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十
這聲音上像是染了一層菜籽油,聽得人寒毛直豎,整個人都覺得別扭起來。阿梨被吓了一跳,旋即轉身過去,正對上付六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
平心而論,他長得倒也不算多醜,但就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眼裏神采色眯眯,連眼角的紋路都透着不正經。
薛延給人的感覺也不像什麽好人,但是他模樣清爽,冷淡桀骜樣子,人家看了許是會覺得怕,卻不會覺得這人能強搶民女,做腌臜事。
付六顯然是喝多了,又叫了句,“小娘子。”他咂咂嘴,說,“你長得可真俊兒呀,比我爹家新娶的十一姨太太還要水靈,今年有十五嗎?嫁人了嗎,我娶你做我的小夫人好不好?”
阿梨早繞開他到另一側,指尖攥着那方葫蘆瓢,盯着他看。
付六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梨抿唇不答,旁邊夥計見情勢不對,也趕過來勸,被付六一把推開。他把腰帶一扯,腳往凳子上一踩,異常神傲指着自己鼻子道,“我爹,是縣裏的主簿老爺,我,是他兒子!”
阿梨被他吐出的酒氣熏得頭暈目眩,捂着鼻子往後退了步,付六仍在那裏不依不饒,鞋尖又在凳子上碾了碾,叫道,“我,有錢!”
夥計也快被他弄暈了,一人扯着付六一邊胳膊往外拽,道,“付小老爺,咱們出去罷,你家弟兄還在外頭等你,你喝醉了,快回家醒醒酒,莫要在外頭吹風受了涼。”
付六不耐地吼着掙開他們,又整了整衣領,重新挂上笑面着阿梨,黏膩膩喊了句,“小娘子?”
阿梨哪裏遇見過這樣的人,心都涼了大半,她本就是個文弱女子,對着這樣混不講理的地痞流氓,又沒有人護着她,打不得罵不過,是一分勝算也沒有的。
而付六上面有個呼風喚雨的爹,夥計也不敢真的拿他怎麽樣,留了一個在鋪裏看着,另一個撒丫子奔到對面街酒樓去找人過來。
屋裏頭,阿梨始終和付六保持着一步之遙,随着他滿屋子轉悠,聽他五湖四海地閑扯。
好在人來的快,沒多一會就進了門,阿梨尋着救星一般偏頭,但瞧見那人的臉,卻愣住。她記着這人,上次侯才良來家裏找薛延,他便就混在其中,阿梨忽的又想起剛才付六說他爹是主簿老爺,心裏雖然已經攪成了疙瘩,但略一思忖,也明白了過來。
她這是撞見了災星了。
阿梨身形模樣都太标致,來的那個小弟只搭上一眼,便也認出來。他肩一抖,趕緊上前拽着付六的腕子往外走,“六哥,六哥,咱快走吧,這小娘子咱們惹不得。”
Advertisement
付六眼神迷離,問,“為什麽?”
那人跺了下腳,貼着他耳朵根說,“這是薛延前段時間新買的小媳婦啊!”
不說還好,一提薛延,付六便就整個炸了,他眼一瞪,揪着那小弟的脖領子便就吼,“薛延?薛延怎麽了?老子他娘的天王老子都不怕,怕那個窮酸鬼?你放的什麽東南西北屁!”
小弟讪笑着賠禮,“六哥,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付六咬牙切齒,“我與薛延,不共戴天!”
小弟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被付六用了勁兒給甩到一邊去,踉跄着摔在地上。付六挽了袖子,這次直接便就朝着阿梨走過去,嘴裏罵罵咧咧的,連樣子都不願裝了,一路上橫踢豎踹,米面袋子倒了一排。夥計敢怒不敢言,整個鋪子都烏煙瘴氣,充斥着面味和酒味。
阿梨眼看着付六走到自己面前,哼了一聲,道,“小娘子,你最好識相些,你若是跟了我,吃香喝辣什麽沒有,但你若是不識好歹……看見我這指頭了嗎?我就是随便捏捏,你也能……”
付六話還剩半截纏在舌尖上沒說完,阿梨忽然猛地一揚手,潑了他一臉的面粉。一瞬間,付六只覺得眼前白花花的,像是下了雪,他罵了句“操”,手抹一把眼睛,剛想發作,又被飛來的葫蘆瓢砸中了鼻梁。
阿梨一身狼狽,心跳如擂鼓,連手腳都是涼的。她也顧不得再稱面了,提着裙擺就跑出了門,剩夥計和小弟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隔了老遠,阿梨還能聽見付六在罵,“追啊!愣着幹什麽,帶人給我追啊!”
過一會,又變成撕心裂肺的,“薛延,老子饒不了你!”
