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有賊心沒賊膽

十一只得十四歲,而平陽侯雖然平時看似文儒,但身材欣長,這時昏迷不醒,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委實沉重。

好在她一直練武,加上夜常對她進行提升極限地訓練,令她有比常人有更強的忍耐力與暴發力。

竟半拖半拽地,生生将他扶到了門口。

豎着耳朵聽了一陣,四下裏寂靜無聲,确認并沒有追兵,才松了口氣,将昏迷不醒的平陽侯放下,整個人已經累得提不起半點力氣。

她也不多喘一口氣,從懷裏摸出随身帶着的繃帶以及傷藥,解開他的衣裳,查看他的傷勢。

他這傷已經耽擱太久,她怕再耽擱下去,他真會失血過多而死。

裏面月白中衣已經被鮮血染得透紅,饒是見慣生死傷殘的十一,也禁不住眉頭微蹙。

将手腳盡量放輕,解開他的中衣,露出裏面被血糊滿的胸脯。

他肩膀渾圓,臂膀碩實均勻,胸腹幾塊肌肉性感地微微隆起,是練武人才有的精壯而不張揚的健美身段,全然不象他的外表那般柔弱。

黑門裏男女同宿,也有不少發育得好的少年,十一對男人已經是見怪不怪,但看着眼前多一分嫌過壯,少一分又嫌太瘦的男人體,臉上不禁發燙。

自嘲道:“看不出這個小白臉還有一副好身板。”

說到小白臉三個字,又不禁向他臉上看去,其實她根本不知他長成什麽樣子,只是以前見着他,他總是一副雲淡風輕,風雅秀致的模樣,不自覺得便将他歸為小白臉一類。

她很好奇他長成什麽樣子,伸手捏住他臉上青獠鬼面,只要輕輕一揭,就能看見他的長相。

但她捏着面具一角,卻停了下來,猶豫不定。

這一頓之間,只見他長睫輕輕一顫,竟慢慢睜開眼。

他垂眼在掃過捏着面具的手,擡眼向她似笑非笑地望來,幽黑的眸子平和似水,似在說,忘了我曾說過的話?看了我的相貌,就得做我的妻子,當然前提是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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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象是被大人逮到的正在做壞事的小孩,忙縮開手,尴尬地咳了一聲,“你醒了?”

他“嗯”了一聲,不轉開視線,目光仍柔柔地凝看着她的眼。

十一不自在,微紅着臉,掩飾道:“我在給你檢查傷勢,順便看看你臉上有沒有傷。”

他又“嗯”了一聲,眼裏卻蕩開笑意。

十一臉上火燒火灼地燙,暗罵自己沒用,一急起來,找的借口能破成這樣。

不如直接說,我就是想看看你長成怎麽得歪瓜裂棗,另外,她對做他的妻子沒興趣。

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本姑娘就是看了,你奈我何?

不過對上他那雙黑不見底的眼,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說不出口。

別開臉看向他胸脯傷口。

他身上血糊了滿身,但真正危及性命的仍是最後炸開的那些鐵箭碎片,深陷進他體內。

要保他性命,就得把這些碎片從他體內取出。

十一皺了皺眉頭,想不出是什麽武器,這麽霸道。

“不想死,就別亂動。”想了想,又叮囑道:“應該會很痛,你要忍着些。”

他唇角微微勾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好象聽到的是一個笑話。

十一覺得自己擔心地真是有些多餘,給小十七治傷時,從來沒擔心過他會怕痛,或許在她看來,小十七天生就該是個不怕痛的賤皮子。

話雖然這麽說,但小十七在訓練中,雖然不時受傷,但都是些皮外傷。

而平陽侯左胸上,碎片深陷進去,與心髒只得半指之隔,取碎片時,稍不小心,或者他受不得痛,動上一動,就會劃入心髒,即刻喪命。

低罵了聲,真是個瘋子,為了把劍,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嗎?

揭開止血藥瓶塞,探指進入他體力,摸到那片碎片,穩穩捏住,又睨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怡然,全無緊張慌亂之态。

将牙一咬,迅速地将碎片往遠離心髒的方向擠壓,全不顧碎片劃破新的皮肉,再用最快的速度往外撥出,大量的血湧出,她把手中藥物盡數倒入傷口,用手死死按住。

他身體只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來。

十一不放心地擡眼看去,他唇上血色盡失,但神色仍然暖如春風和絮。

見她望來,微微一笑,“你會了很多東西。”

十一扁嘴,天天在刀光中滾打,哪有不挨刀的,療傷是保命的根本之一,自然要多學着些的。

“我們以前認識?”

他不答,開始打量四周,“這裏可以出去?”

