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地宮尋寶

入了地宮，漆黑一片，姬無影摸出随身攜帶的火折子，邊走邊點亮石壁上安放的火盆，借着跳躍閃爍的火苗小心翼翼地走在狹長的甬道中。不知這條甬道盡頭是何地方，撲面而來的風古怪之極，竟是忽冷忽熱的。

姬無影沒忘記濯塵擅長機關術，怕甬道中暗藏殺機，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謹慎，不斷察看石壁與腳下青石縫中是否有機關。

甬道蜿蜒曲折，忽寬忽窄，最窄處僅容一人側身通行。一路行來，機關沒有，卻走得人心煩意亂，不知何時才到盡頭。姬無影不禁暗罵一句：“濯塵老怪，真會折磨人。”

李天胤跟在姬無影身後，一路屏息消聲而行，有姬無影在前面探路，他倒走得從容安穩。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道圓拱石門。

“應該就在裏面了。”姬無影心中暗喜，快步向前，點亮石壁上最後的火盆，拍拍手，長長的籲出一口氣。

面前的石門由整塊漢白玉做成，石門正中雕刻着一條赤色盤龍，龍身暗紅如血，龍爪雄勁，威風凜凜，盤踞在一團雲霧松濤之中，龍頭昂揚向前，凸于白玉石門之上。石門兩側各矗立着一尊體态巨大的人形石像，左側人像手持一把長劍，神态安然；右側人像手握一柄大刀，神情倨傲，劍端分別指着不同方向。姬無影沿着他們劍尖指向看去，這才發現在火光照不到的暗處，還有兩個低矮石洞。

莫非這裏還有玄機？姬無影滿腹疑雲，分別察看了兩面，發現一路上忽冷忽熱的空氣便是由這兩個石洞中擴散出來的。由于石洞詭異莫測，姬無影不敢貿然前行，在洞口外躊躇了片刻，再次退回石門前。來此目的無非為了取得四獸玉盤，憑感覺，姬無影認定四獸玉盤必定藏在這扇白玉門後。

姬無影負手在石門前來回踱步，思忖着如何開啓石門。濯塵老怪的機關術從進地宮至今仍未見到蹤影，太過平靜反而惹人生疑，姬無影懷疑這門上暗藏蹊跷。但左瞧右看，門上除了凸起的龍頭像開門機關，其他地方并無特別。

姬無影怕潛入地宮時間過長，驚動濯塵老怪，咬牙擡手，抱着試試的心态探向赤紅龍頭。

“別碰它！”一道呼聲乍然在背後響起，姬無影猝然一驚，來不及細想是何高人一直尾随自己至此，血影劍已驟然出鞘。甬道中頓時紅光四起，耀人眼目，姬無影趁此機會轉身，舉劍便刺。

李天胤橫劍于胸前，擋住了姬無影內力深厚的一劍，青鋒與血影劍刃相交，碰撞出“铿锵”火花。姬無影萬萬沒想到潛伏在自己背後的人居然是李天胤，一股強烈的悲憤感充滿胸口。

他定是偷聽到自己與金越的對話得知四獸玉盤的下落，在不驚動自己的情況下，尾随至此，在那條狹長的甬道中，自己步步為營，走的如此艱辛，他卻在後面坐享其成，若是自己遇到危險，他也許會踏着自己的屍體取走四獸玉盤。

姬無影越想越氣，鳳目中殺氣四溢，手中血影因強烈的內力催使，發出“嗡嗡”劍鳴聲。李天胤見勢不妙，用力格開血影劍，閃身退後。姬無影縱身躍起直逼李天胤，血影蓄勢無窮，劍尖顫動中發出數道光圈，猶如浪潮般襲向李天胤。光圈速度看似緩慢，卻淩厲無比，兩側石壁不斷有碎石被光圈削落。李天胤心中大駭，見光圈密布無法抵禦，只好退步相避。姬無影乘勢狂攻，接連施展劍招，招招陰狠決絕，李天胤情急下，使用必殺技憑虛禦風抵擋，一時間地宮中劍影四起，狂風暴虐。

大戰了幾個回合，兩人都已挂彩，姬無影的衣袖已被劃開，手臂上縱橫交錯着數道螺旋狀傷口。李天胤功力不如姬無影，傷勢更重，灰衣前襟褴褛如破布，結實的胸口上兩道弧形傷口正汩汩往外冒血，嘴角也有血跡溢出。

