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開荒第二六天
楊久不是真的無所事事,整天鹹魚躺,比如每天都在記錄天氣情況、每天都在觀察土壤變化、每天都期待着春天的到來……
她伸了個懶腰之後蹲下,伸手撥開花壇裏厚厚的積雪,露出黝黑的土壤,北境的土壤是肥沃的黑色,卻因寒凍封印了莊稼的生長。拽掉厚手套,楊久在小甲小乙不解的目光中掌心按住泥土,眯着眼睛仔細感受着土壤的凍結情況。
小乙有樣學樣,跟着蹲下按住地,冷得龇牙咧嘴,“公子,這麽做有何用意嗎?”
“噓。”空着的那只手在嘴邊豎起食指,楊久神秘地眯着眼睛。
小乙噘噘嘴,他什麽話都在心裏面存不住,知道大家有什麽事情都埋着他呢,就怕他大嘴巴說出去。
“小乙,不要打擾公子。”小甲說。
小乙委屈地看過去,他什麽都沒說呢。
楊久感受了會兒,連忙戴手套,神秘兮兮地說:“我在感受天地變化,與自然溝通。”
“騙人,公子又不是道人巫師”小乙咧咧嘴,不信,他也溝通了,就感覺冷。
小甲笑着問,“公子這麽說肯定是感受到了什麽。”
“是啊,我覺得春天快來了。”楊久感慨冷得邦邦硬,感受個毛線哦,“春回大地,萬物複蘇,很快,滿目綠色、姹紫嫣紅。”
“公子,北境的冬天很長,現在才一月,我問過陳松延了,最起碼到四五月才徹底暖起來,在此之前地上都是硬邦邦的。”
楊久,“……”
她幽幽地看向小乙,“無情。”
小乙,“?”
楊久不服氣地啊了下,“事在人為,人總不能被冬天困死,等着吧,我能成的。”
小乙說:“公子啊,我不是想打擊你,而是事實就是如……”
被小甲捂嘴,楊久示意幹的。
有個善于交際的小巴哥在身邊挺好的,就是時不時怼得自己胃疼,小甲就是小乙嘴上的鎖,楊久不想聽了就讓小甲捂嘴,小乙習慣了,還貼心地眨眨眼,表示自己冷靜下就不說了。
有小乙在,王府上下內外的事情,楊久知道了不少。
王府丁口稀少,寧王雖為龍子卻過得非常簡單,沒有姬妾、沒有太多奴仆、沒有奢靡的享受和鋪張的浪費,王府內最大的地方就是後頭的跑馬場,駐守有兩百近衛,近衛卻不都是騎兵,再多就不是小乙能夠打聽到的,再打聽就要細作論處。
然後就是舅舅一家、另三四位将軍皆是住在王府偏院,開銷自理,有獨立的院門對外。
王府外的幽州城一如王府一樣簡單,累年戰火早就将這裏磨得光滑,冬日裏的寂寥就和谷倉一樣,空空的、虛虛的,沒有多少着落。
白日裏,寧王不是在後院泡着就是在前院書房理事,楊久不怎麽見到。晚上,寧王回來楊久卻早就睡下了,撞見的可能性更少。兩個人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見面的次數卻屈指可數,非常符合楊久的期待。中午,楊久切了一點鹹肉丁做了個鹹肉菜粥,不是稠稠的,有些稀,畢竟生活不易、糧食不足,上至寧王、下至草民,無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北境十三州,大多是如此光景。
存久的幹菜散發着時間陳舊的味道,泡上一段時間味道淡了一些做粥還是不美,幸好有鹹火腿,王霸十足地壓制住了幹癟的脫水菜,勉強成就一鍋家常的主食。楊久坐在竈火邊喝粥,整個王府她覺得這兒最暖和,正琢磨如何育種、肥地等等,有人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是宋大夫的藥童,“楊公子,我們宋大夫請你過去有緊要的事情。”
“什麽事?”楊久站起來問。
“關于縫合的事情,具體的爺爺說,公子去了就知道了。”藥童十一二歲,身小腦袋大,像根棒棒糖,鼻翼翕動吸着空氣中的味道,饞得喉嚨一動一動,但被宋大夫教得很好,沒有開口讨要食物。古代的手藝向來是父傳子、子傳孫,宋大夫帶在身邊的藥童是他的小孫子,據說是兒女中天資最好的。
楊久就當沒看見藥童的饞樣兒,實在是愛莫能助,煮的分量有限,餘不出更多,她三下五除二地喝掉碗裏面的粥底,嘴巴上說着拒絕的話,行動上還是往外走的,“我不過一個廚子,不會醫術,宋大夫找我過去救不了人啊。”
“爺爺總對我誇獎楊公子有大才,三言兩語就讓他受益頗多。”藥童誠懇地說。
老實話最取悅人,能夠被老大夫肯定自己的三腳貓技術,楊久還是有些小竊喜的。她帶着小甲小乙,踩着雪跟在藥童的身邊去藥堂,身為技術最好的軍醫,宋大夫當然也是住在王府偏院的,他家對面就是藥堂,與王府不過一巷道的距離。
巷子裏藥味濃濃,沿着牆根兒擺着許多黃泥爐子,爐子裏燃燒的東西猩紅點點,火舌舔着藥壺,煎着裏面的湯藥,藥味就是爐子裏散發出來的。苦澀的藥味卻掩蓋不掉一股臭味,若有若無,楊久斂眉,總覺得有些熟悉。無暇想太多,藥童掀開棉簾子,她跨了一步走進了室內,在藥童的引領下又走進了內室,頓時複雜的氣味撲面而來,血腥味、酒味、藥味等等混雜在一起,差點把楊久熏吐出來。
憋着氣,楊久定睛細看,差點厥過去,她看到宋大夫在一條腿上持針引線,腿上的傷口好大、好深,哪怕天氣寒冷,依然阻止不了腐爛……仿佛一團死肉。
楊久瞪大了眼睛,驚悚過度,腦袋宕機了。
跟在她身後的小甲小乙直接抽抽,小乙更是哇一聲,跑出去吐了。
受傷的人被牢牢捆在木板床上,嘴上塞着軟木塞,額頭上青筋暴起,腮幫子幾乎咬碎,他十指扣着木板,已經摳出十個血印。饒是垂危掙紮的人,被活體割肉、縫合,依舊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
楊久挪開眼睛不忍再看,她讷讷地問:“古時華佗不是有麻沸散嗎?”