十一點頭,“不過得等到午時三刻。”瞥了眼他失色的唇,希望他今晚不要燒得太厲害,要不然,手邊藥物有限,仍難保證他能活着走出這裏。

等他胸口的血止住,她慢慢放開按壓在他傷口上的手,又将其他地方的碎片取出,一一處理了傷口。

他由着她折騰,只是拈着從體內取出的碎片把玩,眸子深且沉。

十一撕下自己裏面幹淨褥衣,又尋到他取水的竹筒,蘸水小心地拭着他身上血跡,“這是什麽武器?”

“高家的爆破箭,沒想到高家還有人活着,而且竟在蛇國,是我大意了。”他神色淡淡地。

“高家?”十一腦海裏浮現出,隐在林中的黑衣女子。

“這些小事不提也罷。”他将碎片擲于一邊。

人家都危及到他的性命,他居然說是小事,不知對他而言,什麽才是大事。

十一瞥了他一眼,又一眼,這人不是狂妄得離譜,就真的是個瘋子。

他若無其事地回視着她的視線,平靜祥和,“為什麽要救我?”她現在要殺他,易如反常。

十一默了一陣,“我也不知道。”在一些事情沒弄明白前,她希望他活着。

他胸脯上血跡洗去,露出左胸上一個帶着翅膀的青龍圖紋。

十一手指輕撫上那個圖騰,“這是什麽龍?”龍紋在哪裏都不難見到,她記得在書中見過青龍,金龍,四腳龍,五腳龍,卻從來沒見過長翅膀的龍。

他飛快地抓住她的手,不容她繼續接觸那處圖騰,“應龍。”

十一的心髒莫名地一跳,“這就是龍中最厲害的應龍?”

“或許吧。”他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世間最厲害的不是龍種,而是人心。

“或許?”十一翻了個白眼,“都紋在身上了,還或許?”

“瞧着好看,紋個玩玩,有何不妥?”

玩玩?十一實在看不出他是玩玩的人。

十一将他的血衣擲過一邊,抹去手上血跡,收拾起剩餘的半筒水,“你中了合歡林的瘴毒?”

如果不中毒,他何必次次來都帶着竹筒取水?

“那毒短時間內,還奈何不了我。”

“那這水?”

如果是想研究毒瘴的毒性,上次取了一筒,已經夠用許久,這次又何必再取上滿滿一筒?總不至于,他們的人大意到,把他冒險弄來的水當酒喝。

“自有需要之處。”他失血過多,精神漸漸差了下去。

十一撇了嘴角,說了跟沒說一樣。

不過既然他沒中毒瘴,國與國之間的糾紛,她沒興趣理會。

乘他還沒陷入暈迷,拿出幹糧,與他分食。

他動一根手指,都牽動胸口的傷口,疼痛之極。

但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如果不補充體力,難熬今晚,強撐着吃下一些。

這一折騰,饒是他神色間如何不表露,額頭卻是冷汗涔涔。

十一塞開竹塞,睨着他,遞水過去,“看不出來,你長得娘娘腔腔,倒挺爺們的。”

“娘娘腔腔?”他微微一怔,随即一笑,“本是習武之人,卻偏喜歡搬文弄琴,充當風雅之人,說來慚愧。”接了水過去,飲了一口。

十一扁嘴,“你想誇自己文武雙全,不如直說。我認同地,也會符合着贊你幾句,沒必要這麽文绉绉,假得很。”

他險些一口水嗆了出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無奈,心裏卻很是欣慰,還是這般性子。

“不恨我嗎?”

“恨,能不恨?”

誰落到她現在的處境,會不恨?

“所以,你最好別惹火我,要不然,我一個忍不住,燕國就少了個平陽侯。”

他偏頭輕笑,“你不會殺我,起碼現在不會。”

十一臉沉了沉,握了短劍抵在他胸前,“你別以為,人人都在你掌握之中。”

他不理會胸前森冷的匕首,只看她的眼,“我死了,誰來給你解惑?”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十一故作兇狠。

“真不信?”他淡淡而笑。

十一瞅了他一陣,敗了下來,收回短劍,眼角瞟着他,重新啃食幹糧,“那你說吧,怎麽給我解惑?”她确實有太多的東西想知道。

“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訴你。”他動作優雅地飲着水。

十一口中幹糧嗆進喉嚨,她被噎得漲紅了臉,瞪着他,殺人的心都有,這人簡直無賴過小十七。

他遞水過來,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下噎在喉間的幹糧,“不哄你的,我現在确實還有太多事不明白。”

十一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喘了幾個大氣,連母親都不肯告訴她的事,她沒指望能在他這裏輕易得到答案,瞪了他半晌,突然道:

“如果,你有了解除合歡林毒瘴的解法,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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