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最後一位客人離去,葉寧去收撿了餐桌。把餐盤放到洗碗池裏，她問李滿福：“滿福姐姐,夜宵想吃點什麽？”

正吭哧吭哧洗碗的李滿福擡起臉，“寧妹妹吃什麽，就吃什麽。”

葉寧略一思索，說：“吃肉絲炒面吧，怎麽樣？”

“可以的，肉絲炒面，好吃。”

“那好，就吃肉絲炒面。”

今早吃的是湯面，面是葉寧自己拉的，早上吃了些後,拉面還剩下不少,可以用來做炒面。

鍋裏水燒開之後，葉寧把面下入鍋內，将面條煮至八成熟。煮面時葉寧在鍋裏加了些鹽，這樣會使面條的口感更加勁道。

面條煮好,撈進涼水裏過涼。随後撈出控水，放入盆裏，中加入少許油攪拌均勻。

鍋裏的油燒熱,把切好的肉絲下進去,伴随着滋滋滋的聲音,肉絲逐漸變色,肉的香味瞬間從鍋裏蹿出來。

肉絲炒好盛出,鍋裏再加一些油,下洋蔥絲,将洋蔥絲炒香,接着下黃豆芽、胡蘿蔔素絲，紫色洋蔥、黃色豆芽、紅色胡蘿蔔在鍋裏翻滾，鮮亮的顏色相互交映。

待斷生之時，葉寧把面條、肉絲以及青菜倒進鍋裏翻炒。翻炒至均勻，加入老抽上色，加鹽、雞精、少量辣椒粉和孜然粉。

大火下，葉寧握着鍋把手，行雲流水一般地颠鍋颠勺，鍋裏的肉絲面條如開閘洪水，迅猛地爆着香。

李滿福停下洗碗的動作，小冬也放下手裏的玩具，他們盯着正在颠鍋颠勺的葉寧，聞着空氣裏爆出來的香味，不斷地吞咽口水。

大火炒了一分鐘，新鮮熱乎的肉絲炒面出鍋。李滿福和小冬趕忙洗手吃炒面。

香噴噴的炒面冒着濃濃的香氣和熱氣，姐弟三人拿起筷子，在鋪天蓋地的香味裏動筷。

面條夾雜着肉絲、豆芽、青菜、洋蔥絲和胡蘿蔔絲，呈現出一種五彩缤紛的鮮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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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下去，先吃到的是筋道有彈性的面條，随之是炒得嫩滑鹹香的肉絲、清清嫩嫩的青菜、脆中帶甜的胡蘿蔔絲、水水脆脆的豆芽、甜中微辛的洋蔥絲。

像是吃進了一個萬花筒一樣，各種美妙的滋味在舌尖綻放。

李滿福和小冬嗦着面條，吃得滿嘴流油。葉寧嗦了幾口面，打算下次做肉絲炒面時再放一些香芹，放了香芹味道會更好吃。

葉寧問李滿福：“好吃嗎？”

“嗯！好吃！”李滿福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兒。她吸溜着面條，覺得她現在是最幸福的。她有工作了，還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她覺得她現在很幸福，全天下沒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夠不夠？還不要再填點？”葉寧問。

“夠了。”

葉寧又問：“第一天工作感覺怎麽樣？還适應嗎？”

“适應的！”

“滿福姐姐真厲害。”

李滿福咧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她開開心心的樣子讓葉寧稍微放下心。

飯畢，葉寧拿了塊帕子，和李滿福一起洗碗。

李滿福把她手裏的碗搶走，着急道：“是我的，寧妹妹，洗碗是我的工作。”

“是你的工作，但是我想幫你，這樣我們能快點收拾好。”

李滿福這才沒去搶碗。洗碗了碗，打掃了清潔，姐弟三人上了二樓。

葉寧洗完澡，熱了兩杯牛奶，給小冬一杯，李滿福一杯。她端着熱牛奶去李滿福房間，剛到房間門口，就聽到李滿福在說話。

“不辛苦，我行的，來吃飯的人有的，寧妹妹做了好吃的……”

大概是在和舅舅舅母他們打電話。

葉寧敲敲門。李滿福拖着拖鞋，噠噠噠地上前來開門，她笑盈盈，“寧妹妹，我爸媽打電話了，你要不要和他們說話？”

葉寧接過手機，喊了舅舅舅母。舅舅舅母問李滿福工作表現得怎麽樣，又關心了一下店裏的生意，還問她累不累辛苦不辛苦。聊了小半會兒，舅舅舅母就又要挂電話，讓她們早點休息。

桃花村，李家。

挂了電話後，田淑香和李洪生懸起的一顆心微微落地。

滿福第一天上班，夫妻倆不是不擔憂的，即使是在自家人那裏上班，有自家人照看着，但總歸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滿福不是正常人。

聽寧寧說滿福表現得很好，沒什麽不适應，夫妻倆總算放下心，又聽聞來館子裏吃飯的不少，夫妻倆心又放下些許。

田淑香洗着腳，看着洗腳盆裏熱騰騰的霧，熱騰騰的霧氣散開，她的眉眼也展開，說：“滿福适應就好。”

李洪生的目光穿過散開的熱霧，“是啊。”

旭日初升時，郭蘭從夢中醒來。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沒有周莉，沒有孩子的家長，沒有領導……一切一切都沒有。她夢見自己坐在一個大桌子前，桌子上面，滿滿地擺了一大桌菜。

