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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言被他一連三個問題問得有點懵,他和文璟也是今日才打過照面,要說之前就認識,那只能算是他單方面認識人家。
百裏桉站直身子,雙臂垂在身側,拳頭攥得緊緊的,聲音有點發抖:“現在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了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文璟仙君,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将來更不會。你永遠不會是別人。”江未言不假思索道,“我喜歡的一直都只有一個人,叫百裏桉。”
百裏桉錯愕地望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你……”
“倒是你……”江未言向前一步,伸手握住百裏桉的右手,彎着眼睛笑道,“剛剛是在吃醋?”
百裏桉側過頭,冷冷道:“沒有。”
“別攥着手。”江未言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分開再掌心相貼牽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麽直接地問我喜不喜歡你,以前的你只會逃避。”
他收起玩笑的表情,正經道:“現在能給個準信嗎?”
“什麽準信?”百裏桉把視線移回他臉上。
江未言低下頭,額頭抵着百裏桉的,左手撫上他的側臉,在周遭一片雜亂聲中,沉聲呢喃,極盡溫柔,“喜歡我嗎?或者說,能不能喜歡我?”
不知是何處放起了煙火,煙花綻放的聲音全砸進了百裏桉心裏,一下一下震得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桉。”江未言情不自禁吻上他的額頭,微涼的唇像雪落在眉心一般,很輕卻惹人心悸。
百裏桉垂着眸,睫毛輕顫,掩蓋住眼裏的情緒。
江未言說的沒錯,他确實一直在逃避。
在酆都的一千多個日夜裏,他都在等一個早已忘記了的人,可他就是不願意放下。要是再久一些,他可能會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其實他并沒有在等誰。
那時候他應該就可以放下一切,結束一段冗長的夢,心無挂礙地喝下孟婆湯輪回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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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言用拇指輕輕摩挲着百裏桉眼下的紅痣,“說話。”
百裏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片刻後啞聲道:“我……”
“十殿下——”
一道清脆的聲音直接打破了眼下旖旎的氣氛,江未言扭過頭怒視着來人,滿臉寫着不悅。
司命一只腳剛踏過門檻甚至還停在半空中沒有落地,就看到江未言和百裏桉額頭對額頭,鼻尖對鼻尖,連嘴唇間都只剩一指節的距離,百裏桉還閉着眼……
這任誰看了都會多想吧……
他對上江未言恨不得将他就地埋了的眼神,捂着眼轉身就想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走!”
“司命仙君留步!”百裏桉推開江未言,喊住想用來緩解尴尬的無辜的司命。
司命猛地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用湖藍色的大袖子擋住自己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甚至只敢看向百裏桉。
他快哭了,“十一殿下有事?”
“沒有,仙君不是有事找十殿下嗎?你們慢慢聊,我先回酆都了,明日還要早起。”百裏桉急匆匆地往門邊走,“告辭。”
“诶诶诶,小殿下!”司命一把拉住百裏桉的衣袖,仰着臉哀求道,“別走,別走,你走了我估計要被十殿下從阿鼻地獄扔到血池地獄再扔到無邊地獄,下次再見到我的時候我就是一具白骨了,也可能是一捧灰。”
突然感覺手有點燙,司命往手上一看,不知何時出現的幾道黑霧正纏着他的手。
他順着黑霧往右看,江未言的手指間正浮動着幾道黑霧,眼睛死死地盯着司命的手。
江未言毫無感情道:“我可以讓你連半點兒東西都留不下。”
司命生怕下一秒自己的手就廢了,迅速撒開了百裏桉的衣袖,黑霧也逐漸松開他的手改道去牽百裏桉的手,只不過是松松垮垮地在手腕圍了一圈,比剛剛纏自己的手時不知道溫柔了多少!
司命揉着自己的手敢怒不敢言。
百裏桉瞅着手上莫名纏上來的黑霧,一時不解,看向江未言問道:“你做什麽?”
“過來。”江未言翻動手掌,把人往自己這邊帶,而後看向司命,寒聲道,“一起聽聽司命仙君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司命咽了咽口水,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他開始計算自己今天完好無損地回到天界這件事會有幾成可能。
三人在文璟方才落座的地方坐下,司命坐得筆直又拘謹,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我就是不小心……”
江未言冷哼一聲。
司命瑟瑟發抖。
百裏桉只想快點跳過這個話題,他咳了一聲,正色道:“司命仙君,不知是何事如此着急?”
還是十一殿下善良,被打斷了那種事也沒有跟自己生氣,司命感動得只想抱着他哭一天一夜順帶控訴江未言對他用私刑。
但他不敢。
司命開始說正事:“你們方才見過文璟仙君了吧?”
“是。”
“我在陣外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不知為何他不再像往常一樣隐藏自己的行蹤,但當我破陣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百裏桉沉吟道:“難怪他突然又不講故事了,應當是察覺到你在破陣,不想和你打照面。你人緣這麽差?”
