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生滅予奪

姬無影從地宮中闖出來，早已料到在地宮外會遇上無量宮的人，卻未想人數如此衆多。

姬無影站在一個血玉寶座上，眼下竟是黑壓壓的一片，他們個個目露兇光，個別還伸長了脖子看着姬無影身後的出口，似乎期望看到濯塵。

姬無影掃了他們一眼，前排是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各持兵器，恐怕是堂主護法之類的人物，後面還陸陸續續有他們的手下從殿外跑進來，那幾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想是那群華山弟子所為，姬無影心中有了分寸。

姬無影用血影劍挽出一道絢麗的劍花，血玉寶座位于花蕊中心，姬無影在衆目睽睽下，安然坐在上面，眯起狹長鳳目睨着下方衆人：“不用看了，你們的機關宮主已被本宮打敗，你們乖乖歸順本宮，本宮必不會虧待你們。”

“放屁！你是哪裏來的妖孽？竟敢在無量宮中大放厥詞，信不信老子把你撕成碎片？”一個彪形大漢怒聲大喝，額間青筋暴漲，手握一雙鐵錘，作勢要上前與姬無影拼命，卻被身邊一個青衫儒雅的男人拉住，他是前排人裏唯一沒有負傷的人。

姬無影輕聲冷笑，手指輕慢地劃過血玉寶座上精致的雕刻，淡淡道：“連幾個華山小孩兒都打不過，還敢用狂妄的語氣跟本宮說話，大放厥詞的恐怕是你吧。本宮有心招降你們，別不識好歹。”

“媽的，你是想死慌了！”彪形大漢氣急，大吼一聲，舉起手中千斤大錘，向姬無影迎面砸來。

姬無影面不改色，輕輕一躍，座下石椅已被砸得粉碎。姬無影站在寶座上方的石獅頭上，搖頭惋嘆：“可惜了這極品血玉，你将宮主寶座砸毀，是要以下犯上嗎？如此大逆不道，本宮留你作甚！”說完，目露兇光，劍鋒直轉而下，向彪形大漢的頸間揮去。

彪形大漢見他來勢兇猛，腳步一溜，後退四尺，掄起鐵錘抵擋，只聽“铛”的一聲，火星四濺，血影不偏不倚砍中了鐵錘把柄，一個重物轟然落地，四周響起一片倒抽氣聲。大漢的防身武器，如今只剩光禿禿的一截鐵棍。

勝負立顯，彪形大漢沒想到這個精瘦的少年，竟有如此強大的勁道與內力，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自己的防禦，七星鐵錘雖不是神兵利器，也算江湖上叫的出名的兵器，竟被他一劍斬斷。

彪形大漢怔怔地看着姬無影手中血影劍，想破腦袋也沒想出那劍的來頭。

姬無影見他失魂落魄，并未手軟，手腕靈動翻轉間，已在大漢額頭上刻下一個龍飛鳳舞的“煞”字。大漢慘叫一聲，用手捂住流血不止的額頭，單膝跪倒在地上。

人群出現了騷動，不少人跑上前來觀看大漢的傷勢，口中還高喊着“曹堂主”。

姬無影又躍回石獅頭上，睥睨着下方騷亂的人群，朗聲說道：“你們可還有誰對本宮不服？”

無量宮自創立以來何曾受過這般侮辱，衆人眼中怒火中燒，卻敢怒而不敢言。

适才拉住大漢的青衫男人一直在暗中觀察姬無影，見他在大漢頭上刻了一個“煞”字，大抵知道他是什麽人。青衫男人擡手示意衆人安靜，擡頭望着姬無影問：“你是七煞宮的人？”

姬無影沒有理他，用劍指着下面的人，平穩地掃了一圈，朗朗道：“本宮正是七煞宮宮主姬無影，誰想報仇，盡管站出來。”

衆人一聽他是七煞宮的宮主，紛紛開始亮武器。濯塵建立無量宮的初衷便是找七煞宮的人尋仇，如今仇人自投羅網，就算他武功再好，也只有一己之力，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今日他注定要命喪無量宮。

青衫男子見他自報家門，一改淡定的表情，臉色陰沉無比，拔劍遙指姬無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落英谷易守難攻，我們還沒上門找你麻煩，今日你竟敢獨自一人挑戰無量宮上下，以為憑着一把上古利器，便能從無量宮中安然脫身嗎？這裏有無量宮上百號兄弟，你便是插翅也難飛。兄弟們，将這個妖孽屠于劍下，為宮主報仇！”

衆人得到號令，如猛虎出籠，将姬無影團團圍住，泛着嗜血冷光的各種兵器都對着孑然一身的姬無影。

突然，一道青色身影由下至上端端襲來，長劍所發出的劍氣在空中形成粼粼波紋，風馳電掣間，長劍劍尖已揮至姬無影眼前。姬無影暗驚，沒想到此人的速度這麽快。

姬無影側身避開，用血影擋住劈來的劍刃，左手推出一道淩厲掌風，直擊青衫男子的胸口，同時腳下一掃，踢中男人的小腿，打破他的平衡。

石獅頭部地方本就狹小，青衫男人重心不穩，連忙改變劍的方向，抵住石獅頸間鬃毛，才勉強穩住身形。姬無影哪會容他喘息，朝男人胸口急攻數拳，打得他一口鮮血如雨點般噴出，再也無力支撐自己，身體仰面倒下，墜落前，他死死抓着姬無影的手腕，将姬無影也從石獅上拉了下來。

