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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裴策見她如此頹敗,安慰道:“您對王爺來說真的很重要,王爺願意為了您的安危做任何事情,您不必如此自責……”

嬌嬌雙手用力握拳,指節都發白,聽着裴策的話,她低頭緊緊咬住下唇。

“所有人都說我對他很重要,他也用行動證明了他很看重我,殊不知我也是一樣将他放在心上。”

裴策見她如此痛苦,知道現在說什麽安慰的話語都是徒勞。

嬌嬌低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洇濕了衣裙。

“我竟什麽都不能為他做,好不容易懷上他的孩子,卻成了要挾他的籌碼。”

“梅香一輩子護着我,最後也是為了護我周全替我而死。”

想到梅香姑娘,裴策也生出幾分敬佩,他怕嬌嬌意志消沉,趕緊就安慰道:“王妃,腹中孩兒是王爺唯一的血脈了,為了他您也得好好活下去啊。”

嬌嬌摸摸自己的小腹,她知道裴策在擔心她,她平時确實是那樣的性格。

換做之前,人生遭遇這樣大的變故,她可能早就萎靡不振,想着跟着王爺和梅香一起去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梅香的犧牲才換來自己一條命,這命現在金貴的很。

她擡起頭,擦擦眼淚,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勇敢。

“你不必擔心我,我會好好活下去,把孩子帶大,我會好好活着,一直活到他李氏王朝傾覆的那一天。”

馬車一刻都不曾停過,每到一處驿站,都是餘宜年提前将二人放下,之後只身去驿站換馬,随後再來接上二人。

裴策從王府出來的時候不想引人注目,就帶了一個小包裹,裏面是之前李弘清答應給嬌嬌的房契地契,還有一些散碎銀兩,就沒別的了,連一套換洗衣服都沒給自己帶。

餘宜年更是臉比兜幹淨,平時李弘清賞的錢他都是第二日就花光了,一直也沒有攢錢的心思,誰知道李弘清這棵大樹能說倒就倒啊?

三人趕路不敢太過顯眼,加上也是真沒錢,一路上連客棧都不敢住,基本都是在離城市遠遠的地方露營,嬌嬌睡在馬車裏,二人就和衣睡在地上。

也吃不到什麽好東西,就那麽點銀子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偶爾在路過村莊的時候,就從老鄉手裏買點蔬菜,回頭拿大鐵鍋一煮就行了。

裴策擔心嬌嬌營養不良,偶爾路過河邊的時候就想紮兩條魚吃,他哪有那好身手,渾身濕透也什麽都抓不到,還是餘宜年下手抓了一條小魚,一起煮進湯裏借借味道。

這仨人各自捧着一碗土豆蔬菜魚湯,唯一的一條小魚在嬌嬌的碗裏。

嬌嬌剛要吃,看見二人碗裏清湯寡水的,想了想,把小魚分成三份,一人分了一點。

餘宜年趕緊拒絕:“王妃吃吧,您懷着孩子,需要營養,我們多吃點少吃點都不礙事的。”

裴策也要把魚再夾進嬌嬌碗裏,嬌嬌趕緊用手把碗蓋住。

“你們一路上又要趕路,又要照顧我,辛苦的很,一起吃。”

說着就低頭喝起湯來,餘宜年盯着碗裏的一小塊魚肉,簡直要饞死了,剛要吃,就看見裴策瞪着自己,他趕緊放下勺子,剛要開口,就聽見嬌嬌繼續說道:“王爺從前吃飯就樸素的很,現在咱們趕路也沒有什麽好條件,腹中孩兒若是像他父親,這點苦還是吃得的。”

裴策也不好在說些什麽,眼神示意餘宜年可以吃了,餘宜年這才敢吃入口。

這一小塊魚肉,在餘宜年嘴裏品了又品,連魚刺都不舍得吐掉。

最後略顯遺憾的下了肚,還在閉眼回味,又略帶向往的說道:“等回頭咱們上了船,就能日日吃魚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懷念這一口蔬菜湯呢。”

說着笑了起來,餘宜年苦中作樂向來有一手的。

說起坐船,這三人的目的地其實是南方的一座小城,李弘清留下許多地契,那小城裏有一座宅子,比起王府自然是降了不少檔次,但比起尋常富貴人家還是好上許多的。

那裏離盛京夠遠,若是能低調一些,一直待到嬌嬌生産都沒什麽問題。

三人就這麽晝夜不停的趕路,終于在一天夜裏到了渡口。

這船是裴策早就約好了的,船夫是個拿錢辦事的狠人,旁的一概不問,這水路要走上将近兩個月,哪怕有人死在船上他都不在乎,扔下船掉頭回家,就當提前完成任務了,反正錢都收到了。

為了方便嬌嬌,裴策找了個稍微大點的船,能有兩間睡覺的屋子,可以起火做點飯就行了。

只是嬌嬌實在是難受的緊,餘宜年知道孕婦坐船是有風險,也備了藥,但是嬌嬌從上船開始就吐得昏天黑地,胃裏沒什麽東西,最後光是幹嘔都能嘔上半天。

餘宜年帶的藥全都不管用,幾碗藥灌下去,該吐還是吐。

裴策心疼的不行,王妃一邊吐,一邊又擔心腹中孩子沒有營養,一邊又逼着自己吃東西。

吃下去的東西幾乎就是在胃裏走了個過場最後就吐了出來,好在這人在船上,打漁還是方便的,才有那麽多食物能給她吃。

這天餘宜年又要去給嬌嬌灌藥 ,那船夫從打三人上船後就沒開口說過話,這終于是說了第一句話了。

“不用再喂藥了,沒用。”

餘宜年斜瞟他一眼。

“你是船夫,我可是個大夫,你說沒用就沒用了?”

