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月談話間, 馬車路過坑窪,颠簸了下。
沈月再回頭時,突然被人按到了角落, 謝晗壓在了她身上, 她的頭磕到了謝晗的手。
原本就安靜的車廂,比之剛才更顯安靜, 除了呼吸,這次連心跳聲都聽見了。
馬車裏面不似外面燈火輝煌,沈月在暗處什麽都看不見, 只能一動不動的僵持在原地,雙手抵着他的胸口,隔黑目視着他甕聲道:“你起來,壓到我了。”
謝晗起身前, 松開托着她頭的手, 将她拉到了原來的位置:“這塊路不好走,坐好了, 別亂動。”
“明明是你亂動……”
沈月小聲嘟囔了句,知道他心情不好, 沒再說下去。
章柏堯坐在馬車裏, 察覺身後傳來莫名的聲響, 微微斂眉,掀開帷帳問:“後面怎麽回事?”
沈月在馬車裏看不見,難道是摔着了?
這個念頭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只聽見後面傳來似幻似真的聲音:
“你起來,壓到我了。”
“做好了, 別亂動。”
“明明是你亂動。”
章柏堯目視着面無表情的随從阿福, 心想, 外面這些人這麽平靜,一定是他聽錯了,不說謝晗是正人君子,何況他們是義兄妹,應當不至于在大街上做出這等事。
章柏堯把帷幔放下後,馬車下面的仆從都在夜色中紅了臉。
從這條街往前走沒多遠,就到了春風快意樓,章柏堯的貼身随從阿福在外面道:“公子,咱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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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柏堯下馬車後,想到沈月晚上看不太清楚,正準備過去看着點,然後隔着馬車裏的帷幔卻靜在那裏,久久沒有被掀開。
“你的玉佩好像落我這兒了……等等,掉我鞋子裏面了,我的鞋是不是在你哪兒?”
“別拽……嘶……”
章柏堯:“……”
這倆人真的是兄妹嗎?
沈月起身時才意識到謝晗玉佩掉她腿上了,她走得太急,不小心把鞋子給絆倒了謝晗腳下,好不容易才被謝晗拎了起來,發現他的腰帶被她剛剛摸黑時生生拉了下來。
倆人在裏面整理衣着許久,才磨磨蹭蹭下了馬車。
謝晗扶着沈月上臺階時,總覺得周圍不少人的眼睛都在他和沈月身上,畢竟沈月今日一身男裝,兩個男人牽手走路着實有些奇怪,沈月低着頭找臺階顧不上這些,謝晗倒是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他餘光無意中瞥到了章柏堯的臉,他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禽獸……
男人衣擺要比女人裙擺短許多,沈月倒是不至于踩到裙角,也踉跄了好幾下終于到了春風快意樓門口。
章柏堯的眼神,沈月也看到了,鮮少看他有這麽嚴肅的時候,難道是他誤會了?
想到這裏,沈月不着痕跡的從謝晗手中抽回了手,她直起腰後,頗有幾分十三四歲的男子模樣,再加上她自由練武,氣度也還可以,就算扮做男子也不至于畫面太突兀。
“章大人,可以進去了嗎?”
但是,眼下,章柏堯關心的不是沈月扮男子不扮男子,他眼神勉強從謝晗身上移開,問了句:“你還好?”
沈月捂着被磕到的膝蓋:“哦,沒事,在馬車上被摔了一跤,不影響。”
章柏堯如負釋重,“哦,那沒問題了。”
畢竟,他也要确認下,這些天和他朝夕相處的君子,是不是禽獸。
他誤會謝晗後,也覺得理虧,剛過去跟謝晗勾肩搭背,謝晗沒理會他,進了春風快意樓。
沈月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她覺得有些事,要先解釋清楚,她和謝晗其實有婚約,但現在已經完全不是那種關系……他真的可以把她當做謝晗義妹。
這時,章柏堯臉上又是以往如沐春風的笑意道:“怎麽,故意重游,不喜歡這裏?”
沈月欲言又止間,章柏堯執扇比劃着她這一身男裝,“現在你是爺,你怕什麽,你要緊張,就跟在身後随我一同進去。”
沈月其實不是緊張這個,但是章柏堯都這麽說了,她也只好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這次,三個人是有任務在身,選了一樓角落裏不起眼的位置,章柏堯招呼道:“你不是會喝酒嗎,我敬你一杯。”
沈月目視着謝晗冷着的冰塊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是她義兄,沒理會他,點頭喝了一杯。
她放下杯子,發現章柏堯一直盯着外面,“你在找什麽呢?”
“哦,沒事。”
沈月以為他在等落網之魚,“那人長什麽樣子?來了嗎?”
“沒有。”
“你怎麽那麽确定?”
