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開荒第五九天

“有才情又自負, 脾氣不好,還貪生怕死。”楊久琢磨着,楊九郎的人緣肯定不咋滴, “但他竟然能夠想到淨身進宮, 我覺得他是個能屈能伸、膽子很大的人。你們想啊,說不定他心中自有籌謀,準備以犧牲自己來給家族翻案呢。哪裏翻案最容易, 那麽大的案子, 肯定是告禦狀最方便、直接。”

小甲小乙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就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

小甲說:“公子,不是貪生怕死?”

小乙搶着說:“貪慕虛榮, 是個小人嗎?”

楊久聳肩, 有些不雅的動作她做出來還挺可愛, “我也是一種猜測,畢竟那麽一個聰明人,驕傲自負,竟然願意淨身進宮,屬實有些反常。”

電視小說看多了,她發散性思維還是有點的。不是王爺的白月光,但一出卧薪嘗膽的複仇記她已經腦補出來了。

不說複仇那麽離奇的情節,單說一個人願意去淨身, 就非常之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她搖搖頭, “要是他真出現,我可弄不過他, 我始終弄不懂他為什麽要逃跑, 草原那麽大, 環境那麽苦,逃進去存活幾率很小吧,除非他有人接應,也不對,要是有人接應的話,楊家就是和鞑子有聯系,一家子獲罪不怨。不知道了,我不是楊九郎,不了解他,猜測不出來,我看人很不準的。”

小甲小乙何止是驚了,是大大大的震驚了,他們二人看着楊久,眼睛裏都是崇拜的光芒。

有些話只能夠心裏面說說。

楊九郎要是恨朝廷,就應該進入幽州,見到寧王,慫恿他造反。

不過那樣做的話,那就沒有她楊久什麽事兒了,估計她就要在草原深處努力求生……

幽州城很大,大卻人口不多,畢竟地處邊陲,屢經戰亂,人口凋敝很正常。戰時的幽州會抽丁入戰場,要麽是正軍,要麽是勞役,活下來的或多或少會帶點傷疤或者殘疾,這就造就這兒的民風粗犷、非常豪放。街上人還是有點的,不至于冷冷清清,路邊也有一些攤位賣着吃食,男人敞着懷高聲說話,女人露着乳直接奶孩子,走過路過的人沒有掉眼珠子去看的。

要是有人盯着看,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罵過去。

沒有古偶劇裏敞亮的街道,更沒有青石磚鋪成的平坦道路,飛沙揚塵不至于,空氣中也是浮着灰的,太幹了。幽州城的街道是夯實的泥土,不怎麽下雨地方很少泥濘,其實大家心裏面更盼着能夠痛痛快快地下場雨,把天地澆透吧。

“公子,那邊髒。”小甲提醒有些走神的楊久。

楊久回過神來,就看到即将路過的巷子那邊有個露天垃圾場,堆着很多生活垃圾都沒有人清理。

“環境衛生要抓上來,這麽着很容易滋生細菌。”她微微皺眉。

可以包幹到市區街道什麽的,弄一群戴紅袖箍的大爺大媽怎麽樣?

楊久搖搖頭,有些猶豫,都說倉廪實而知禮節,現在日子都不好過呢,怎麽勸導人講衛生?現代喝熱水的習慣可不是自古以來。

看着楊久又陷入了思索當中,小甲小乙無奈,本來跟在身後的二人只能夠一左一右夾着她走。

“好香啊。”

楊久忽然聞到一陣香味。

“聞着像是燒餅的味道,我們去看看。”

對美食,楊久有特殊的愛好,別人出去旅游是手機裏拍了一堆風景,她出去旅游是肚子裏塞滿了一堆特色小吃。食物,才最具有當地特色吧,不去那些app通過大數據推送的店鋪,往往是趁興而去、敗興而歸,本地人都不去吃的地方算哪門子當地特色,只有跟着當地人走才能夠在菜市場或者居民樓下發現開了幾年十幾年二十幾年的地道味道。

胡麻子燒餅。

楊久看到了。

做的桶餅,就是一個大木桶裏面糊了泥,久烤之後泥巴幹硬起了保溫的作用,中間堆着炭,做好的餅一張張貼上去,很快貼着的那面變得幹焦、靠火的那面焦脆。

往爐子裏貼餅的師傅就穿了一件馬甲,臉紅脖子紅、滿頭大汗,他身量不高,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看着就不是尋常人,做的餅也不是尋常人會買來吃的,|油酥放的多,普通人吃不起。

楊久看了一會兒就知道了香味的奧秘,油酥放得多,做出來的餅子酥香,做餅的是老板娘,纖細漂亮,低垂着頭,露出一段粉粉的頸,包的餅子很圓呼,餡料是蔥花拌肥肉丁。經過烘烤,肥肉丁融化,油滲透進面裏,能不香嘛。

這一個餅子下去,攝入的熱量沒有十公裏消耗不下去。

楊久看了好一會人,決定來一個,給小甲小乙也安排上。

“吃那種無油的硬餅子多了,我都忘記酥香的燒餅了。”楊久站得離爐子遠點,那麽真是烘人,“娘子,要三個餅。”

那做着餅子的老板娘聽見了,看向做餅的丈夫,那五大三粗的男人說:“等一盞茶的功夫,馬上好。”

