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冰火兩極

這是什麽鬼地方？

姬無影被撲面而來的炙熱氣浪逼得止步不前，縱有內力護體，依然感覺熱度吃不消。

整個溶洞石壁都是火紅的，猶如鐵匠煉鐵用的熔爐，前方地面上還隐隐冒着幼小火苗，這是要将闖入之人融化的意思嗎？

早知如此，就不該聽李天胤的混話走這個火洞！

姬無影擡手擦掉額上不斷滲出的汗水，一邊詛咒李天胤該死一邊咬牙走在滾燙的地面上。每走一步，腳下便傳來“滋滋”響聲，還伴随着布靴燒焦的味道。

姬無影忙将陰性內力沉到腳下，有了內力的保護，腳底舒服多了。

姬無影走幾步，便用輕功飛縱一段距離，期間還不停脫掉衣物，好讓自己涼快些，不知不覺已到了石洞盡頭。讓姬無影意外的是，石洞盡頭竟是一個偌大的石室，這裏沒有烈焰的炙烤，清冷的空氣吹在肌膚上特別舒爽。姬無影到此渾身都濕透了，汗水布滿整個白玉胸膛，被涼風一吹，不由打了個寒戰。

姬無影一路行來，內力損耗巨大，身體水分流失過量，非常疲憊。看到石室中央有一把石椅，想也沒想就坐了上去。這一坐，不但沒休息成，反而觸動了石室機關，只聞頭頂傳來一陣“咔咔”的金屬撞擊聲，座椅上方突然裂開一道大口，一團黑呼呼的東西抱成一團，從裂口中緩緩墜下。

姬無影聞此異響，急忙從石椅中彈跳而起，退至石室門口。

那團事物逐漸顯形，姬無影看清後，竟湧出一絲恐懼感。

那是……火蝙蝠嗎？

只見那團黑影突然飛散開來，口吐火焰，不斷驚聲尖叫着。石室中一時尖銳長嘯不斷，姬無影忙用手捂耳，就在他捂耳的同時，火蝙蝠尋到目标，一窩蜂地俯沖向姬無影……

李天胤這邊一片冰天雪地，尖銳的冰淩似凝結了百年，每根都粗如人臂，尖端鋒利似刀，閃動着凜冽寒氣。李天胤每走動一步，那些冰淩也跟着變化方位，朝李天胤刺來。

李天胤用青鋒劍和掌風抵擋，被削落在地的冰淩碎裂後竟變成朵朵冰蓮，八朵蓮瓣旋轉起來如同殺人利器血滴子。李天胤見狀知道不能再削落冰淩，只好施展輕功在冰淩間隙中穿梭躲避，有時不慎會落在蓮瓣旁邊，腳踝處已被絞得血肉模糊。

李天胤憋着一口氣，拖着血腳，勉力走完這段閻王路，來到盡頭石室前已滿臉結霜，腳下傷口也被冰雪凝住，沒什麽知覺了。

石室中空無一物，但李天胤知道這裏必有暗伏，用劍撐着身體，一步一停地繞着石室走，就在他要體力即将用盡之時，忽聞一道震耳發聩的虎嘯，前方石壁旋轉半周，猛然跳出一條渾身潔白的龐然大物，額頭上有一個偌大的王字。

這是傳說中的——雪虎嗎？

李天胤驚出一身冷汗，手扶石壁，咬牙持劍指着雪虎。

那頭雪虎體形巨大，跳出來已占去半個石室，李天胤在他面前如同蝼蟻般渺小。

雪虎見自己的獵物不但不畏懼自己，還敢用東西指着自己，不由大怒，咆哮一聲，撲向李天胤。

李天胤就地一滾，堪堪避過雪虎這一擊，還沒來得及喘氣，一道猛烈寒氣已由從側方襲來，雪虎伸出粗壯前爪，一記橫掃，眼看就要李天胤攔腰抓住，李天胤卻腳尖一點，飛身縱上雪虎寬闊的額頭，抓住他頭頂白毛，舉劍便刺。

雪虎痛呼一聲，震得整間石室都在顫抖，猛晃腦袋，想将頭上的人甩掉。

雪虎毛發濕滑冰冷，李天胤根本抓不住，若不是緊緊握着刺入虎頸的青鋒劍柄，李天胤早被他甩了下去。

雪虎發現甩不掉頭上的獵物，便用前爪來撓，李天胤拔出青鋒，順着虎身下滑到雪虎的腹部，看準雪虎心髒位置，續起最後一絲內力，猛地刺了進去。

雪虎被刺中要害，轟然倒地哀嚎，李天胤趁此機會加深力道，青鋒劍整個沒入其中，連手腕都刺入了雪虎的皮肉中，雪虎連連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李天胤終于擊敗了它，失力地沿着雪虎腹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氣。

