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男人兩大情結

整個四月,趙爾春每隔一兩天就會去找徐洋吃飯喝酒,或者紮在他的工作室看他做事。

出于“交朋友”的原則,徐洋堅持一人請一頓。便宜的他出,稍貴的趙爾春上。為了不讓人難堪,趙爾春也盡力避免兩人去吃均消太高的餐廳,基本上最貴也就一百只麻小兩箱啤酒。

徐洋不太愛說話,但趙爾春特能說,天南地北都能聊。兩人相處竟也有奇妙的互補,彼此都覺得挺好。

這天徐洋難得接了師姐送的活兒,忙到十一點過才把設計稿交出去。趙爾春等了他五個小時,兩人就近去翰大巷子裏吃麻辣燙,麻醬涮鍋水一通下肚,都一點過了。

“你這回去地鐵也沒了,打車太貴。要不然去我家吧,就在附近韭花路。”趙爾春覺得這是個機會,吃麻辣燙都硬是一人灌了兩罐酒。

兩人這樣稱兄道弟地久了,徐洋差不多快把“治療”的事忘光了。“好。還沒去過。”

趙爾春嘴都笑裂了,順手叫了代駕,十分鐘車程,一路殺到韭花路的十王山莊。

十王山莊是趙進為了方便趙爾春上班置辦的,整個小區只有一棟樓,左右是不允許拆建的四合院,也算是夾縫中起了這麽棟樓。這棟樓共十層,一層一戶,趙爾春住七樓,一百八十七平。樓裏住了幾個明星,另幾戶則空着,戶主是誰也沒人知道。

房子裏頭也不是趙爾春操辦的,裝飾按趙進喜歡的來,雕花明梁、卵石點綴、乳白花邊桌布,都十分老派。加上時常有人來打掃,收拾得整整齊齊,貫徹了有品味、沒人味的風格。但徐洋還是一眼認出來:“是張嘉怡的案例。”三千塊一平米,不接民宅的張嘉怡。

“啊?”

“負責這屋子的設計師。”

“你說這個啊……可能是馮鑫按我哥的喜好做的吧。”

徐洋突然蹲到西南方的角落,那裏放了一只半米高的青灰色銅馬。“我老師的作品!”那是一尊垂着頭的瘦馬,了無生趣,滄桑可憐。

“你是林教授的學生啊。我在展上買的。”趙爾春嘿嘿笑道,“這屋子的雕塑和畫兒都是我自己買的。”

徐洋環視一圈,趙爾春看起來是喜歡現代藝術,買的也都是當代作品,有的小有名氣,有的甚至就是他同學,沒一個踩金融炒作的雷,水準都很高,眼光也算毒辣。

這也讓徐洋明白他對自己莫名的興趣和熱情從何而來。

趙爾春帶他到沙發坐下,又拿了瓶酒,摻水倒上一杯遞給徐洋。“我知道你對命不感興趣,但是哦,我學過看手相,要不要玩玩?”說着不容拒絕地拉起徐洋的手。

趙爾春的酒度數很高,也醉人,幾口就讓人醉眼迷蒙。徐洋眼如桃花,眼角泛紅,帶着暈乎乎的愉悅,側身靠沙發背上,一手讓趙爾春握着,一手支着臉。“好。”

趙爾春會個屁的看手相。

他将徐洋有繭的手捧在掌心,手指順着掌紋來回地描。“事業、愛情、生命……有位大師說,我命裏孤獨,傷心傷身,如果有名字中帶人旁的伴侶,就可以活得更長更久。”他偷瞄了徐洋一眼。

徐洋笑眯眯地開玩笑道:“你說我啊。”言語間有種他自己未曾察覺的,想要靠近的暧昧。

趙爾春又說:“我大哥知道我的毛病。找男的找女的,他都随便我。”

徐洋看着趙爾春柔軟的指尖在掌心來回,慢慢地攀爬到手腕。他穿一件寬松的乳白色長袖棉T,袖子慢慢地被推上去,一路推到手肘。他幾乎有些不敢動,怕在動彈間發生什麽無法控制的事;趙爾春的動作非常輕,輕到每一寸的試探都精心設計。兩人的呼吸卻逐漸變重。

趙爾春的頭突然倒在徐洋胸口。徐洋發現他頭發很香,像是雨後金銀花散發的味道。他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趙爾春驀地擡頭,鼻尖擦過徐洋的嘴唇,兩人的距離不過毫厘,趙爾春低聲說:“慕容沖兵臨城下,苻堅遣人送去舊袍……”他的手貼着徐洋的背,隔着薄T,慢慢地上下摩挲。

“你冷嗎?”

“你開了空調?”徐洋茫然地問。

“我不知道。”

“我不冷,你冷嗎?”徐洋握住了趙爾春的後頸,朝下伸到肩胛骨的位置,又寸寸上移,指尖順脊骨托起趙爾春後腦,沒入他後腦修剪整齊的毛茸茸的短發。“你剪頭發了?”

“記不得了。”趙爾春又把頭埋下去,鼻尖像貓一樣蹭着徐洋的胸口。“好冷。”

徐洋順着趙爾春耳後,撫摸他的下颌線,指尖擡起他下巴,貼近道:“你的臉,好聞的。”說話時嘴唇若有若無地觸碰到對方。

趙爾春微微拉開一點距離。“我快沒法呼吸了。”正要在撲上去,門鈴響起。

兩人兀地分開。

徐洋如夢初醒,摸摸額頭,臉上紅得不行。

趙爾春內心“艹”了一聲,打開玄關的屏幕,來人卷毛圓臉,提着酒瓶朝屏幕上左右舞了一下。趙爾春給他開了門。

人進來後,看徐洋坐在沙發上,忽然愣住。“啊,正主兒……”他回頭看向趙爾春,“到手了?”

