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白忘寒回了清虛峰，發現淩星淵正在練劍。

淩星淵看見白忘寒，收了劍，“師父。”

白忘寒沉默了一會，說：“謝景明同我說，想要派你去其他仙門，察看神器，你可願意？”

淩星淵吃了一驚，随即道：“我願意的。”

白忘寒又是一陣沉默，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淩星淵。

淩星淵問：“師父是不想我去嗎？”

白忘寒還是不說話，垂下了眼眸。

淩星淵又問：“師父為什麽不想我去啊，難道是擔心我的安危？可要是這也怕，那也怕，我還修什麽仙。”

白忘寒終于開了口，“不一樣。”

淩星淵問道：“什麽不一樣？”

白忘寒認真地說：“因為是你。”

淩星淵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師父這般愛重我，我真是無以為報了。”

白忘寒淡淡道：“我不需報答。”

淩星淵拉開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條紅繩，“這不是有師父送給我的手鏈嗎，要是我遇到危險，我就捏碎上面的魂珠，師父就能救我了。”

白忘寒說：“……好吧。”

淩星淵放下袖子，将紅繩遮住。他一個大男人，手上戴着一條紅繩，他總覺得怪怪的，所以一直遮掩，不讓人瞧見。

白忘寒悶悶地說：“不知你要去多久？”

淩星淵笑道：“不管我去多久，去哪裏，我都會回來的。”

白忘寒心中一動，臉上也難得露出清淺的笑容，恍如雲開霧散。

……

次日，謝景明便遣人來清虛峰請淩星淵。

淩星淵去了玉虛峰，被領到一處房間。他走了進去，裏面謝景明正在打坐。

謝景明溫和地說：“你來了。”

淩星淵抱拳道：“參見掌門。”

謝景明微笑道：“坐吧，不必拘束。”

淩星淵依言選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謝景明看着淩星淵，說：“這似乎是你與我第一次單獨見面。”

淩星淵說：“是的。”

他與謝景明雖然見過幾次，但都是在有其他人的情況下。他們單獨相見，還是第一次。

謝景明說：“我想派你前往其他仙門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淩星淵點頭道：“師父已經告訴我了。”

謝景明沉吟片刻，說：“你師父對你很好。”

淩星淵也覺得白忘寒對自己很好，“我不會辜負師父的……期望。”

謝景明忽然嘆了口氣，“只怕他所求的，是你不能給的。”

淩星淵問：“掌門何出此言？”

“我來為你算一卦吧，請你寫一個字。”謝景明指了指桌上的紙筆。

淩星淵想了想，寫下了一個“主”字。

謝景明看了這個字良久，說：“主，镫中火主也，其形甚微而明照一室（注）。”

淩星淵聽得滿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

謝景明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幾日後，你便和其他幾名弟子一同下山吧。”

淩星淵說：“是。”

謝景明揮手道：“你且去吧。”

“掌門告辭。”淩星淵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淩星淵走後，謝景明盯着那張寫着“主”字的白紙看了許久。他喃喃道：“其形甚微而明照一室……”

這句話，不就是隐喻着雖然這個人現在修為不高，但卻是日後拯救蒼生的人嗎？

……

幾日後，淩星淵接和常玉書、徐子真一同下了昆侖山。

三人之中，常玉書和徐子真都是金丹期的修為，只有他是築基期。

他對于徐子真這個人，有幾分印象。這個人就是把他叫到玉虛宮的人，然後他就被關入了陰凝窟。不過，徐子真也不過是奉命辦事罷了，沒什麽好遷怒的。

三人準備前往的第一站，是扶桑派。

扶桑派在碧海之中，而且這處海十分古怪，海水之上不能禦劍飛行。于是，三人只能乘船前往，而他們首先要去的是一座臨海的小城，因為這座城中有船可以前往扶桑派。

三人進了城，城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既有修士，也有凡人，好一派熱鬧景象。

他們尋到碼頭，碼頭上堆積着貨物，數條船停在岸邊。有幾只海鳥站在船的桅杆上，潔白的身影映着藍天。

常玉書攔住了一個路人，問：“這位老伯，你可知乘坐哪條船可以前往扶桑派嗎？”

路人說：“真不巧，前往扶桑派的船昨天才開走，下一艘要七天後了。”

常玉書說：“多謝。”

徐子真提議道：“不如我們暫且在城中住下，七日後前往扶桑派。”

淩星淵說：“只能如此了。”

徐子真往四周看了看，發現附近就有一家客棧。他指着客棧說：“我們就在這家客棧住下吧，靠近碼頭，比較方便。”

常玉書說：“好。”

