詢、徐叔打過招呼,方才匆匆回齋舍換衣裳。
國子監內,無論是庖廚師傅還是幫工雜役,都有統一制式的衣衫。她來國子監後的第四日,便領了兩套換着穿。
不過待會兒是去高官府上,總不好穿着國子監內的衣服去,須得趁着去宣陽坊前,換上自個兒的衣衫。
孟桑飛快換上一套輕便胡服,理了理頭上單髻,将提前備下的各色輔料逐一裝進小木箱,趕忙往後門走去。
這小木箱類似醫者外出看診用的藥箱,可以單肩背着,是徐叔特意從家中帶來,暫且借她一用的。
孟桑緊趕慢趕,快步走到宣陽坊坊門時,已經将近約定好的時辰。
遠遠地,能瞧見坊門前停着一輛馬車,候在旁邊的郎君正與姜老頭在說些什麽。
那年輕郎君見到孟桑向他們走來,猜到大半,叉手行禮:“杜昉見過孟師傅。”
孟桑趕忙回禮。
杜昉臉上沒有高官仆從常見的傲慢,言談間很是和氣:“我家阿郎正在當值,便讓我來接二位師傅回府。”
“這是阿郎親自拟的單子,應對孟師傅做吃食有些助力,”說着,杜昉從懷中掏出一張疊起的紙,遞給她,又看了看天色,“時辰也不早了,請二位先上馬車。”
孟桑收好單子,與姜老頭一前一後鑽進車內。
馬車緩緩前行,孟桑攤開那張薄薄的紙,定睛細看。
紙上字跡清俊工整、風骨并重,隐有文人墨香氣,又不失金戈之勢。其中,條理清晰地寫明其母有何忌口、偏好口味、往日愛用的吃食樣式……用詞簡潔,但其意明了,可見落筆之人做事十分嚴謹仔細。
見之,孟桑笑了。
這位大人倒是很貼心,省得她待會兒再開口問。
只是……為何要特意标一句,讓她依着尋常法子做,不必過于顧慮昭寧長公主的身子?
孟桑有些想不通,又細細瞧了兩邊,最終決定還是按着人家主家吩咐的事項來做吃食。
旁邊是東市,路上行人旅客衆多,因而馬車行進不快,在馬蹄的“踢踏”聲中一路往前。直至過了東市,馬車才行快了些,木輪聲不絕。
車外喧鬧聲漸漸弱下,孟桑記熟了單子上所寫,将其妥當疊起收好。她伸手掀開車窗紗簾,望向車外景色,忽而愣住。
姜老頭留意到她愣神,低聲問:“桑娘,怎麽了?”
孟桑擺擺手:“倒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咱們自宣陽坊出來,經東市,一路向北直行。如今,已過了勝業、安興、大寧三坊。”
再往後頭就是長樂坊,緊挨着皇城城門。
能直接在天子腳下置業的高官貴胄,寥寥無幾,一只手就能數的出來。其中最為人所知的,便是先帝唯一的女兒、當今天子的妹妹——
昭寧長公主。
姜老頭領會了她的言下之意,稀松眉毛擰了起來。
馬車入了長樂坊坊門,不多久便穩穩停下。
前頭傳來杜昉的聲音,語氣溫和:“孟師傅、姜師傅,咱們到了,請下馬車。”
孟桑護着自個兒的輔料箱子,鑽出車門,向杜昉借一把力,穩穩當當落了地。
守門的阍人一見是杜昉,連忙側身讓他們進去。
杜昉帶着兩人從後門入了宅子,一邊領先半個身位引路,一邊笑道:“方才駕車時隐約聽見孟師傅的話,估計您也猜着了,此處正是昭寧長公主府。”
“先前去姜記食肆的是我家阿郎,昭寧長公主獨子,任國子監司業。據姜師傅所言,您在國子監食堂做活,興許見過我家郎君?”
初聞此言,孟桑有些詫異,按照姜老頭的性子,不應當與剛見的人說這麽多事。
不過,回想杜昉此人留給她的印象,不裝腔作勢、不拿喬,很是和善近人。倒也不難理解,為何姜老頭在短短片刻相處之中,就能放下大半戒備。
至于國子監的司業……倒是聽監生提起過幾句,一位姓盧,一位姓謝。前者年過六十,家中子孫滿堂,不日便要致仕。
想來昭寧長公主今朝不過四十餘歲,杜昉口中的阿郎只能是那位謝司業。
孟桑搖頭,笑道:“我日日在食堂,哪裏見得着司業大人呢?”