姬無影用力撕掉破爛的半幅衣袖扔在地上，劍尖指着李天胤的咽喉，冷冷道：“華山劍宗不過如此！”終于還回了這句話，姬無影頓覺渾身舒爽暢快。

李天胤以劍撐地，擦掉嘴角血跡，自嘲道：“看來青鋒劍确實出名，連閣下這種高手都認識。”

“呸——誰認識你。”姬無影啐了一口。

姬無影的粗俗動作惹得李天胤連連皺眉，“閣下英挺不凡，應是知情識理之人，為何話語動作如此粗鄙？”

“你……”姬無影被他一句話堵得無法言語，已經到這種生死關頭了，他居然還有心思計較禮數，華山真是養了一群神人！

“在下華山李天胤，雖不知閣下為何對四獸玉盤感興趣，但四獸玉盤乃華山之物，我奉師命取回，還望閣下高擡貴手。”李天胤完全不畏懼近在咫尺的利劍，将自己的來意清晰告知姬無影。

“哈哈哈……”姬無影仰頭狂笑，震得石壁上松動的碎石紛紛剝落，“你覺得我會把唾手可得的東西拱手讓與你嗎？我該說你癡傻好，還是不知死活好？”

李天胤對他的嘲笑并不理會，不知為何，他隐隐感覺這個以劍相逼的男子并不會真的殺了自己。

“閣下劍術高超，內力雄厚，若想殺了我，必不會手下留情，我現在還能活着與閣下說話，表明……”

“夠了！”姬無影大喝一聲，打斷李天胤接下來的話。是！自己是下不了手，因為自己沒有他李天胤心狠，可以對昔日愛人痛下殺手。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李天胤不再說話，昂首挺胸，無畏地看着姬無影，緩緩搖頭：“閣下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血影劍慢慢觸碰到李天胤的喉頭，顫動中劃下一道血痕。姬無影面色沉痛，緊緊咬着唇，想抑制住手臂的顫抖，可血影還是“哐當”一下落在地上。姬無影也渾身虛脫般退後兩步，靠在石壁上，胸口劇烈起伏着，一雙手緊緊抓着石壁上凸起的石塊。

李天胤靜靜地看着他，不知他為何突然間這般痛苦，看見他緊握石壁的手指已泛白，指尖深深陷入石中，心中竟湧出一絲心疼。

李天胤嘆息一聲，拾起地上沾着自己鮮血的血影劍，雙手歸還給姬無影，“在下多謝閣下不殺之恩。”

“滾！”姬無影大吼一聲，側過臉去不想再看他。

李天胤左右看了看，一臉無奈道：“來路被封，前面石門緊閉，在下就是想滾也找不到出路。”

姬無影被他的話氣得差點吐血，一把抓過血影劍，狠狠瞪着他，惡聲道：“不管你怎麽滾出去，總之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這……”李天胤接到姬無影投來的兇惡眼刀，咳嗽兩聲道：“在下盡力便是。”

姬無影不再理會他，踢開腳下落石，頭也不回地朝前走。李天胤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距離保持在三尺左右。

兩人又回到石門前，姬無影伸出手想去轉動龍頭，李天胤不得不再次提醒他：“龍頭上的朱砂有毒。”

姬無影停住手，轉身疑惑問他：“你怎麽知道？”

李天胤身形一閃，避到了姬無影身後，“那朱砂赤中泛黑，必定參雜了其他可腐蝕血肉的毒物，你手指有傷，若是碰到後果不堪設想。要進入內室，此門并非唯一通道。”

“哪裏還有路？” 姬無影尋着聲音再次轉身問道。李天胤繼續閃身避到姬無影身後，慢慢道：“那兩座石像或許可以破解玄妙。”

“你給我好好站着說話！”他的聲音總是在背後響起，姬無影都快被他轉暈了。

“是閣下讓我不要在你面前出現的。”李天胤話語略顯委屈，到底要怎樣他才能滿意。

姬無影又被他的話噎住，握拳閉目，忍了好久才忍住想殺他的沖動：“你還是小孩兒嗎？跟我玩這種斷話的把戲。現在當務之急是尋找開門機關，出去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哦，原來閣下是這意思，恕李某愚鈍了。”李天胤慢慢走到姬無影身邊與他并肩而立，一臉正色，完全看不出他剛才是在玩笑。

