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相聚生辰日1

落梅山莊今日張燈結彩，分外熱鬧。朱紅色的大門少有地開着，筵席大擺，廣迎賓客。

門前來送賀禮之人絡繹不絕，雲管家與四五個下人在一旁忙着接待，有人負責報來客姓名，雲管家則負責與來客客套寒暄，另一人負責收取賀禮并整理，還有一人負責執筆記錄，再由一人引入內廳去見過單莊主，後引出廳送到宴席上，一切都是忙中有序。

與別家大宅不同，落梅莊前來祝賀之人多衣着樸素，似尋常人家，使得其中夾雜着身着绫羅綢緞的富貴人家分外顯眼。

“唐中節唐縣令偕千金來賀。”，一聲唱喏，令人群騷動起來，大家紛紛向那人彎腰施禮。

只見這唐縣令樣貌端正嚴肅，眉間自有一股正氣，留着一縷胡子，身穿便服，微微笑着點頭與衆人還禮，比公堂上多了一絲親切。

他的獨女唐如意與父親眉目頗為相像，容貌端秀，眼角眉間更多了一份英氣。體态盈然端立，着一身極妥帖的粉底素色描花衣裙，素釵挽髻，自有種寵辱不驚的淡然之氣，與其他閨秀不同，顯得分外落落大方。

說起這唐縣令，與單莊主一樣，都是梅城百姓心中最為尊崇愛戴的兩位長者。

唐縣令愛民如子，清正廉潔，辦起案子來有理有據，自上任五年以來未嘗有不服判決者；單莊主雖為一方首富，卻樂善好施，扶弱濟貧。平日裏開一私塾，不設門檻，廣收弟子，閑暇便為學生授業解惑，不取分文。雖是一人為官，一人經商，并非同道，可因為兩人都頗有文才，喜歡吟詩作畫，惺惺相惜之下，互引為知己，早己傳為梅城縣街知巷聞的一段佳話，更不提唐縣令的獨女唐吟秋與單莊主之女秦若鴻亦是知己好友。

此時唐縣令正與雲管家微笑交談，整個宅院分外熱鬧。

“杜三竹偕千金來賀。”又是一聲唱喏，引得衆人紛紛轉過頭，循着衆人的視線望過去，只見梅城縣有名的大財主杜三竹腆着肚子，白胖胖的臉上留了兩撇八字胡，正樂呵呵地朝唐縣令一揖，身後的女兒杜雙蘭才是衆人矚目的原因。

難怪衆人相看，她不僅長的明豔動人，身材也欣長高挑。再加上一身出衆的打扮，瞬間就奪去了所有在場女眷閨秀的光彩。

只見她身着一襲水藍色輕紗裙，外罩一件紫羅蘭色襟衣，專門梳理過的雲鬓簪了一支玉蘭金釵，與腳上的描金繡花鞋相呼應，鬓間別了幾朵精致的藍紫相間的小花，又與所穿衣裙相呼應，看起來精心打扮了一番。

看着衆人瞧她，她也倒不在意，只朝唐如意微笑着，唐如意也回以笑容，看來兩人關系很熟稔。

與唐縣令跟雲管家打過招呼後，杜雙蘭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唐如意身旁，嬌嗔道：“最近怎麽也不來找我，我一個呆在家裏可是悶極了。”

唐如意笑道；“我哪有你杜大小姐如此清閑，不過你今日是為若鴻祝賀生日，如此打扮不怕奪了主人的光彩嗎？”

杜雙蘭懶懶嘆了口氣，道“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若是能奪去她的光彩，也就不用拼盡心思如此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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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意忍不住一笑，似也默然贊同了這句話。

杜雙蘭假裝生氣般撅起嘴，輕捶了唐如意一下，道：“呆在這裏無聊死了，我們要不要去找若鴻？這家夥，每次到自己生日，就藏着不出來，老是姍姍來遲。”

唐如意搖了搖頭，“別去了，我們還是先同父親見過單莊主，再靜靜等着她吧。她本就不愛這熱鬧場子，也不贊成生日過得太過隆重，只是這是單莊主的心意，她不好違拗。”

“唉，真是羨慕林若鴻，有這麽個好大伯跟這許多好兄弟寵着她。”

