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嫌隙已深

丹曦堂。

堂中陳設富貴典雅，器物奢華精致，處處按照風水擺放，極是講究。

陸梓肖舒舒服服地倚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他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圓圓白白的臉上保養得宜，雖是短眉細目，眉間眼角卻不見一絲皺紋，下巴留着寸許胡須，面目看似和藹普通，渾身上下卻透着股精明之氣。

只見他慢慢啜着一口茶，似在等人，神态舉動無不透着養尊處優。

後堂擺放着兩列牡丹屏風，只聽微微一響，屏風緩緩移開，一個中年男人背負着雙手走了出來。

原來這屏風後的牆內自有機關秘道，難以令人發覺。

“大哥來了，快上座”，陸梓肖連忙起身，展袖相請。

那被稱為大哥之人點點頭，也不推讓，坐在了上座。

只見他與陸梓肖年紀相仿，容貌卻頗為嚴肅，粗眉威目，鷹鼻如鈎，抿起的嘴唇棱角分明，整個人不怒自威，不由令人生出怯意。

只聽他開口，嗓音低沉渾厚，“義弟，這次老三的兒子雷方宇身中麻毒，你怎麽看？”

“小弟倒也覺得奇怪，不知老三這幾年觸了什麽黴頭，事事不順，生意做不好也就罷了，就這一個獨子，還在衆目睽睽之下遭人暗算，讓人不得不後怕啊!不過幸好并無大礙,只是這下毒之人倒也怪異，既不是沖着他性命來的，那又為的什麽呢？”

“此事的确蹊跷。看上去，那人的目的是只想攪了賭局，否則也不必在那麽多人眼下去用麻針。”

“這我也倒是想到了，可他的動機也奇怪，他這一針，明顯不想讓那柳墨偕贏，也不想讓那雷方宇輸。除非...是雷家怕雷方宇失手。或者，有人不想讓柳少莊主贏？想來想去，這場豪賭，既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攪了它看上去只是對雷家有利...難道...”

“若是雷萬千幹的，倒也說的過去，可我還是覺得有些蹊跷，所以，我已派了摩羅堂人手去追查，那避塵山莊的少莊主柳墨偕，還有雷家，都要好好地查一番，我想這樣定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大哥是說，這下毒之人，就在這兩家。”

“也不一定。只是有可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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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為何對此事如此上心？說來也是小事一件，與咱們并無多大幹系，老三家的這塊爛攤子，咱們幫也幫了，扶也扶了，是福是禍，剩下的怎麽也要靠他自己了吧”，陸梓肖說到這裏，不耐地用手指捋了捋自已的一撇八字胡。

“我不是擔心他，我擔心的是，咱們的仇家...”，說道此處，祝庭嶂的雙眼微微眯起，面色看起來很是陰沉。

“都過去十幾年了，大哥還在擔心此事？自那場惡戰後，俱是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那幾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又何足為患？”

“我擔心的是那楊卓逢，那一戰中唯他帶着幾個小孩不見蹤影，這十幾年來我一直派人搜尋也未能找出他們的下落，他是唯一知道我們所有秘密的人，不能除之而後快，我又豈能心安。”

“二哥真是多慮了，知道又有何用？且不說他沒有證據，單憑一張嘴告不倒咱們不說。并且，就算他們想報仇，依咱們現在的實力，又有何懼之？你如今貴為朝堂二品三司副使，滿門榮華自不必說，手下的摩羅堂人才濟濟，不乏江湖高手。我呢，現在也算是一方首富，黑白兩道都有交情，手下也養着衆多人馬。再者說了，你我身旁都有絕頂高手相護，就算有人來尋仇，還怕不能全身而退嗎？大哥實在是多慮了。”

“話是如此，可我仍舊不能放心。那楊卓逢也不是普通人物，銷聲匿跡近十幾年，我派了多少人手也未能打探到他的下落。他若是死了便罷，若是沒死，想必也定不會閑着，而且那幾個男孩，現在多數也已成人，我們不可再小觑對手。凡事還是小心些為好，你我還有老三，三家有一家出事，都不是吉兆，所以既然雷方宇中毒之事事出蹊跷，我們就尋根究底，看能不能找出一點線索來。”

陸半城拂了拂胡須，點了點頭，又似想到了什麽，“那雷家...”

“雷家就由我派顧管家出面，拿些禮物，代你我二人前去看望那雷方宇，借機也打探一番，看有什麽線索。你就不用操心了。”

“多謝大哥。唉，這幾年來，老三跟咱們是越來越疏遠，除了逢年過節來走動走動，就再也難見他的身影。說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吧，他這生意卻又是越做越爛，要不是咱們幾次幫他，他那錢莊說不定早就關了門了，大哥有心要他跟咱們做事，想借機幫幫他，他又找借口推脫，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想的些什麽。”

“哼，老三這樣的人，做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難成大事。不管他想的什麽，既然走的是一條道，那到死也就得是同一條道，可由不得他來選”，祝庭嶂擠出這麽一句來，原本嚴肅陰沉的眼神也變得狠骘起來。

陸半城不由心中一驚，但旋即便哈哈大笑起來，“大哥與小弟所想甚合，兄弟同心，才能同道。不能同道，又豈能兄弟相稱？”

“只不過礙于我們還有仇家，不知何時會冒出來，說到底三家因此拴在一根繩上，不能一榮俱榮，也是一損俱損，對誰也沒好處，所以，老三自己好自為之就好，莫攪起什麽風浪，我們便依舊是好兄弟。”

“是啊，，正如大哥所言，依他的性子，想必也成不了什麽大事，這...只是面子上還須得過得去。”

“自然。所以這些事，就勞二弟去做了，此事過後，平日裏你就多去走動走動，他家的舉動，我自會派人監視。”

“知道了，大哥，大哥就放心吧。”

“那今日就先敘到這裏，我還有些要事，改日再與賢弟好好飲一杯。”

“酒菜都已備好，但大哥既有事，我就不留大哥了，那就下次再敘。”

牡丹屏風緩緩收起，又是微微一響，一切又恢複了原狀。

陸半城端起已涼的茶杯，微微一啜，仿佛不覺滋味，微微眯起的細目中卻多了一絲深沉精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