揭開這茬,話頭又轉回今日活計上頭。
杜昉憂愁道:“近日來殿下胃口不好,眼瞧着日漸消瘦下去。阿郎孝順,便請來諸多有名庖廚,為殿下烹饪佳肴。然而來者衆多,卻無一人做出的吃食能入殿下的眼。”
說着,杜昉笑了,期許道:“孟師傅您是唯三由阿郎親自上門請的,除了宮中禦廚,另一位可是豐泰樓的大師傅,想來您的手藝必然不比這兩位差。”
豐泰樓的曲大師傅,原本也是禦廚出身。出宮後,他在東市開了這間酒樓,一躍成了長安城最頂尖的庖廚之一,名聲赫赫。
只是他年歲漸長,幾年前起便将竈臺上的活兒悉數交給自己徒子徒孫,輕易不出手。若想請動他出山,親自烹饪各色佳肴,要麽權勢過人,要麽一擲千金,二者擇其一。
孟桑來長安兩月,倒也聽過這位鼎鼎有名的同行,微笑着謙虛了幾句。
天下庖廚衆多,各有所長,各有所好。而她是沾了上輩子的光,曉得許多後世才會逐漸出現的菜肴做法,以新穎、新奇取勝,才得了一片立足之地。
若要當真論起手上硬功夫,孟桑自覺還是不如人家幾十年老庖廚的經驗老道,故而從不曾驕傲自大,只一心撲在如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上。
三人一路往裏走,繞開靜湖、穿過園子、走重重回廊,最終到了庖屋所在。
孟桑瞧着四周郁郁蔥蔥的竹林,将庖廚兩面圍住,不禁暗嘆一聲。
果真是貴胄府邸,連滿是油煙氣的後廚都裝扮得如此雅致,享心悅目。
不過此景落在她這樣的俗人眼中,根本欣賞不了幾時,光惦記竹筒飯是何滋味了!
杜昉喊來這處管事的,仔細交代許多。大意為孟桑二人由郎君親自請來的庖廚,待會兒無論他們要食材還是人手,都得一一配合,不可仗勢欺人、故意拿喬。
謝青章的貼身侍從不多,杜昉是其中之一,一言一行傳達的都是府上郎君的意思,管事自然不敢怠慢,謹記于心。
管事恭敬行禮:“杜侍從放心,近日來府中的庖廚衆多,咱們這兒無一不是全力相助,都巴不得能有一位顯了神通,讓殿下多用一口呢!”
杜昉颔首,朝着孟桑叉手:“殿下今日朝食只用了小半碗粥,還請孟師傅先做一道适口吃食,再準備暮食。”
“只要是府上有的,您皆可随意取用。倘若有缺的食材也可找管事去購置。杜某先去殿下那兒回禀一聲,再來庖房尋您。”
送走杜昉,孟桑二人先是被管事領着,在庖屋各處轉了轉,熟悉有什麽食材、有什麽庖具等等。
到底是公主府邸,府內庖屋連帶着庫房、冰窖等等,占地比國子監食堂還要大些。所存放食材皆為每日購置,種類繁多、數量不少,米面肉蔬無甚缺漏。
孟桑就跟《紅樓夢》中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一時有些看花了眼,心中啧啧稱奇。
這幾乎是天下庖廚夢寐以求的後廚,倘若她也能擁有一間如此大而豪奢的……
摸着懷中錢袋子,孟桑頓時冷靜下來。
忒窮,與其做夢,不如幹活賺銀錢。
看完一圈,管事和氣問道:“不知孟師傅要做些什麽吃食?府上一應食材都是有的。”
孟桑唇角勾起,要了豚肉、江米、紅豆等諸多食材,又指向屋外翠竹:“除此之外,還要五根慈竹,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讓仆役砍來?”
長得如此漂亮的慈竹着實難得一遇,不用來做竹筒飯,豈不是白費它多年努力?
孟桑自覺是個惜才之人,絕不浪費任何一樣食材,勢要讓它們都變成珍馐美味,方才心滿意足,就此罷休。
周遭,那位管事并一衆仆役怔住,還要五根竹子?
到底是在長公主府上做事的,管事神色瞬間恢複如常,溫聲道:“自是可以的,不知五根夠不夠?我可讓仆役多砍幾根來用。”
孟桑點頭,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勞煩管事。”
“孟師傅客氣,我這就帶着仆役去砍來。”
竹子有人去砍,孟桑和姜老頭安心準備起竹筒飯來。①
取江米、紅豆、稻米,用清水浸泡。另将臘肉切丁、豚肉切塊,各自用不同輔料腌制調味。最後擇出毛豆、玉米粒、花生等小料,待一會兒裝填時随意混合。
不多久,管事和仆役帶着砍好的竹子回來。這位管事心細,帶回的竹子已經砍去枝葉,清洗幹淨。
“孟師傅掌個眼,看這幾根能用否?”