姬無影見那群火蝙蝠成群朝自己撲來，宛如一張致密的火網，忙運功揮舞起血影。

血影劍紅光大盛，強烈劍氣形成無數細小銀針，朝火蝙蝠群飛去。沖在前面的火蝙蝠被劍氣擊中，紛紛墜落在地，**燃燒，但後面的火蝙蝠仍不畏懼，前仆後繼地朝姬無影襲來。

姬無影不知道這怪物還有多少，自己內力體力都已不繼，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繼而變換劍招，在自己身前豎起一道堅韌劍氣牆，火蝙蝠們目不能視，僅靠聲音辨別方向，一時間紛紛朝氣牆上撞，撞牆掉落的火蝙蝠屍體越積越多，姬無影的劍氣牆外已是火紅一片。

就在這時，火蝙蝠的數量大幅減少，漸漸地那道裂口已不再有火蝙蝠飛出。

“終于完了嗎？”

姬無影的劍氣牆因內力不支漸漸薄弱，在最後一只火蝙蝠落地之後，姬無影早已面目通紅，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想到此番惡戰驚險艱難，姬無影不由想起走冰洞的李天胤，“那家夥還活着嗎？”

姬無影用劍撐住自己，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到裂口處墜下的一根粗繩前，這是整間石室唯一的出口，不管上面還有什麽古怪等着，姬無影已別無選擇。

随着繩子的慢慢上升，姬無影看到了一座宮殿般的建築，豪華程度堪比自己的七煞宮。

莫非金越小賊騙我？這地宮盡頭不是藏寶閣而是無量宮內？姬無影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姬無影上升至地面的時候，對面一道宮門也打開了，渾身是傷的李天胤從裏面緩緩地走了出來。

“你還沒死？命挺硬。”姬無影見他一身狼狽，拖着一只腳走得艱難，不由嘲笑他。

李天胤看到姬無影還活着，懸起的心終于落下，費力地扯出一抹微笑：“閣下武藝高強，我還想向閣下讨教一二，怎敢先死？”

姬無影上下打量他，露出不屑的表情：“就憑現在的你？”

李天胤捂住胸，咳嗽幾聲，搖頭道：“現在我比常人還虛弱怎敢與閣下較量，更何況，我們還有共同的敵人要對付。”說完，目光落在大殿內一口棺木上。

姬無影聞言吃了一驚，剛才只顧調侃李天胤，竟沒注意到殿內還有一口棺木，此時，棺木旁還有一個黑衣人背對他們站着。

姬無影心中警鈴大作，再顧不上與李天胤耍嘴皮，暗自凝聚內力，看自己還剩多少戰鬥力。

棺木前的黑衣人對他們的到來無動于衷，只深深凝視中棺內。

那口棺木是水晶做的，姬無影遠遠地看見裏面躺着一個人。

黑衣人一邊凝望着棺內人，一邊用手掌慢慢撫摸棺蓋，像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姬無影見黑衣人渾身透着神秘，朗聲問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只喃喃自語：“雪兒，今日是你的忌辰。十六年了，你離開我整整十六年了，你可知這些年來我過得有多艱辛，若不是大仇未報，我早就下來陪你了。”

姬無影見他神神叨叨的不理旁人，不由怒上心頭，朝前走了幾步，抽出血影，以應戰的姿勢對準黑衣人。李天胤知道那人不簡單，自己與姬無影都身受重傷，怕他貿然動武吃虧，拖着血腿，上前一把拉住他：“莫要沖動。”

姬無影甩開他的手，目露兇光：“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天胤也怒了：“你為何總是不聽勸？以你現在的功力對付普通人倒也罷了，那人來路不明，在這裏出現必是高人，也許他就是無量宮宮主，你确定你能打得過他？”

“濯塵？”姬無影看了看黑衣人，看他四肢健全認定他不是濯塵，“濯塵老怪雙腿盡廢，靠機關腿才能行走，他會是濯塵？”姬無影話語剛落，腳下已被一雙從地下突然冒出的鐵爪牢牢抓住，血影劍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姬無影突然被機關偷襲，沒有防備，上身前傾就要摔倒，李天胤忙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擔憂。

黑衣人這時轉過身來，藏在鬥笠下的臉陰沉着，看他的模樣大概三十多歲，卻已滿頭銀絲。

黑衣人見殿下二名少年滿身血污，已知他們是從冰山火海中闖出來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黑衣人長袖一揮，用白綢将棺木蓋住，沉聲道：“黃口小兒竟口出狂言，出自哪家？報上名來。”

李天胤正經老實，抱拳拱手道：“在下華山李天胤。”

黑衣人陰冷的目光又落在姬無影身上。

李天胤碰了碰姬無影的手，示意他說話，姬無影瞪了他一眼，揚頭道：“姬無影。”