船夫也不看他,就默默搖着槳。

“我妻子當年也是這樣吐,吐個半個月就适應了。”

餘宜年氣不打一處來。

“半個月?這麽吐半個月人都要沒了吧!”

船夫朝船艙裏看了一眼,這女孩自打上船,不是在吐,就在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在吃東西,在他看來,這女子是個要強的。

“不會,我看她比當年我妻子還要堅強些。”

嬌嬌這邊顫抖着手從碗裏夾菜,小臉因為暈船煞白,又因為頻繁嘔吐而浮腫着。

好不容易現在沒有想吐的感覺,要趁着這個時候多吃點。

她機械的往嘴裏塞着飯菜,叫裴策看着心痛。

“王妃,若是難受就不必吃了。”

嬌嬌好似聽不見一樣,還在塞着,這些天她心裏有火氣,嘴上生了很多的口瘡,又這麽吃着飯,看着就疼。

裴策心急,上去就要奪她的筷子。

骨瘦嶙峋的嬌嬌不知哪裏生來的力氣,一把奪過筷子。

“你不要攔我,我現在多少能吃些,要多吃點給孩子補營養。”

裴策不好再勸,只能默默去船艙外面抹眼淚。

忽然聽着裏面傳來碗碟碎裂的聲音,他沖進去一看,已經昏了過去,他大喊餘宜年,叫他過來看看。

餘宜年剛過來,一把就把嬌嬌抱了起來,她現在懷着孩子卻這樣輕,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把嬌嬌放到床上,裴策先清理了她口中還未咽下去的飯菜,餘宜年在一旁皺着眉號脈。

裴策焦急的問道:“王妃如何了?”

餘宜年搖搖頭,又摸了摸嬌嬌的額頭。

“舟車勞頓,又這樣沒法吃飯,若是在繼續這樣,只能落子保母了。”

裴策急的不行。

“現在王爺生死未蔔,若是落子保母,王妃肯定也活不下去啊,到時叫我如何給王爺交代。”

餘宜年也低着頭,不好在說些什麽,直接去船艙外面弄藥去了,現在只能祈求神佛庇佑了。

嬌嬌好似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她仿佛還在王府的鞠月閣,入了秋的天氣漸涼,她睡在鞠月閣也有點冷。

她從床上做起,掀開床簾,李弘清就坐在床前的榻上看書。

見她醒了,就笑着走了過來。

大手輕撫嬌嬌的頭發。

“嬌兒醒了?肚子餓不餓,我叫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嬌嬌不說話,聞見他身上好聞又熟悉的木質香氣,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李弘清一臉焦急,“嬌兒怎麽哭的如此傷心,可是做了噩夢了?”

嬌嬌眼淚決堤,撲倒他懷裏大哭起來,她做了一個好恐怖的噩夢啊。

李弘清輕輕拍着她的背,輕輕搖晃着身體安撫着她。

她起身擦擦眼淚,李弘清又笑着說道:“嬌兒懷着孕辛苦極了,這樣嬌氣些也是可以的。想吃什麽我叫人去做。”

她撇撇嘴。

“我想起入府那日吃過的荔茸香酥鴨。”

李弘清一拍手,門被推開,梅香端着菜就走了進來。

她見到梅香眼圈一紅,又是要哭。

梅香趕緊在桌上放下菜走了過來。

“怎麽了小姐,可是哪裏不合心意?”

嬌嬌一只手握住梅香的手,另一只手轉而去握住李弘清的手。

笑着留下眼淚。

沒有什麽不合心意,一切都是極好的,一切都好。

她死死的握着這兩只手,一刻都不想松開。

突然屋外傳來潺潺水聲,李弘清和梅香二人往屋外看了一眼,就要掙脫她的手往屋外走去。

她掙紮着起身想要留住,卻發現動都動不了。

她無論怎樣哭喊,二人都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李弘清推開門,屋外突然變成了流動的江水。

他回頭看了嬌嬌一眼,嘴唇輕啓,說了些什麽,但水聲太大,她沒有聽清,就見他決絕的跳入江水中。

還沒回過神,梅香也走到江邊。

梅香大聲朝她喊道:“小姐,我熱得很,去水中涼快涼快。”

說完也跳了下去。

嬌嬌一聲絕望的嘶吼,突然睜開了眼睛,是船艙頂部。

這裏不是鞠月閣,身邊也沒有李弘清和梅香。

裴策聽見她的喊聲趕了過來。

看她垂着頭坐着。

“王妃醒了,身體好些了嗎?”

嬌嬌點點頭,啞着嗓子,帶着哭腔說道:“去端點飯菜吧,我不想吐了,應該可以吃下去東西了。”

盛京城內。

此時距離太子得到李弘清的死訊以及王妃***已經過去了将近兩個月,這兩個月裏實在是找不到什麽切實的證據,白語夢也被放了出來,繼續接受每晚太子的折磨。

而盛京郊外的一間破屋,裏面坐着一個人,背對着房門,借着微弱的燭火在讀書,若是太子見到他,此時怕是會驚呼出來,這人與太子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就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正氣。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兩個高大男人出現在門口,夜風吹進,吹滅了微弱的燭火。

“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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