阿梨跑到拐角處,這裏日頭足,人又熙熙攘攘的,讓她安心不少。她手撫在心口上緩着氣兒,探頭看了眼,馮氏正在賣最後一個籃子,笑眯眯給人找錢。她現在這副樣子是萬萬見不得馮氏的,阿梨拿了帕子出來擦了擦臉,又将頭發上沾着的面粉撲掉,尋了戶鋪子借了水洗手,等臉上又能重新挂上笑了,這才過去找。
馮氏瞧見她身影,打量一會,嗔怪道,“怎的這麽晚才回來,裙子也皺了,面也沒有,你這是做什麽去了?”
阿梨短促“啊”了一聲,攏攏頭發,仰臉道,“我剛去的不巧,店裏夥計惹着了街上的地痞,那些人找茬呢,我躲閃不及,弄髒了衣裳。”
“什麽地痞?”馮氏聽這話吓壞了,忙上前将她從上至下摸了一遍問,“傷着了沒?”
見她這樣,阿梨更不敢講實情,只搖頭道,“我沒事的,阿嬷,只是沒買着面了。”
馮氏說,“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麽面不面的,快些回家洗個熱水澡,阿嬷再給你做些好吃的緩一緩,可別吓着了。”
阿梨求之不得,她上前拉住馮氏的腕子,又回頭看了眼,見沒人追上來,這才終于放下了心。
--
阿梨心裏惦念着她的兔子,回去路上又拉着馮氏到河邊轉了圈,采了好些的苜宿草,等到進了家門時候,約莫着未時剛過。馮氏要她去房裏歇着,但阿梨哪有什麽困意,便趁着天頭還暖和着,抱着阿黃在院裏曬太陽。
今日家裏沒什麽活計,馮氏也得清閑,去廂房裏搬出了兩把古舊的木搖椅到房檐下,與阿梨一人一把,仰倒着閑聊。這椅子實在是舊得不行了,坐上去時候吱吱呀呀的,撲面一股子木屑味,但晃晃悠悠的,倒是舒服的很。
阿梨并着雙腿斜坐着,阿黃縮在她臂彎裏,一雙長耳朵正好抵着她下颔,癢癢絨絨的。
薛延回家時候,阿梨正半眯着眼聽馮氏講老輩的故事,她聲音溫溫和和的,自帶着歲月沉澱氣息,聽得阿梨半夢半醒,連薛延什麽時候站到她面前都不知道。
馮氏笑着看他們一眼,起身拍拍衣上褶皺,說,“阿梨今日受了些驚,讓她歇着,你別擾她。”
薛延問,“什麽驚?”
馮氏說,“見着人打架了。”
薛延頓了下,“燈市街?”
馮氏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麽,只轉身道,“我做飯去,咱家還差些小米面,你今日回來得早,若是得空便去買些罷,做點棗糕吃,也能饞饞嘴兒。”
薛延緊閉着唇躺進那椅子上,兩腿大叉着,眼裏冷冰冰的,也不知在想什麽。馮氏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後悔與薛延說這些,但話已出口,是怎麽也收不回來了,她嘆口氣,掀了簾子進屋去取了兩個雞蛋。
燈市街是付六和侯才良的地盤,沒有人敢在那裏打架,而侯才良一向營給人一副儒雅穩重樣子,笑面虎一般,是不會動手的。阿梨撞見的,只會是付六,那人腦子裏像是缺了根弦兒,與薛延向來相看兩相厭,當初薛延與侯才良一起混的時候,兩人之間明争暗鬥不少,前端時間甚至動上了刀棒,而後薛延便疏遠了那群人,與付六之間也再沒什麽交集。
但薛延心裏知道,付六肯定還是恨着他的,恨到牙癢癢。
阿梨還在旁邊睡着,懷裏阿黃含着她指尖輕咬慢啃,薛延眼尾掃過去,指頭戳戳它腮幫子,阿黃便就歪了脖子,轉而去咬他。
日頭已經西斜,院裏金燦燦鍍上一層餘晖,薛延把指頭抽出來,另一只手随便擦了擦,接着把阿梨喚醒,“回屋睡去,一會天都黑了。”
阿梨坐直身,還有些懵,薛延整整腰帶站起來,道,“睡傻了?”
阿梨把含進嘴角的發絲撥出去,訝然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薛延瞟她一眼,沒回答,擡腳往外走。
阿梨擡眼看看天色,喚了句,“又幹什麽去?”
薛延說,“買面。”
阿梨鼓鼓嘴,“噢”了聲,也不再問,她把阿黃放到地上拍拍它小屁股,轉身去幫馮氏燒火。
外頭,薛延推了門出去,沒走兩步,前面忽然沖過來個身影,正是白日時拉着付六的那個小弟。薛延以往對他頗有些照顧,兩人關系還算是不錯,現天都快黑了,見他這麽急三火四跑過來,薛延險些沒認出來,擰眉問,“順子?”
那人撐着膝蓋喘粗氣,答了聲,“哎!四哥,是我。”
薛延擰着眉,“你這是幹什麽?”
順子額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汗,道,“四哥,你把嫂子看好點,別讓她出門,付六今天氣壞了,我怕他腦子轉筋,做出的別的事兒來,咱們看不住!”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