“你姓姬？”黑衣人的目光倏然一沉，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姬無影挺胸答道：“是又如何？”

“姬留殇是你什麽人？”

“家父的名字豈是你随便能叫的？”

黑衣人死盯着姬無影，半響沒說話，突然身形一閃，出現在姬無影面前，用手擡起姬無影的下颌，端詳了半天：“果然長得有幾分像姬留殇，告訴我，你爹現在在哪裏？”

“我為何要告訴你？”姬無影也盯着黑衣人，他臉如刀削，五官分明，眉宇見透着一股英氣，應該不是大惡之人，但好人誰會宮殿中存放一口棺木，一放就是十幾年。

黑衣人用力捏着姬無影的下颌，陰狠道：“我現在要殺你猶如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若不是答應過雪兒不再殺人，你以為你還能如此嚣張的跟我說話？”

姬無影的下颌在他大力下快要碎了，但姬無影還是咬牙不吭聲。

黑衣人猛地松開手，哈哈大笑：“沒想到姬留殇的兒子也這麽有骨氣，你不說是吧？我有的是手段讓你說。”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姬無影光裸的胸膛上，啧啧幾聲：“小子，姬留殇是怎麽養的你？皮膚比女人的還細膩，你若再不說出令我滿意的答案……”

“你便要捅我兩刀嗎？”姬無影冷笑着接口。

黑衣人卻笑着搖頭：“你這種姿容破壞了可惜，要徹底打垮一個男人，不是用武力征服他，而是踐踏他的自尊，若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施暴，想想那種場面……啧啧……”

“你敢！！！”姬無影頓時有些慌張，面紅耳赤，氣得渾身發抖。

黑衣人用尖長手指劃過姬無影的胸口，幽幽道：“我不敢？這世上就沒有我濯塵不敢做的事！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姬留殇現在何處？”

“前輩！”李天胤再也看不下去了，想姬無影一身傲骨，被人這般言語輕薄，肯定氣得不輕，便出聲道：“前輩乃隐士高人，何必對一個少年苦苦相逼，若傳出去……”

黑衣人揮手打斷他的話，厲聲道：“我與他爹有深仇未報，他不肯說出他爹的下落，我只好拿他來抵罪。你們擅闖無量宮禁地，我還未罰你，你最好不要插言。”

“不瞞前輩，在下是為四獸玉盤而來，前輩差人潛入華山盜走四獸玉盤，為道義所不容，若是前輩肯放了我們，四獸玉盤的下落在下可以暫且保密，待前輩賞玩夠了，在下再來取回，如何？”

四獸玉盤？濯塵想了想，就是那個拿來給雪兒做擺設的玩意兒，曾聽雪兒提說四獸玉盤外觀精美，看着喜歡，但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其下落，在她過世十六年後才得知此物在華山，遂命飛鷹教的盜來，原來這倆小子是為了四獸玉盤而來。

“我對那東西并不感興趣，以它來換他，未免可笑。”

李天胤聽濯塵的口氣有商量的餘地，便問：“前輩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們？”

濯塵想了想，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要麽這小子告訴我他爹在哪裏，我去殺了他爹；要麽你當着我的面要了這小子，我放你們出去，再把四獸玉盤還給華山。”

“什麽？？？！！！”姬無影與李天胤同時驚呼出聲。

“前輩，這……萬萬不可，前輩不要開這種荒謬的玩笑。”李天胤的臉倏地紅了，心慌緊張，要他與姬無影……他如何能做到。

黑衣人覺得他們的表情很十分有趣，一邊欣賞一般繼續道：“還有一個選擇，你若是不肯要他，我就将他送與宮內其他人，無量宮中好男風的人不在少數。自己親兒被我欺辱，姬留殇知道後自會來找我。”

姬無影羞憤難當，目眦欲裂，掙不開腳下桎梏，只能破口大罵：“濯塵老怪，你敢放開我，與我正面對決嗎？老匹夫，無恥！下流！我爹當年為何沒殺了你這個混蛋，你簡直不是人！”

濯塵無視姬無影毫無形象的叫罵，哈哈大笑，不理他的挑釁，挑眉睨着李天胤，等待他的答案。

“我耐心有限，三聲過後，我就喚人來把這個滿口污言穢語的小子拖走，事過之後，他一定會恨我，可能也會恨你。”

“前輩，求你不要這樣……”

“一。”

“前輩！”

“二。”

李天胤渾身發冷，完全沒了主意，長這麽大，他從來沒面對過這麽難以抉擇的事，但要眼睜睜看着姬無影被……被那些不知什麽人欺負，他又不忍心。

“三。”

“我、答應！”李天胤閉眼咬牙道。他現在完全不敢去看姬無影的表情，怕看到他羞愧地、憤恨地眼神。

若他要恨，那便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