“你呀，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快走吧杜大小姐。”

杜雙蘭剛要撅嘴，仿佛又想到了什麽，拍着纖手笑了起來：“也好，她的幾個哥哥不是回來了嗎？能一飽眼福也是不錯的。”

唐如意看着她笑着搖搖頭，“你呀，這花癡的毛病何時能改的掉？”

“愛美之心，人皆有知啊。我們快走吧。”杜雙蘭嘤咛一聲撒了個嬌，，挽着唐如意的胳膊，朝後廳走去。

築玉園，憑月小築。

紗簾輕擺，室內蘭香清淡若有似無。內裏的擺設每一樣都極為精致考究，自有一種獨特的格調。

林若鴻對鏡而坐，鏡中人明眸熠熠，光彩照人。

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正在為她梳發，看起來全神貫注，十分用心。

林若鴻看着鏡中少女慎重的模樣，嘴角不由蕩起一個好看的微笑來，“小月，随便梳梳就好了。時辰可不多了。”

“那可不成，今日是小姐的生辰，你可是主角，衆人都要看着你的。這是最近京城裏才流行的發型，叫做流雲堕馬髻，可好看了。我學了好久才學會，你瞧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小月的手跟嘴一樣巧，只瞧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伶俐地編着發。

“你知道我一向喜歡簡單自然些的，可別弄的太複雜。”

“小姐你放心吧，這發型一定适合小姐，一定好看。”小月信心滿滿地打包票。

林若鴻無奈一笑，只聽樓下有人來報。

“進。”林若鴻輕啓唇齒。

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個托盤，彎腰道，“見過大小姐。”

“黎叔來了，是四哥找我嗎？”

“正是，四少爺讓我将他備的生辰禮提前送來，說是你能用的上。還讓我問問，你身體是否已經安好了？”

“你告訴四哥，我已好了，讓他安心，我待會兒就出來向他們敬酒。”

“是，那小人先退下了。”

林若鴻點點頭，看着鏡中人，發髻精致繁複，層層堆疊，由臉頰至肩膀一側蜿蜒結股落下，更能襯映出臉龐柔美，有種雅致閑逸之态。

小月對着銅鏡滿意道：“成了！”

林若鴻笑道：“的确很好看。”

“那可不？對了小姐，四少爺送來的生辰禮，你不瞧瞧嗎？”

“打開看看，不知四哥這次又送了我什麽好東西？”

小月忙去掉托盤上的蓋布，上面放的是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月白色衣裳，衣物上面還放着一支玉釵，小月輕輕拿起它，驚嘆道：“好漂亮的玉釵啊！小姐你看。”說罷便遞給了她。

林若鴻接過釵細細端詳，只見那玉釵仿佛渾然天成，雕工精湛，釵頭雕出了一只翩翩欲飛的蝴蝶來，镂空的翅膀分外輕薄，精巧非常。

她還未說話，只聽小月又是一聲驚呼:“小姐你快看！快看這衣服！”

林若鴻轉過頭，目光定住，顯然已被這件衣服所吸引，拿在小月手中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裙，疊放着并看不出奇特，只能看出面料極為柔軟絲滑，待展開時才能發現它的與衆不同之處。仔細看去，這件裙子剪裁妥貼，似是特地量身定作。設計也是獨具匠心，非同尋常，裙擺層疊如花瓣，卻輕盈不見臃腫，胸前與裙擺間裝飾着幾粒圓潤的白珍珠，與月白色相映，更顯優美動人。

“小姐，別光顧看了，趕緊穿上啊，這衣服可真是太好看了。”一旁的小月激動不已，不停催着林若鴻。

林若鴻輕輕摸着衣料，摸到裏面，手停了下來，一個小小的衣簽已被她捏在了手中，她仔細端詳着衣簽上用金線繡成的“水”字，臉上浮現了贊嘆之意：“不愧是名聞京城的水四娘，妙手獨絕。四哥真是有心了。”

“這、這就是水四娘親手制的衣？”小月也驚訝道，“這樣的手藝，真真叫人驚嘆，我只怕一輩子也趕不上。”她氣餒道。

林若鴻一笑，“時辰馬上到了，待我換上衣服，咱們就出去吧。”

微風拂過，白紗簾幕輕擺，蕩起一室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