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天魔血脈
可一旦得到過,人就會變得貪心
問:別人背後說你壞話, 被你當場撞破是什麽感受?
雲千媱:瀉藥。第一感受是想沖上去揍他一頓,第二感受是意識到打不過,于是冷靜下來, 第三感受是替別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隔着一道簾子, 雲千媱神色平靜,唇角繃直。
路歸朝顯然十分震驚。睜大眼睛, 張了張嘴, 似乎想解釋,可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雲千媱将糖葫蘆藏到身後,微笑說:“突然想起來,小師叔找我還有事呢, 你倆坐一起就好, 我去蹭小師叔的。”
說完,扭頭離開。
憑路歸朝如今的功力, 怎麽會意識不到身後有人呢。只有兩個解釋, 第一, 他故意說給自己聽的,第二,他情緒太投入, 因為他是真情實感地不、喜、她!
不管哪個原因, 都夠讓人生氣的!
雲千媱一轉身, 臉就拉了下來。走出幾步,看看手裏的糖葫蘆, 只覺礙眼諷刺,于是一把扔在地上, 将它們想象成路歸朝, 狠狠踩了幾腳, 心裏的氣才算舒暢了。
男主嘛,人設如此,正常正常。還能指望他對一個惡毒反派動心?不過——
呵呵,他現在倒是變得圓滑,知道不能正面和她剛,演出一副暧昧的讓人誤會的模樣……演技這麽好,你天生的演員啊!
雲千媱深吸幾口新鮮空氣,按捺住心裏的火氣。
她現在上去和路歸朝同乘,一定會忍不住揍他的。
馬車上,路歸朝傾身上前,一手撐住掉落的車簾,目光複雜地追随雲千媱的背影。他手指幾乎将簾子抓破,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李暮楚臉色古怪地看了看他,一把推開,下了馬車:“阿媱,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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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出幾步,就看見雲千媱用力腳踩糖葫蘆的背影。李暮楚走過去,撓撓腦袋:“阿媱,你別和小廢物一般見識,大不了咱們以後不理他,如果你實在生氣,等回了無塵山,我有的是法子弄他。”
雲千媱轉身,看了看他,問:“表哥,你剛才故意讓我聽到的吧?”
這麽快被識破,李暮楚臉色一紅,随即解釋:“我是故意的不錯,但若不詐一詐他,怎麽知道他心思居然如此深沉,竟敢算計到你頭上?”
雲千媱雙手叉腰,低頭沉思。
李暮楚見她神情低落,狐疑道:“阿媱,你難不成喜歡他?”
雲千媱冷笑:“我當然不喜歡他!但……我也不讨厭他。可他居然讨厭我,竟敢讨厭我?!還罵我渾身上下沒一點值得喜歡?”他是眼瞎還是咋滴?!
雲千媱氣笑了。
李暮楚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是他不懂欣賞!沒事,等着吧,我替你出氣兒!”
回到無塵山,一行人第一時間前往主殿,将雲中所遇之事彙報姜鶴歸。
聽到九尾狐妖受薛獴蠱惑,為禍人間時,姜鶴歸皺眉:“五師弟,看來此事需得加緊。趁他受傷之際,一舉奪回神器。”
池衡行禮:“是。”
池衡只在無塵山逗留三日,期間,依雲父所托親自指點雲千媱劍法,這可就苦了她了!
雲千媱剛上完早課,就被叫到校場,池衡如一株玉樹立在那裏,等她見禮後,輕一點頭:“聽你父親說,你最近習得一套新劍法,先演練一遍,我看看。”
雲千媱道了聲“是”,召出卻影。
池衡盯着她的動作,眉頭輕皺,一遍結束,迅速指出好幾個問題。按他所說,雲千媱努力修正錯誤,一口氣又練了七八遍。雖是冬日,但正值正午,陽光強烈,不一會兒渾身被汗水浸透。
而池衡則飄然飛到一顆樹上,半躺下,解下腰間的白色酒壺,一口接一口啜飲起來。
雲千媱滿頭大汗:“小師叔?”