“好嘞。”

好飯不怕晚,楊久有耐心等着。

這等着等着就等來了意想不到的人。

楊久又對老板娘說:“娘子,再來兩個。”

回答的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馬上好。”

兩夫妻做餅的貼餅的,沉默的沒啥交流,但配合得相得益彰,楊久看着覺得有那麽相濡以沫的溫情在,她說:“應長史,你怎麽出來了?還抱着小孫女,你可要抱好了,街上人多混雜,西市那頭聚着許多人伢子,可別讓孩子離開視線,你自己知道的啦。”

不來不放心啊,應铖是說完了“楊九郎”的事情就後悔了,早知道楊久會親自出去一探究竟,他就不吭聲了。免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應铖思想想去還是決定找出來看看,“孫女吵着要吃胡家燒餅,我就帶着她出來買,恰好遇上公子,真是巧。”

楊久噗嗤笑了,說謊的時候不要左右亂晃眼睛,就顯得更加真實了。

“原來是小圓想吃,長史真是體貼的爺爺。”她沒有拆穿。

三歲的小姑娘含着手指,羞澀地靠在祖父的懷裏,估計都沒弄懂她爺拿她做借口呢。應铖松了口氣,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小孫女,“胡家燒餅味道香濃酥脆,很是不錯,我們全家都愛吃這一口。”

他和貼餅的老板說了一聲,“還是照常送二十張去應家。”

老板自然應下。

楊久納悶了,胡家燒餅這麽出名,自己為啥都沒有吃過。

“你們兩個吃過沒?”

小甲小乙心虛,但不敢撒謊,“吃過。”

楊久不高興了,“難不成就我沒有吃過?!好啊你們兩個,有什麽好吃的都不和說我。王爺吃過沒?”

小甲小乙搖頭,這個他們哪裏知道啊。

小乙說:“我回去問陳松延。”

應铖說:“應該是吃過的,胡家燒餅也是沈家餐桌上的常客。”

楊久好生氣,狠狠地在心裏面給趙禛記上一筆,竟然有好吃的都不想着自己,自己可是有什麽吃的都想留給他的。

應铖看楊久是真生氣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給王爺惹了麻煩, “這個,也許王爺沒吃過……”

現在找補沒有用了,越描越黑。

楊久幹巴巴地笑了兩聲。

應铖無力哀嘆,小孫女小圓安撫地拍拍祖父的臉,“噓。”

祖母有時候就是這麽幹的,她有樣學樣。

應铖苦笑,自己就是吃虧在這張嘴上!老妻說得對,遇到明君他尚能當個直谏的忠誠,否則就是拖累全家流放……他不是死腦筋的愚昧之人,只是不知道如何變通,更不知道如何婉轉,多少次朝堂上谏言,沒有落到清廉耿介之名,卻是全家背井離鄉。

辛苦生活,讓他選擇了閉嘴。

“長史,直說挺好的。”

楊久是生趙禛的氣,又不是和應長史生氣,“你不說,我還不是瞞在骨子裏。不要閉口不言,身為王府長史理當發現什麽對我對王爺直言,才能夠管理好王府。诤臣不好做,應長史任重道遠。”

應铖張張嘴,心口忽然就酸酸的,半響才點頭說:“是啊。”

燒餅恰好出鍋了,剛出爐的燒餅滾燙,楊久拿不住,是小乙拿着。既然都出來了,那就一起行動吧,楊久主動邀請應铖一起去西市,又再一次叮囑了要看好孩子,“你說的西市魚龍混雜,可不适合小孩子過去,長史可要看好了。或者,直接先送孩子回去吧。”

應铖有些為難,楊久說:“小甲,你抱着小圓回去,送回去了再來找我們,我走慢點。”

小甲應是,這就看應铖的選擇了。孩子帶着的确不是很好,應铖想了想放心小甲送回去,小姑娘有些害羞,但聽話地按照爺爺說的做了。

待楊久走到西市時,小甲也趕了過來,有些氣喘,“長史放心,已經把孩子送達了你家人手中。”

應铖忙謝。

說是西市,其實不是标準的市集,就是個以一棵大槐樹為界,聚着許多牙人的地方。

牙人也不都是做人口生意的,他們類似于中介,買賣房子、租售房屋、需要短工長工等等都可以找他們,行當裏做到頂尖兒的被稱一聲牙絕。

做人口買賣的到底損陰德,正經挂牌做的人不多 ,張大耳朵就是其一,楊久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大槐樹底下吹牛,“我們做這行當的,也是給窮苦人弄條生路,窮家的小姐還不如富戶的丫頭體面,要是争點氣,做個通房小妾,那連帶着老子娘也跟着上了臉面,哪裏不好。我又不把人往那腌臜地方送,閨女小子到了我手裏,保管送個穩妥的地方。”

“你還做草原的生意?”

張大耳朵對着茶壺嘴喝了一口茶,口氣很大地說:“我那是有門路,跟草原做一些平等交易,還能給王爺帶點草原最新的動向不是,王爺用得上咱,哈哈。”

他聽着聲音耳生,扭頭看過去,是個俏生生的公子。他眼睛多利,經手的人比旁人吃的飯還多,一眼就看出那是個姑娘,漂漂亮亮、明麗動人,令人見之難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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