“不差!”司命炸完毛後疑惑道:“講故事?文璟仙君還有這喜好?之前在天界怎麽也不和我講講故事。”
“下次要是碰到了,我幫你罵罵他。”
司命笑嘻嘻道:“那就謝謝小殿下了。”
“說、正、事。”江未言屈指敲了敲臺面,“現在怎麽辦?你還能探查到他的行蹤嗎?”
“這麽說吧,你把一頭母豬放在樹邊,它爬上樹都比我們找到文璟仙君容易。”司命搖搖頭,嘆了口氣,“文璟仙君的陣可不止是我們所看到的這幾條長街。”
“嗯?”
他揚手甩出汴京的地形圖。
“整個汴京,都是他的陣。”
***
酆都。
百裏桉躺在床上,已經寅時了,往常這個時辰他早已熟睡,現下卻連一絲一毫的睡意都沒有。
床頭桌案上的安神香散着幽幽香氣,白梅的氣味夾雜在沉香中,淡雅醇厚的香氣能遣散煩悶的情緒,讓他更好的入眠。
眼下新添的安神香已經燃了小半了,他還是無比清醒,心中所想之事像蒙了塊布,怎麽也看不透。
他坐起身,被子順勢滑落,松松垮垮蓋着腿。
門口的燈籠沒有滅,整個房間還不至于完全陷入一片黑暗。百裏桉掀開被子下床,想去院中走走,看到屏風上的外袍時腳步忽地一頓。
在酆都即使是更深露重之時也不會覺得冷,只着單衣在院中坐着也不會感染風寒,可他還是把外袍取了下來披在身上。
在那些被他遺忘了的前塵往事裏,好像有人曾和他說:“不要受傷,不要生病,要永遠平安順遂。”
院中的梨花又落了幾朵,另一處是滿地的鈴铛花,開得很好,不過有幾株應該是被江未言摘走了,要找個時間去他院子裏也摘幾朵走。
池裏的錦鯉不像白日那般游得起勁兒,在碗蓮旁慢慢游蕩着,許是要休息了。
院中的躺椅是他平日午後閑來無事時躺着曬太陽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就這樣一直保持了很多年。
很久沒有一個人在深夜看星星了,在酆都只有天空和人間是一樣的,每夜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星群。有時候布滿整片天空,有時候只有零星幾點,但無論怎麽看、從何處看,都是美的。
他在院中坐了好一會兒,把那件一直理不出思緒的事情放下,想着文璟同他說過的話。
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另一個人和他長得這麽像,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系。
錯過了一次機會,下次再去汴京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若他說的是假的,就權當是聽故事了。等哪天文璟想回天界了,他再半道把人捆回酆都出出氣。
近幾日清閑,抽一個下午的時間去趟汴京還是可以的,故事一趟聽不完就兩趟,總有說完的那一天,等聽完了再決定要不要捆仙君。
朱紅屋檐上落了只青鳥,酆都的走獸飛禽都不怕人,見百裏桉飛上屋檐坐在旁邊也沒有挪位置,甚至歪頭蹭了蹭他的手。
百裏桉用食指輕撓着青鳥的頭,輕聲道:“你怎麽也不睡覺?”
“啾啾啾啾……”青鳥自然不會回答他。
他将青鳥捧在手心裏,撫着它背上的羽毛,一擡頭就望見了東邊坐在十殿屋檐上的江未言,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隔着遠看不清神情,但他能感覺到江未言正在看他。
百裏桉在原地靜靜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青鳥從他手中飛走了也沒有察覺。
後知後覺發現時青鳥已經飛遠了,穩穩地落在了江未言的肩頭。
就在那一剎那,他忽然想明白了,就像此刻彌漫在他和江未言之間的薄霧被夜風吹散了,他将那件事情看得更清楚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他想放棄回汴京找尋記憶的念頭,他就只記得這一千年在酆都發生的事、遇到的人就好了,他不想執着自己的過去了。
百裏桉看到江未言身後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再過一段時間便是朝陽噴薄而出,千裏熔金。
只是一個瞬間而已。
他踏着破曉之際躍下屋檐,回屋換好衣服,在江未言看不到的地方,擡手甩出一片黑霧,毅然決然地踏了進去。
百裏桉走後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江未言閉着眼默念了一段咒,面前出現了一大片如雲霧一般的東西,那是通往天界的路。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擡腳朝雲霧走去。
月老殿。
月老剛下早朝,哼着小曲兒回殿,就看到江未言坐在姻緣樹下,仰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喲!十殿下?稀客啊。”月老在矮桌旁落座,斟了兩杯茶,“嘗嘗,從司命那順來的。”
“多謝。”
月老背靠着樹,紅衣似血,長發盡數散開,年輕俊美的臉上噙着一抹笑,道:“不知十殿下因何事來我殿中?”
江未言神情堅定,道:“三生石。”
作者有話要說:
司命 危....
又雙叒叕打翻了一瓶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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