衆人見姬無影落于地面，惡狗撲食般朝姬無影沖去。

姬無影的手腕被男人鉗制，左右掙脫不開，索性一劍斬斷他的手，此時，衆人刀劍已至，“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後，姬無影逼退衆人，墨色瞳孔又變成嗜血的赤紅色。“我有意放過你們，你們卻要來送死，好！今日我就血洗無量宮。”

姬無影聚掌于胸前，調換內力，七煞神功第七重能聚天地之氣，激發人體最高潛能，将內力發揮到極限。

瑩白的光漸漸浮現，猶如一個巨大的蛋殼，将姬無影的身體包裹其間，慢慢騰空。

衆人怔住了，不知這是何種武功，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将手中的兵器朝姬無影投擲過去，兵器打在保護殼上猶如打在堅硬的玉石上，只擦出一道細微的火星便墜落在地。

半空的姬無影鳳目微閉，黑發飛舞，額間印記發出璀璨奪目的紅光，血影劍繞着保護殼慢慢旋轉，劍氣顏色越來越紅，越來越亮。來自地獄的煞氣籠罩着整座無量宮。

“不好，大家快撤！”不知誰喊了一句，衆人的腳步還未邁出，一道震耳欲聾的爆裂聲自半空炸響，瑩白的保護殼碎成千片，帶着閃電的光速與殺傷力射向人群。

那些劍氣似有靈魂般緊緊追随着目标，衆人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來抵擋，也被傷得體無完膚，個別武功弱的，已被劍氣斬斷手腳，爬在地上哀嚎連連。

就在衆人絕望之際，一道喝聲自大殿門前響起：“無影，住手！”

姬無影張開眼眸，看到李天胤帶着華山弟子站在門口，神情緊張地望着自己。姬無影看了看他，又閉上雙眼，唇角彎起一個令人震顫的嗜血弧度。血影劍停止旋轉，劍尖正對李天胤。

“李天胤，你欠我良多，今日便悉數還給我吧。”姬無影的聲音虛無缥缈，猶如天神在宣判一個死囚的罪行。

李天胤排開衆人，走到姬無影腳下，仰頭道：“放過他們，我任憑你處……”李天胤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挨了響亮的一巴掌。

“這一掌是你和濯塵對我所做之事的懲罰。”

李天胤被打得口鼻流血，卻默默承受了，這是自己應得的。

第二掌接踵而至。

“這一掌是七煞宮還給華山劍派的。”

兩巴掌下來，李天胤感覺整張臉都麻了，但他還是站着沒動。

“這一劍是替我一個故人刺的，他瞎了眼，迷了心，才會對你念念不忘。”

一道紅光直擊李天胤心窩，李天胤踉跄倒退幾步，扶住沒入胸口的劍柄，單膝跪地。

“故……故人？我并不記得曾傷害過誰，無影，你是不是搞錯了？”胸口的劍兀自顫抖着，鮮血順着劍梢連成一線，雖然痛得呼吸急促，李天胤還是想問個明白。

姬無影淡淡地看着他，若是以前看他受傷心會很痛，但現在除了麻木還是麻木，在他充滿俠義大愛的胸懷裏，始終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

“這個世上沒有第二個人叫李天胤，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多說無益，受死吧！”姬無影撐着最後一股內力，張開雙臂，擺了一個飛天勢，身體周圍又開始凝起淺白的護罩，體內餘力漸盡，護罩的光芒已不如之前的明亮。

無量宮人見他氣勢轉弱，不知誰動了手腳，一張鋼鐵巨網忽然從天而降，将姬、李二人牢牢罩住。

鐵網出現的太突然，姬無影抽回血影劍，用力砍伐網罩，卻發現以自己現在的力量不能快速破網而出，一些受傷較輕的無量宮人已慢慢朝巨網靠近。

李天胤見事态危機，連點胸前兩處穴道止住傷口流血，從懷中拿出一塊亮閃閃的金牌。

“無量宮所有人聽令，我以此金牌命令你們收回鐵網，放開我們。”

衆人看到宮主金牌，頓時腳步，詫異地問：“你怎會有宮主的金牌？”

“濯塵臨終前将此金牌交給我，讓我暫管無量宮，見此金牌如見宮主，你們還不放開？”

“你放屁！是不是你夥同這個妖孽殺死了宮主？”

李天胤不搭他話，又将金牌舉高了些：“濯塵死在無量山地宮中，是他親手将此金牌交托給我，信與不信随便你們，你們現在都已受傷，而我的師弟們卻毫發無損，他們不會眼睜睜看我死。”

無量宮人看了看站在門口華山弟子，知道他所說非虛，一番眼神交流後，一人道：“放你可以，但這個妖孽不能放！”

“他是華山一直追蹤的目标，你們想與華山為敵嗎？”

濯塵已死，無量宮群龍無首，若得罪華山，必沒好果子吃。最後無量宮人服軟了，将機關撤去。

李天胤一手捂胸，一手牽着姬無影，從人群中慢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