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巧言攻心

姬無影身心疲憊地回到七煞宮,想去看看兒子,還未入紫宸殿，便聽到裏面傳出陣陣歡笑聲。

小團子粉嫩可愛,又是宮主抱回來的,宮人們都很喜歡他，沒事的時候，就愛來紫宸殿逗他玩兒。小團子人見得多了，自然不認生，不管誰要抱他，他都“咯咯”直笑，伸出兩條短胖的胳膊,朝人懷裏撲,一股子粘勁兒。

聽到兒子的笑聲，姬無影陰郁的心情一掃而光，緊抿的唇線不由輕微微揚起，步伐也輕松起來。

姬無影走進紫宸殿，看到四五個侍女正圍在八仙桌前，七嘴八舌說着什麽，沒人發現宮主駕到。

“你別說，真的很像嗳。”

“是吧，看這小嘴，笑起來與這位公子太像了，還有小鼻子也挺像。”

“嗯、嗯。不過，眼睛不太像，我覺得……”一位侍女壓低聲音道：“寶寶的眼睛跟咱們宮主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要說寶寶和宮主天天在一起，長得像宮主倒也罷了，但李公子是第一次來七煞宮，寶寶長得像你沒道理呀，難道……你是寶寶的親生父親？”

姬無影聽她們越說越來事，低咳一聲，打斷她們。

侍女們回頭一看，見宮主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忙垂頭叩拜，衆女一俯首，被她們包圍着的人就顯露出來了。姬無影萬萬沒想到，抱着小團子，含笑看着自己的那個男人是李天胤，還是沒有易容，用真面目示人的李天胤。

姬無影眯了眯眼睛，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來了。李天胤但笑不語，看了看身邊那些垂頭畢恭畢敬的侍女們，用口形說：想你了。

“宮主，這位公子有您的玉牌，說是您的故友，奴婢們不敢怠慢。”侍女們怕宮主怪罪，先磕頭請罪。

姬無影只輕輕“嗯”了一聲，道了一聲“都下去吧。”

侍女們迅速魚貫而出。

待殿門合上，姬無影走到桌前，瞅了瞅李天胤，蹙眉道：“你怎麽來了？也不易個容，當真以為七煞宮沒人會識破你華山弟子的身份嗎？還有，你怎會有我的玉牌？”

李天胤擡頭微微笑着，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握住姬無影的手，低聲道：“你我久別重逢，別說掃興的話，好麽。離開你這些天，我是夜夜輾轉，度日如年。因為想你，想兒子，我便來了。”

“……”姬無影感覺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樣，渾身一震，迅速抽回手，不可思議地看着李天胤，無法言語。半響後，姬無影伸出手去摳李天胤臉頰的邊緣，邊摳邊問：“你是何人？”

“幹嘛？我沒易容，本人無疑。”李天胤好笑地再次握住姬無影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李大俠，我沒聽錯吧？剛才那些話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你吃錯藥了？”姬無影還是無法相信這個笨口拙舌的男人會說情話。

李天胤有些難為情地撇開頭去，悶聲道：“月會圓，人會變。你喜歡能言善辯的男人，我也可以做到。”

姬無影“呵呵”兩聲，皮笑肉不笑，道：“這趟回華山長進了啊，誰教你的？”

李天胤吶吶道：“這種事是與生俱來的，哪需人教。以前不敢逾越雷池，只能以禮相待，如今，咱們連兒子都有了，那夜你主動與我……嗯……我知道你對我也是有情的。姐夫說，你不喜歡太悶的男子。”

姬無影哼道：“李天胤，你說你要是早點開竅，我們至于走到現在這步嗎？”

李天胤忙應和道：“是、是、是我不好，不過你前生發生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所謂不知者無罪，無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好不好。”

姬無影看着李天胤，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良久後發出一聲嘆息。

只要“原諒你”三個字不從姬無影嘴裏說出來，李天胤就成天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天他一個不高興，又把自己當仇人看待。情根深種，愛已入骨，李天胤急切地想要确定自己與姬無影的關系。

見姬無影不吭聲，李天胤使出殺手锏，捉住兒子短胖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去撫摸姬無影的臉。“辰兒，幫我求求爹爹，求他忘記過去，原諒我，今後我一定好好珍惜你們，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小團子還沒到懂事的年紀，完全不知道抱着自己的這個男人在說什麽，即便如此，還是“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小孩子沒長牙，容易流涎水，更何況小團子興奮地一個勁兒自言自語，完全沒考慮到被口水噴了一臉的姬無影的感受。