李天胤這幅無事人的正經嘴臉最讓姬無影厭煩，姬無影蹙緊眉頭，用劍鞘推了推他，“離我遠些。”李天胤沒理會他的推搡，紋絲不動的站着，目光落在石門上方一處古怪符號上。那些符號橫行排列，筆走龍蛇相當寫意。姬無影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覺得那些符號似曾相識。“這是來自塞外的金文？”李天胤微微點頭，用青鋒劍撥開文字上的浮塵，輕輕念道：“淩霜厲冰雪，鬼焰泣壯烈。孤光難自照，肝膽兩昆侖。”

“這幾句話是什麽意思？”姬無影知道淩霜劍和鬼焰刀都是江湖著名兵器，但已消失多年，這裏怎會有它們的記載？

李天胤想了想道：“不知閣下知不知道淩霜劍與鬼焰刀的來歷？”

姬無影一直深居谷中，對外界事物并不太了解，血影劍本身已是神兵利器，其他兵器姬無影從未看在眼裏，聽過它們的名字，對來歷并未深究。

李天胤見他茫然搖頭，便将兩劍來歷詳細道來：“傳說百年前有一位鑄劍大師，工藝精湛，深谙劍道，對各種兵器了如指掌，出自他手的兵器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神兵。他一生只收過兩名徒弟，那兩人的姓名雖被人遺忘，但他們耗盡半生心血所鑄的淩霜劍與鬼焰刀卻是武林中人争相搶奪的目标。淩霜劍于雪域高山打造，那裏常年被風雪掩蓋，氣溫極低，淩霜劍飽飲白雪與冰水，劍身剔透晶瑩，劍刃盈滿霜氣，鋒利異常，吹發可斷。而鬼焰刀在火山炙熱處煉成，鍛造時為了增加劍身韌度，參入了活人鮮血，整把刀充滿邪惡之感，血色彌漫刀身，百裏外可聞其腥氣，令人望而卻步，退避三舍。”李天胤邊說邊瞅姬無影手中的血影劍，仿佛在懷疑姬無影的劍是否與鬼焰刀一樣出自同一人之手。

姬無影緊了緊手中的劍，轉頭盯着李天胤，眼神中傳遞出一種危險訊息：看什麽看！再看剜掉你的眼！

李天胤收回目光，對于姬無影的無聲威脅，露出一抹不可察覺的笑意。“淩霜劍與鬼焰刀自問世以來便以敵對存在，他們曾被昆侖掌門和霸刀門門主收為己用，也曾在江湖上掀起過驚天動地的惡戰，但後來兩件神兵突然莫名失蹤了，如今這地宮裏能見到它們的名字，不得不說是件奇事。”

“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此處，對你所說的刀劍來歷并不感興趣，你再廢話連篇浪費時間，被濯塵老怪知道有人擅闖地宮，我們都出不去了！”姬無影顯得有些急躁，不停用血影在門上敲敲打打。

李天胤卻一副悠哉模樣，清了清嗓子道：“其實，兩座石像所指的方向便是出去的通道，不過裏面必定危機重重，難以通行。”

“你我二人各走一邊，省得我看着你心煩。”姬無影迫不及待要往淩霜劍所指的石洞中鑽，卻被李天胤一把拽住。

姬無影甩開他的手，怒道：“作甚？！”

“閣下修煉的什麽武功？”李天胤問。

姬無影煩躁道：“我練什麽武功與你何幹？”

“閣下難道沒發現洞中溢出的氣浪各有不同嗎？你若是陰性內功，便走鬼焰刀所指的火洞，我們華山內力陽剛，我走冰洞。”

姬無影哼了一聲，沒有反駁，轉身彎腰進入冒着熱氣的火洞。

李天胤看着那道颀長的身影消失在暗處，不由搖頭笑了，那男子看似孤傲淩厲，卻是個面惡心善的人。雖不知他為何無故敵視自己，但與他過招十分暢快淋漓。若有緣能再見，定要結識他。

李天胤坐在石門前的地上打坐調息，待內力恢複後，才慢慢踏入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