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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看上去有心思,一碗飯半天都沒有動,“媽,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嗎?”我看看對面,餘霜已經添第二碗飯了。
“不是,”媽勉強擠出個笑容,“是媽不餓。”她說完放下碗筷,“你們慢慢吃。”
“幹媽這是怎麽了?”餘霜夾起一大塊紅燒肉,小聲地問。
我聳聳肩,“也許是舍不得我走吧。”
“那叫柳翰倒插門好了。”餘霜接得很快。
我心頭一動,這未嘗不是好辦法,可是柳翰會答應嗎?
“我吃飽了。”餘霜摸摸明顯突出來的胃,“田麗,你做的菜真的沒話說。”
“謝謝。”我起身收拾碗筷,“什麽時候讓我也嘗嘗你的手藝。”
“別!”她苦着臉,“你知道我最讨厭洗菜了。”
“麗麗,”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客廳走回到餐廳,“今天,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她說完嘆口氣。
去看爸爸?我手上的碗筷一下“哐當”全掉在地上,“媽,您說的,是,是真的嗎?”我渾身顫抖得厲害,二十年了,我怎麽都忘不了,當我向媽媽請求去看爸爸,媽媽那張慘白的臉,“你敢去那一步,我就和你斷絕母子關系。”
“我也要去。”餘霜插嘴道。
“好好,你也去。”媽似乎一下蒼老了許多。
這讓我想起往事,“如果,”我掙紮着說:“如果這讓您感到為難,可,可以不去。”淚水滾燙地流過面頰,我是多麽想去看下我沒有見過面的爸爸。
“不,不為難。”媽說這話很吃力。
我走到她面前,慢慢地跪下去,“謝謝你,媽媽。”
“孩子,委屈你了。”媽摟緊我,淚水很快打濕了我的頭發。
“好啦,不哭了。”餘霜把我從地上拽起來,還塞了一塊紙巾給我,“擦擦。”她扯下另外一塊紙巾幫媽擦掉眼淚,“幹媽,不哭了。”
沿着青石公墓的砂石板跨上最後一級臺階,我激動地想馬上沖進去,“田麗。”餘霜在後邊大叫,我回過頭去看,媽一臉慘白,嘴唇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我害怕地哭起來,“媽,您怎麽了?”我努力克制着想繼續往裏走的願望,“要不我們先回去,下次再來?”
“不,”媽虛弱地搖搖頭,“該來的,早晚會來。”
我打了個冷顫,心底裏湧起強烈的不安,“還是,還是下次再來吧。”
“扶我上去。”媽低聲命令着餘霜,餘霜猶豫地望了我一眼,扶着她走上了最後幾級臺階。我呆了下,很快攆上她們,扶住媽的另一邊手。
“他,你爸在那裏。”媽說這話時,語聲幾乎輕不可聞。
我順着媽的手指望過去,爸在牆上正面露微笑地看着我,熱淚立刻湧滿我的眼眶,“爸爸!”我哭着跑過去,跪在他的靈位前,“爸爸!”我擡頭仰看着在微笑的爸爸,“爸爸!”
“圭文,”媽忽然掙脫餘霜的手,沖到爸爸的靈位前,“圭文,我幫你把女兒養大了,你不要再怪我了。”她說完大哭起來。
我吃驚地望着她,忘了哭泣,忘了站起來。
“田麗這麽優秀,幹爸不會怪你的。”餘霜跑過來,攙扶住媽。
我立刻驚醒地跳起來,“媽,您怎麽了?”
媽看了我一眼,往後一仰,昏了過去。
我回頭看眼在微笑的爸爸,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絲憤怒,我心頭大驚,媽為什麽要爸爸不要怪她?
“幹媽,醒醒。”餘霜掐下媽的人中。
媽慢慢睜開眼睛,挨個看下我和餘霜,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我心急如焚,“媽,您怎麽了?”
“幹媽不舒服,我們先回去吧。”餘霜邊說邊抄起媽的手,她轉頭看着爸爸的照片說:“幹爸,下次再來看你。”
我不敢再回頭看爸爸,死者已往,生者卻是我相依為命的人,我抄起媽的另一只手,“對不起,爸爸。”我在心裏說。
“沒什麽大礙。”餘霜滿臉笑容地跑進病房,“醫生說幹媽的體質有點弱,注意調養就沒事了。”
媽點點頭,“我有點累,我想睡會。”
“好。”我忙站起來扶媽躺下。很快,媽就睡着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餘霜瞧眼媽,附在我耳邊說:“到走廊來。”
“我才撒了謊,”她滿臉嚴肅地看着我,“醫生說幹媽年紀大了,不能再受刺激,否則難保不會有什麽差池。”
我仿佛被利刃紮了下,這是不是意味着我永遠不能再去見爸爸?
“你放心,幹媽這有我照顧呢。”她沖我微微一笑,我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發黑,“餘霜,你一晚沒睡,快去睡會吧。”
“沒事。”她搖搖頭,“幹爸那我也會常去看看,順便上點香。”她理解地看着我,“你就安心地做你的準新娘吧。”
“恩。”我沒有說謝謝,我不想用謝謝兩個字輕薄了這份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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