姬無影抹了一把臉，瞪着李天胤，道：“利用兒子達到目的，算什麽好漢？要我原諒你很簡單。”

聽到有得到諒解的方法，李天胤雙目放光，似星辰閃爍：“你盡管說。”

姬無影将兒子奪過來，戳了戳小團子的粉頰，漫不經心道：“我要華山的休戰書。”

“休戰書？”

“對。也就是華山的求和書，之前在石室裏，我們不是大致分析了時光逆流的原因麽，不知為何，我總是有種不祥之感，感覺前生發生的事會重來一次，如果華山與七煞宮的恩怨不了結，你的劍還會再一次刺進我身體。”

“不會，就算我死，也不會傷你半分。無影，你相信我。”李天胤異常堅定道。

姬無影也很堅持：“抱歉，我現在只相信自己，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李天胤點點頭：“記得，我說華山的事我會處理妥當。其實這次回華山，我又與師父他老人家說了此事，但他态度依舊堅決，不過，我已經想到一個辦法，有一個人也許能改變師父的心意。”

“誰？”姬無影頗感意外，李天胤的師父是華山劍派掌門人，應該無人能左右他，不過，既然李天胤說有人能做到，姬無影也很好奇。

李天胤道：“紫雲道長。華山道教的掌門人，劍、道兩派雖已分家，但紫雲道長卻是師父的至交好友，若他肯出言相勸，此事必成。”

聽完李天胤的話，姬無影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了，撇嘴道：“華山與七煞宮交惡之際，劍、道并未分家，你有何把握紫雲道長會幫你？你與他很熟？”

李天胤搖了搖頭：“不熟，我只聽過他傳道。華山派之所以分家，源于百年前與七煞宮那場慘絕人寰的厮殺，崇道的人都不喜殺戮，只要我找到紫雲師尊，說明情況，他應該會幫忙的。”

姬無影抱着兒子，站起來道：“好，我只要休戰書，至于你找誰，不必告訴我。”

“無影。”姬無影剛走兩步，就被李天胤拉住胳膊。“我此次來，除了看兒子，還想請你和我一起去找紫雲道長。”

姬無影轉頭，挑眉道：“李天胤，你說了這麽多，原來是有企圖的？你不是性格直爽嗎，現在也會繞彎兒了，你覺得我會與你一道去找那老道？”

“你會。無影，你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為了大局，為了小家，你都會答應我的。”李天胤十分篤定地看着姬無影。

“……”

姬無影沉默了半響後，問道：“那老道現在何處？”

李天胤懸起的心終于放下，開心地一把将姬無影擁進懷裏，激動地一直喊：“無影……無影……無影……”

“別這麽用力，小心擠壞孩子。”姬無影掙脫李天胤的懷抱，煩道：“在兩派之事尚未解決之前，你對我還是保持禮數為好。”

李天胤聞言，開心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住了，目光從上到下在姬無影身上掃過一遍，憋屈道：“我已經很克制了，分開這些天，我做夢都想……”

“李大俠，別胡說！孩子在呢。”姬無影一把将他推開。

李天胤只好悻悻地閉嘴。

姬無影真的很納悶，分開這些天是什麽讓李天胤改變如此巨大，往日那個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大俠去哪兒了。

姬無影走神的時候，李天胤已經過來，将他懷裏的小團子據為己有。

“辰兒，爹又要離開你了，你快多看爹幾眼，聞聞爹身上的味道，可別忘了爹啊。”

小團子“咯咯”傻笑着。

姬無影翻了個白眼，兒子又不是狗。

“辰兒，你要早日學會說話的本領，以後我被你爹爹欺負的時候，你可要幫我說話啊。”

小團子似乎聽懂了，一個勁兒點頭，可把李天胤高興壞了，捧着小團子的臉一陣猛親。

姬無影已經無法忍受這對耍寶的父子，幹脆轉身離去。

姬無影前腳剛走，李天胤臉上的笑容已淡化消失，他若有所思地撫摸着小團子那雙細長鳳目，喃喃道：“兒子，爹也不知此去結果如何，只是想争取多一些與你爹爹獨處的機會，你別怪爹跟你搶人，爹實在沒轍了，只能假公濟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