宋大夫疲憊地站直了身體,小藥童已經對木板上的情況司空見慣,表情不變地走過去給爺爺捶腰,“我已從古籍上找到了方子,給李小旗用上的是我不斷摸索改進的版本。”
他苦笑,“看起來效果不是很好。”
楊久沉默,宋大夫不是不努力,只是武俠小說裏一聞就暈的迷煙在現實中沒有。
她收了收拾情緒,以冷靜的态度問:“宋大夫,喊我來何事?”
“對對,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公子請來。”宋大夫讓開了主位,把最能夠觀察到傷口的位置暴露出來。
楊久,“……”
硬着頭皮走過去,斜着眼睛看傷口,天地良心,她只是會一些簡單的縫合而已,真的就是如此啊!
“嗯?”
“不怕楊公子笑話,這已經是我第二次為李小旗縫合,不知道為何始終不見好,長此以往,他……”
沒有楊久手上的尼龍線,宋大夫是個好鑽研的人,經過反複實驗找到了馬鬃替代,還嚴格按照楊久傳授的消毒來做,一月來,已經實驗了不下十人,必死的傷口在他縫合下,有兩三個出現了好轉的現象,有兩三個情況直接惡化,剩下的情況反反複複。
他拿出自己近來做的筆記,上面字跡時而淩亂、時而工整,還配有手繪插圖,給楊久展示自己最近的成果和收獲,他內斂着驕傲說:“做的還很不到位,和公子的手法比起來差很遠。”
天啦,實踐精神太可貴了!
楊久肅然起敬,還悄悄挪了半步,有些怕怕,醫生真是恐怖,沒有合法大體老師的時代下,大夫和仵作大概只是一線之隔吧。
醫術的發展本來就伴随着“邪術”一起,國外很長一段時間流行放血療法,某位國王中風了被放雪、剃發、灌|腸等等折磨,理發師兼職着放雪醫師……宋大夫以科學嚴謹的态度研究着縫合之術,已經領先其他人幾百上千年。
楊久實話實說,“宋大夫,我之前就說過,我會的不過皮毛,已經在那次為王爺救治的過程中傾囊相授,完全沒有藏私。”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久打斷宋大夫,她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她指着患者的傷口說:“患者與王爺的情況不同,王爺的傷口适合縫合,針對性強,患者則不同。他的傷口達及深處,已經見骨,是開放性的嚴重創傷,外層皮肉勉強縫在一起,內裏的血肉經絡沒法像用漿糊貼對聯一樣黏在一起,只能夠繼續腐爛發臭。”
她一口氣說到這裏,頓了頓緩了緩繼續說:“宋大夫,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
“請說。”宋大夫咂摸着意思,猶如醍醐灌頂、撥雲見日,對縫合之術又有了新的理解。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條腿已經廢了,留下無用,去了吧。”
木板床上的李小旗劇烈掙紮了起來,瞪大的眼睛裏流出苦澀的淚水。
太壓抑了,楊久根本就待不下去了。
宋軍醫一愣,“去掉……”
他喃喃自語,結合自己多年的行醫經驗,發現此法更加可行。
他太執着于縫合之術了,怎麽就忘了去掉毒瘤才能保下根本。
“多謝楊公子!”宋軍醫珍重地鞠躬,“受益良多。”
楊久連忙避開,“大夫勿要如此言重,楊久不過是外行人的一點小意見,再多的都需要宋大夫自己摸索。畢竟斷腿不是斷發,就當楊久胡言亂語。”
“不不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身體發膚雖受之父母,當棄時不能猶豫,我這就準備。”
楊久忙說,“大夫一定要消毒,做好消毒。”
“哈哈哈,幽州城的烈酒怕都在我這裏了,我還調了清熱解毒的藥汁,輔以消毒。”
楊久看了眼和髒亂差差不多的環境,看了眼宋大夫臉上沾着的血跡,她再次提了個建議,“宋大夫可以縫一塊布蒙着口鼻,治病救人時也要保護好自己,在我家鄉管這種布叫做口罩。還有,有石灰嗎,可以灑在房間內,亦能夠消毒。”
“多謝楊公子,我一定照做。”宋大夫對口罩很感興趣,仔細詢問後就讓人去做,他已經把楊久的話奉為至理名言了,不懂的可以存着,以後慢慢琢磨。
被人如此信任,楊久既感動又惶恐,就怕自己亂指把鹿變馬,害人性命,她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以後說話小心謹慎、自己斟酌,普及一些現代普通人都知道的醫學常識的同時,不加自己任何主觀臆測。
心中的想着事兒,跨門檻的時候差點摔出去,小甲眼疾手快扶住了,但要進門的藥堂侍從打翻了手上的東西,一陣揚塵。
在灰霾中,楊久看到了黑灰色的疙瘩。
是……
是!?
是炭!
“煤炭!”楊久驚呼。
侍從是個二愣子,完全不懂楊久的驚訝,他說:“石炭,灰太大,用久了有毒,勉強熬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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