池衡姿态慵懶,發上系的青絲帶拂過臉頰,漫不經心道:“繼續練,直到我喊停。”
沒辦法,雲千媱只能提劍再戰。池衡半阖眼眸,有時似沉睡,有時突然出聲提點一句,雲千媱想偷懶也無從偷起。直到日頭快落,池衡也沒喊過一句停,雲千媱累到半死,但終于将這一套劍法練得有模有樣。
她正要欣喜地告訴池衡。誰知一扭頭,一只模樣奇怪的龐然大物墜落眼前。
二話不說,咆哮着沖過來。
雲千媱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被它撞得摔了個跟頭,眼見巨拳就要落在臉上,她急忙翻身一躲。
怪物的拳頭把校場地面砸出一個深坑。
雲千媱咬咬牙,提着卻影迎面而上。劍光飛舞,咆哮厮殺,和夕陽餘晖交織成一片絢爛。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擦黑。龐然怪物轟然倒下,化作一片輕飄飄的符紙。
雲千媱伸出掌心接住,低頭一看,驚訝道:“傀儡符?”
“不錯。”鼻端聞到一股淡淡酒香,池衡飄落在她面前,雲千媱鼓了鼓腮:“小師叔,你為何戲耍我?”
池衡不答反說:“短短半天時間內,能熟練掌握一套難度中等的劍法,還可用于實戰中,孺子可教。”
啊這就是沒當過師尊的人麽,教起學生來真可怕,要不是她運氣好,早被那個傀儡拍成餅了吧?還好他從不收徒,否則她都要替他徒弟捏一把冷汗。
雲千媱雙手抱拳,一揖到底:“都是小師叔教導有方。”
池衡淡淡一笑,眸子清透:“還有兩日,我就要出無塵山,繼續追查薛獴下落。你且好好練劍,等我回來再考你。”
雲千媱心中冷汗滑下,面上不顯,依舊恭敬道:“小師叔厚愛,弟子感激不盡。”
池衡低頭看她,許久,才道:“你和從前變了許多。”
雲千媱心中一驚,緩了緩,揚起笑臉:“哈哈是麽?那小師叔覺得我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池衡神色淡淡,轉開臉,目光落到遠處,眼中有蒼茫悲憫:“這并不重要。萬事萬物,皆有緣法。”
說着,一拂衣袖,白衣翩然升起,踩着仙劍朝月升的方向飛去。
雲千媱原地愣了會兒。
他這話什麽意思?識破她的身體換了一個魂魄嗎?什麽叫不重要?這怎麽會不重要呢?在修仙界,奪舍可是大忌啊!
雲千媱收起卻影,總覺得忘了一件事。
半響,看了一眼被傀儡怪物砸出的地面深坑,才反應過來,沖着池衡離開的方向大喊:“小師叔,無塵山門規,損害公共財物要賠靈石的啊——”
路歸朝回到小院,還未進房間,看到一扇門虛掩着。他劍眉一壓,随手捏了個訣。
房門緩緩打開,一桶水稀裏嘩啦澆了下來。他定睛一看,是寒泉水,澆到身上若不及時烤幹,寒氣滲入體內,能讓人燒個七八天。
路歸朝面無表情,擡腳踩過寒泉水,走入房間,一眼便注意到被子裏有什麽東西。他走過去掀開,只見幾十條小蛇抱成一團,受了驚後,嘶嘶地吐着信子游下床。
……是李暮楚。
路歸朝臉色冰冷,阖了下眼睫。多久沒遇到這些事情了?其實,若不是那個人的庇護,這些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可一旦得到過,人就會變得貪心,會想緊緊抓在手裏不放開。
路歸朝臉色鐵青地出門,一路來到藏書閣。他這些天一有空就紮頭這裏,翻閱書籍。可現下心中躁郁沉沉,沒法靜下心來看書。
路歸朝的心口開始疼,捂住胸口悶哼,沿着書架緩緩坐下。
他眼中顯出猩紅,身上冒出幾絲黑氣。幸好此時無旁的弟子。他靠着書架,盤腿打坐,默念清心咒。
可越是這樣,周圍仿佛越有個聲音和他說話。
“路歸朝,你好天真啊,竟想找到洗去天魔血脈的方法?你以為你做得到嗎!”
“我不是天魔血脈。”
“即便你洗去天魔血脈又能如何?她會多看你一眼嗎?”
“我不是天魔血脈。”
“她對李暮楚拳拳關心,對琨玉崇拜憧憬,對二師姐歡笑晏晏,對靳扶州溫言細語,對鐘不意言無不盡,甚至連那個小流,也毫不吝啬賜他百年靈藥。除了你,唯獨你,她眼裏容不下一個你。”
“夠了!閉嘴!”
路歸朝睜眼,黑瞳彌漫血色,掌心打出一道黑霧,“嘩啦——”書架破碎,書籍散落一地。
那個聲音消失了,值守的弟子慌慌張張跑進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路歸朝臉色蒼白,輕|喘地捂住發痛的靈核,死盯着一室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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