孟桑一一挑揀過去,笑道:“多謝管家,挑的都是極好的竹子,能用。”
這時,杜昉回來,正巧撞上孟桑向管家要一位手上功夫利索、力氣大的仆役。
杜昉打了個招呼,笑道:“那這院裏可就沒有比杜某更合适的人選了。孟師傅盡管吩咐,是要杜某劈砍竹子?”
孟桑點頭,倒也不過分客套,指揮着杜昉将竹筒砍成一段段的。随用竹筐運去井邊,悉數用清水洗淨內裏,放回去瀝水備用。
忙活完竹子,江米、紅豆與稻米也就泡好了。
此次準備了四種口味——
純江米餡,可以蘸着糖吃;
紅豆餡,甜口,風味也不差;
豚肉醬香餡,鹹口,類似端午時吃的豚肉鹹粽;
最後一種為臘肉餡,用臘肉丁混着玉米粒、毛豆等物,在拿一勺化開的豚油拌了,花花綠綠,好看極了,吃着還香!
原本竹筒飯裏只用江米,但顧及到昭寧長公主今日朝食用得不多,腹中還空着,孟桑便在裏頭都混了些稻米,以免僅吃江米不好克化。
孟桑将兩種甜口的餡料拌好,交予姜老頭裝填,自己忙活更為複雜些的鹹口內餡。
看着堆成小山的竹筒,杜昉饒有興致道:“從前郎君帶我們出去打獵,忘帶炊具之時,常常劈開竹子,充當鍋來使。莫非,孟師傅也要做類似吃食?”
孟桑拌着餡料,輕快道:“此物喚作竹筒飯。”
“聽聞南诏國中,百姓會将拌好的米糧菜肉,塞進竹筒之中,堵住口子用炭火烤制。待到裏頭熟了,劈開黑焦的竹筒,裏頭的吃食會被竹膜裹上一層,自帶竹子清香。”
“今日咱們用的是府上慈竹,倘若換了南诏境內的香竹,烤出來的吃食竹香味更重,更得其中精妙。”
聽她緩緩說來,杜昉笑道:“孟師傅是從游記中看來的?說得這般仔細,當真讓人對南诏香竹心向往之。倘若不是您瞧着未至桃李之年,不似出過遠門,杜某還以為孟師傅是親身去過南诏了。”
孟桑微笑,沒有作答,權當默認。總不能與你說,上輩子确實去過雲南,吃過那裏的糯米竹筒飯吧?
四只竹筒已被不同餡料填了個大半,以生紅薯封口,即可拿去炭火堆裏,慢慢烤制。
院中,壘砌一簡易竈臺,裏頭炭火燒得正旺,“喀嚓”聲斷斷續續,灼熱火舌不斷往上撲。
沉甸甸的竹筒被架成一排,不斷經受火苗烘烤,封口處漸漸冒出油或者白泡。
孟桑親自守在旁邊,時不時用火鉗夾住竹筒,為之翻面,力求烤制均勻。
一直烤到竹子通身發黑,冒着白氣,孟桑方才将四只竹筒夾離炭火堆。
竹筒帶回後廚後,逐一被刀劈出口子,從側面掰開。
在黑不溜秋的竹身裂開,露出內裏錦繡的那一瞬,就像是打開了藏寶箱一般,各色香味按捺不住地奔湧而出。
剎那間,後廚裏所有人都聞到了數種香氣。江米香、紅豆的甜、豚肉醬香、最是誘人的臘肉香味,以及隐隐約約的清新竹香。
杜昉咽了咽津液,此時才明白,為何眼前這位孟師傅是他家阿郎親自去請的。
這些日子來府中的庖廚甚多,特意進宮向陛下求來的禦廚、高官世家府中私廚、各大酒樓知名的掌勺大師傅……唯有豐泰樓的曲師傅,精心烹制的烤全羊、箸頭春、乳釀魚等等佳肴,能與眼前的竹筒飯決個高低勝負。
到底還是阿郎的舌頭靈、眼光高,能從市井之中尋得一位極難得的好庖廚!
“杜侍從?”孟桑清脆的嗓音傳來。
杜昉回過神,眼前是四只木托盤,其上各自擺着一只翠綠竹筒、一副膳具及不同小料。
空中的各色香氣變淡許多,似是再度被牢牢鎖住。
孟桑用幹淨濕布擦了擦手掌心,笑道:“雖有野炊之樂,但黑漆漆的竹筒呈上去,難免會敗壞長公主殿下的興致。因此我将飯食一一裝入幹淨竹筒,逐一合嚴實,杜侍從可直接帶去。”
“孟師傅想得周到。”
杜昉點了負責送吃食的婢子,沖着孟桑一拱手,腳下生風一般,領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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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