章柏堯喝了杯酒,依舊環視四周,漫不經心道:“因為我們現在坐的,就是他們經常選的位置。”
沈月:“……”
怪不得叫上她。
這種挑釁的事……
沈月剛想再問問待會兒要做點什麽,喝酒時別人奪走了酒杯,“哎……”
謝晗禮貌一笑,換了個茶杯給她,沈月只得興致寥寥的吃桌子上有的沒的糕點。
章柏堯對着兄妹倆的相處模式越發新奇,“二位是一起長大的義兄妹,對吧?果然是兄妹情……”
沈月剛要解釋,只聽見謝晗直言打斷道:“不是。”
“那就是……”
章柏堯剛要再圍着兄妹一詞再猜下去,謝晗道:“我雖寄住在沈家,但并非沈家養子,我與她也算是有婚約在身。”
“但現在沒有了。”沈月又趕緊補充了句。
“哦。”
章柏堯這個意味深長,就什麽都理解了,他朝着謝晗驟然冷下去的眸光:“失禮失禮。”
他又送衣服又送吃食,謝晗那麽高傲的人,他居然去招惹他的女人,這些天,他在謝晗眼皮子低下到底做了些什麽?
章柏堯撫着吃痛的額頭,怎麽也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謝晗,居然還有這麽一段往事,他正猶豫着要不要把太後準備賜婚的事告訴他,突然被人拍了桌子。
他擡頭,那人顯然是那天漏網之魚,他剛要暗示沈月拿下,只聽見嘎嘣一聲悶響,沈月反手将那人的手臂給擰脫臼了。
他盯着眼前一身男裝的稚嫩面孔,世事無常,為什麽有情人變成義兄妹,細推之下,也不是沒有一定的道理。
“哎,等下。”
章柏堯感慨萬千時,只見沈月托起那男子的下巴,仔細打量了半天,“你不是……那個狗男人嗎?”
“狗男人?”
章柏堯和謝晗不約而同問。
沈月道:“我好像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
章柏堯在尚書府查了幾日,怎麽也沒想到地下錢莊幕後之人竟然是他的妾室,問清楚來龍去脈後,真是好大一頂帽子。
章柏堯目送沈月上馬車後,把謝晗給叫住了,“有件事,我得跟你提前打聲招呼。”
“什麽事。”
“前幾日我母親進宮,太後好像有意把長樂郡主許配給你。”章柏堯解釋,“也是裕王府,裕賢王最小的女兒,身受聖上和太後喜愛。”
謝晗斂眉:“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何不早說。”
“你今日不說,誰知道你還有過婚約,誰知道你還會喜歡女人,我以為你已經修煉的出塵脫俗,娶誰不在乎……再說,誰知道沈月那麽厲害!”
一招把錦衣衛都抓不到的高手打骨折了。
曾經有過婚約,章柏堯怎麽知道會不會是沈家二老關在刑部,不方便舉辦婚事的說辭。
沈月能接受 ,事情也不會太大。
沈月要是不能接受,這一拳頭落在他身上……他還指望着多在謝晗身邊學點東西,誰也不想出門推個殘疾人辦案。
“若是過幾日,太後召你進宮,随機應變吧。”
章柏堯拍了拍他肩膀,帶着犯人和物證,滿載而歸的離開了。
有些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回去的路上,沈月半路下馬車,買了兩包桂花糖糕。
她記得他愛吃的點心,作為回禮,謝晗給她買了一個糖人,沈月沒有要。
她以前喜歡吃糖人,後來發現林桑若也喜歡,她就再也不喜歡吃了。
回去的路上,倆人沒有坐馬車,一起走在燈火通明的路上,謝晗目視前方道:“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沈月吃了口糖糕問。
謝晗拿着手裏的糖人。“我記得你分明愛吃甜食,我也曾經有買過給你,為何現在不吃了。”
沈月咬着糖糕含糊不清道:“誰說我愛吃了,我從小就不愛吃。”
“這麽說,你跟別人搶吃的,不是因為喜歡?”
沈月想到幼時的事,鼻子酸酸的看着他:“你也說了,那是別人的,別人喜歡的,我怎麽好意思搶。”
以為誰都跟林桑若一樣嗎。
她小時候不懂事搶了她一個糖人,她長大後跟她搶了一個活人!
頓了頓,沈月道:“我不愛跟別人喜歡一樣的!”
“那個糖人,本來就買給你的。”
沈月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為什麽不給我?”
謝晗沒理由哄她,那時候她才七歲,林桑若都十二歲了,這種吃食,當然是買給她的!
那就是林桑若故意在她跟前炫耀,她居然還信了!
可是,不管是林桑若跟他要的,還是他不想送給她,又給了別人,也不重要了。
他從來都向着林桑若她又不是不知道。
後來不也捏了一個泥人給人家嗎。
這時,只聽見謝晗道:“不過,你後面又捏了一個泥人給她道歉,也算懂事。”
沈月瞪大眼睛問:“是我喂狗的那個嗎?那個不是你捏的嗎?”
謝晗聞言,垂眸掃了她一眼,仿佛在說:那麽醜,怎麽可能是我捏的。
沈月無聲咽了口桂花糖糕,難怪小時候大家都喜歡誇她單純,那麽醜的泥人,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可不是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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