“半夜兩點半,你解釋一下。”趙爾春向徐洋介紹,“他叫孔陽。是我哥朋友的兒子。”

徐洋差不多意會,就是那類人。“你剛說‘正主’是什麽意思?”

孔陽回頭看向趙爾春,趙爾春看似面無表情、內心慌得一匹地對着他。“就,他陽痿,你治陽痿,可不就是正主兒嗎?”

趙爾春驚呆了,同時長舒口氣。他從來沒跟人說過自己那些謊話,沒想到孔陽嘴欠說中了。

徐洋道:“我以為這是你的隐私,其他人不知道。”語氣不太愉快。

孔陽露出疑惑的表情,正要追問,趙爾春打斷道:“我們酒肉朋友,估計喝酒時說漏嘴了。”

徐洋沒再說話,臉色更加不友善了。

趙爾春推了孔陽一下。“傻逼,我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啊……哈哈,你忘了?我結婚前晚上,你說要安慰我,站在桌上跟所有人宣布的啊!說你硬不起來了,好慘!你還說你終于找到命中注定能讓你硬到天荒地老的男人了!”

趙爾春牙都氣掉了。“再尼瑪胡說給我滾出去,徐洋是我朋友!他就幫我忙!”害怕孔陽再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露了陷,趙爾春趕忙問道:“你這大半夜的來幹什麽?”

孔陽頓了一下,把酒瓶重重地砸桌子上。“找你喝酒。”他脖子一歪,露出一大片紫色的痕跡。

“什麽情況?”

“我老婆啊。”

孔陽一米八多點,常年打籃球,身板挺厚的。但他夫人是李書記的女兒,從小就練散打,有專業水準。

“哦,那你活該。”趙爾春回頭對徐洋道,“他喜歡男人的,跟人是政治聯姻。”

但徐洋仍然沒有理他的意思,默默用之前趙爾春開的酒給自己倒了杯,喝了。

孔陽開始聲色并茂地陳述自己的遭遇,說他晚上回家,因為是否需要親自遛狗的問題跟夫人起了争執。吵了一晚上架,洗完澡出來,狗刨了幾下門,李女士認為是他白天沒親自遛狗造成的,就打了他一頓。

他說着說着就哭了,哭完道:“剛我來的時候還碰見趙哥了,他在樓下跟我聊了一會兒。下次再跟你說。”

“我哥?”他看看挂鐘上的時間,又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真怕是自己鐘有問題。“他沒上來啊。”趙進有屋子的密碼,趙爾春意識到,他甚至有可能在自己回家前就在樓下,看他帶着徐洋就沒進來。

而孔陽來找他,似乎也并不是因為什麽被夫人打。有別的事正在發生,趙進和孔陽都知道。

孔陽只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

趙爾春回頭看看徐洋,剛才的氣氛完全沒了。不知道下次機會又是什麽時候。不過,先前他分明感受到徐洋自己也有感覺了,那想必下次也不會太久。

他思忖着進一步的計劃,卻聽徐洋道:“你之前跟我說,你沒朋友,很多事不敢說……為了和人拉近距離,你常這樣嗎?”

“啊?什麽?”趙爾春一時沒反應過來。

徐洋不再說話。“沒什麽。”他擺明了有怒意,酒氣還沒散,情緒外露。但又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趙爾春頓時明白,口快道:“不是不是。那個事……我想說的是,我跟他們只能說事,跟你才可以談心!”話一出口,他真想掌自己嘴。這也太渣言渣語了。

徐洋冷笑了一聲。

趙爾春自暴自棄地倒在沙發上。“我真的沒你想象的輕浮。”

“男人兩大情結,勸良家婦女下海,勸妓女從良。你們這類人可能已經不滿足于女人了吧。”

“我的天吶!我看着這麽糟?”趙爾春坐起來看向徐洋。

“你們是拿我打什麽賭嗎?”

“你現在眼裏,我是不是渾身上下都寫着‘人渣’兩個字?”

徐洋站起來,整理了一下發皺的衣服,朝外走去。“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趙爾春急忙拉住他。“你這麽在意?”

徐洋面露疑惑。

“我是說,你确實是拿我當朋友的對吧!否則根本不用在意這些捕風捉影的小事。”

徐洋把他的手甩開。“趙先生,我不知道你出于什麽目的來找我。但我們首先地位并不對等,你覺得是捕風捉影的事,于我而言,都是能左右我人生的大事。”

趙爾春再次不依不饒地抓住他。“但是你不可惜嗎!這一個月,我們在一起,聊天、吃飯、喝酒,并沒有幹別的,就這麽簡單,也覺得很開心,不是嗎?人和人之間的感覺總做不了假吧!”

“但人和人對待感情的态度不一樣。你的朋友喜歡男人,不也和女人結婚了嗎?”

趙爾春現在在心底已經把孔陽千刀萬剮了。徐洋平時話不多,可一旦有話說,他根本就說不過。他此刻有種強烈的感覺,如果自己就這麽放手讓徐洋走了,兩人之間就真的沒可能了。而缺錢的徐洋,甚至有可能再回欣悅。

如果是一個月前,徐洋在欣悅做過什麽他都無所謂,現在一想到對方可能剛才還觸碰他嘴唇的嘴唇就要親吻別人,他就咬牙切齒。

“不管你怎麽想!我們的‘治療’還算數吧!你缺錢,我有錢!現在你可能看見我就煩,但你是直的,在欣悅做事你得去艹男人,你不惡心嗎!還不如幫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你不用拿我當朋友,只要幫我就行了。這你都做不到嗎?”

趙爾春此刻發現,一開始他只是想跟徐洋做個朋友,而現在,他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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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差點又忘了……遲到了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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