……

三人向着客棧走去，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門前。

淩星淵走進客棧的時候，被一個從客棧裏沖出來的人撞了一下。他潔白的外袍，還被那人蹭上了一塊黑黑的印子。

他定睛一看，撞上他的人，竟然是個小乞丐。

“對不起，這位仙長，我給你擦幹淨吧。”小乞丐誠惶誠恐地用手擦着黑印，卻是越擦越髒。

淩星淵哭笑不得，他沒想到如今劇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男主的後宮還是準時上線了。

他面前的這個小乞丐，就是扶桑派掌門之子——呂萦思。

在小說中，男主被逐出昆侖派後，四處流浪。他到了一座小城，遇見了一個小乞丐。他請小乞丐吃了一頓飯，沒想到小乞丐第二天就變成了個小美人。小美人自稱是扶桑派掌門之女“呂萦思”，還将男主帶到了扶桑派。男主在扶桑派中不僅有奇遇，還獲得了“呂萦思”的芳心。

時至今日，淩星淵發現呂萦思也變成男的了，他已經不會吃驚了。他微笑道：“沒事，你不用擦了。”

呂萦思停了手，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淩星淵看了一眼呂萦思的肚子，說：“我請你吃頓飯，如何？”

呂萦思說：“有人請吃飯，為什麽不吃呢。”

常玉書和徐子真雖然覺得淩星淵的舉動有些奇怪，卻都沒有說話。

四人在一張桌子上坐下，淩星淵坐在呂萦思的旁邊。

小二走了過來，問：“幾位想要吃什麽？”

淩星淵對呂萦思說：“你想要吃什麽？”

呂萦思眼珠一轉，說：“我想要吃鳳凰展翅、喜鵲登梅、金蟾玉鮑、烏龍吐珠、松鶴延年、沙舟踏翠……”

小二面露難色，“這些……我們這裏都沒有。”

呂萦思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随便撿幾樣你們這裏的廚子拿手的吧。”

“好嘞。”小二趕緊走了。

這時，常玉書和徐子真也看出了這個小乞丐不是個真正的乞丐，乞丐也溫飽都做不到，哪裏知道這麽多名貴菜色。

呂萦思掃視三人，說：“你們不是這裏的人吧。”

淩星淵說：“我們從昆侖山來。”

呂萦思問：“你們要到哪裏去呢？”

淩星淵答：“我們要去扶桑派。”

呂萦思又問：“你們要去扶桑派做什麽？”

淩星淵說：“我們所要做之事，到了扶桑派，自會告訴東王。”

呂萦思若有所思地說：“東王可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兩人說話間，小二把幾道菜端上了桌。

呂萦思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吃了一口。他放下筷子，說：“這道菜太鹹，這道菜太淡，這道菜炒得太老，這道菜火候不夠，這道菜材料不新鮮。”

小二忍不住開口道：“你這小乞丐，吃過什麽好東西。我們這裏的菜，城裏人吃了都說好。”

呂萦思臉上露出笑容，嘴裏卻是吐出了刻薄的話，“豬一輩子都吃豬食，自然覺得豬食好吃。”

“你！”要不是這個小乞丐身邊坐着三個修真中人，小二就撸起袖子跟他打架了。

呂萦思站了起來，“我不吃了，你們慢慢吃吧。”

說完，他就走了。

徐子真看了呂萦思的背影一眼，“這人真是個奇人。”

淩星淵夾起一筷子菜嘗了嘗，雖然算不上珍馐美味，但味道還算不錯。

三人就在這間客棧住了下來。

……

第二天，有人送了一封信到客棧，給了淩星淵。

淩星淵拆開書信，裏面只寫着一句話——“望與君湖邊一聚。”

他尋人問了，得知城中只有一個湖。于是他按照路人的指點，走到了湖邊。

忽然，一艘華美的畫舫出現在湖面上。

船頭站着一個紅衣人，頭戴玉冠，衣繡金線，富貴至極。他看起來年紀不大，玉面朱唇，色如春花。

畫舫行至岸邊，停了下來。

紅衣人說：“你看到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上回淩星淵見過呂萦思，因為呂萦思臉上塗着黑灰，只覺得呂萦思生的清秀。今天他又見到呂萦思，才知道他有多俊美。

他問：“你是昨天的小乞丐嗎？”

雖然他早就知道小乞丐就是呂萦思，不過樣子還是要做做。

呂萦思點了點頭，“是。”

淩星淵又問：“你為什麽要扮作乞丐？”

呂萦思笑道：“有人因為我是乞丐，就欺淩于我，結果發現我富可敵國、修為不凡，那個時候他們臉上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淩星淵平靜地說：“世人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輩。”

“但你不是。”呂萦思頓了頓，“你是不是以前見過我？”

淩星淵答：“我以前并沒有見過你。”

“那我怎麽覺得，你好似知道我的身份。”呂萦思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機。

作者有話要說：  注：出自《說文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