清香四溢的蘿胭脂蔔纓子羹，鹹鮮爽辣的野蔥炒蛋，亮黃噴香的炸小米肉丸子，酸酸脆脆的胭脂蘿蔔杆子，一盤一盤堆積着，滿滿地占滿了桌子。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桌吃完，桌子上的菜又重新出現。仿佛源源不斷，取之不盡。

她仿佛處于夢幻般的樂園裏，吃再多也不會感到撐，吃再多也吃不完，能一直感受着美味的食物在口腔裏萦繞滌蕩，能一直沉浸在美食帶來的滿足幸福感裏。

“叮叮叮！”

郭蘭睜開眼。她關掉鬧鐘，揉揉鼻梁。

回味着夢中的美味，她的喉嚨有些發幹。

她轉過頭，望向窗外。窗外天光明亮，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深吸一口氣，她給自己打了打氣，随之下床。

現在是七點。她要在十點鐘之前趕到學校。學校離這裏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路程。所以她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收拾出門。

收拾整理好，早餐她打算就吃點面包應付應付，但一想到吃的東西，口中就不覺回味起了夢裏的美味。

不然，早飯去寧冬飯館吃吧？

對于她來說，去寧冬飯館吃早飯，是有些奢侈的。她平時在外面和教師食堂吃早飯的話，花費不會超過十塊錢。但寧冬飯館根本就沒有十塊錢以下的菜。

她踟蹰了好半天，最後決定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新的一天讓自己高興高興。拎着包就去了寧冬飯館。

讓她失望的是，這個時間點寧冬飯館并沒有開門。飯館外面挂的牌子寫着，飯館十點鐘才會開門營業。但她十點鐘之前就要回學校。

她面露遺憾，只得離開了。

八點多的時候，林媛媛趕到了寧冬飯館。她恭恭敬敬地把制作好的簡歷交給葉寧。

葉寧浏覽她的簡歷。

一本學校大學生，專業成績不錯，英語四六級證，計算機二級證，普通話等級考試合格證……

對于服務員這個職業來說，林媛媛的學歷是優秀的。但服務員并不看學歷，看的是個人實踐能力。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

“好的老板。”

林媛媛微微有點緊張。只是應聘一個小小的服務員而已，她居然如此緊張。比她當初第一次去大公司面試時還緊張。

皆是因為她真的特別想要這份工作，唯恐老板不要她。極度的渴望，由此才生出了緊張。

林媛媛自我介紹完，葉寧沉吟，問她為什麽想來這裏工作。

林媛媛倒也誠實，實話實說：“因為老板的手藝超級棒，我想天天吃老板做的飯！老板您相信我，我一定能勝任這份工作的！”

她的坦誠讓葉寧微微挑了挑眉，葉寧問：“知不知道服務員應該做到哪四勤？”

“眼勤、嘴勤、手勤、腿勤。”林媛媛做足了功課。

葉寧又問了幾個問題，林媛媛一一答複。

檢查完她帶來的健康證，葉寧說：“你可以先來試兩天。”

“好的老板，什麽時候開始？就今天吧怎麽樣？”

見她着急想表現的樣子，葉寧說：“可以。”

“好的，老板我會好好幹，會讓您滿意的！”林媛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十點鐘一到，飯館準時開門。

一有客人進來，林媛媛立刻滿臉堆笑，“歡迎光臨！”

客人笑道：“喲，老板，有服務員了？”

葉寧笑着嗯了一聲。

“請問您要吃點什麽？”林媛媛利索地拿起紙筆準備做記錄。

“還是昨天那個野蔥炒蛋吧，然後再來碗飯。兩碗吧，老板家蒸的米飯好吃。”

“好的先生，親稍等。”

整個一上午，林媛媛迎客，點菜，端盤，收拾碗筷，抹桌子，方方面面都做得無可挑剔。

葉寧時不時地觀察着林媛媛，見林媛媛方方面面都做得很不錯後，點了點頭。

到了晚上打烊的時候，葉寧對林媛媛說：“明天再來試一天。”

“好的老板！”

林媛媛覺得自己今天表現的應該不錯，大概率是能應聘上服務員的。

明天是周六。

又是周六，饞壞了的蘇小岚及其室友又約着一起去寧冬飯館吃飯。

雖然寧冬飯館價錢不便宜，但是一周吃一次還是可以的。四個人合起來吃一桌，一個人花個幾十塊錢，也還算劃得來。

蘇小岚四人一下課就往公交車車站飛奔，無意間發現朱曉北也來了這邊的車站，蘇小岚啧道：“去寧冬飯館吃飯吧？”

這邊車站通往的方向是老街區那邊。所以朱曉北肯定是去寧冬飯館。

朱曉北哼了聲，不理她。

又來了一群同學。這些同學是之前在班群裏說寧冬飯館不可能好吃到哭的那些人。

“總算等到周六了，今天就去嘗嘗那家飯館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吃到哭。”

“嗐，我也想知道好吃到哭是有多好吃。”

“都說了好吃到哭是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最多就是真的非常好吃。”

“也是，哎，反正我今天去吃也沒抱着多大的指望，也不指望那家飯館真的能好吃到哭，只是因為蘇小岚和朱曉北她們都說好吃，所以我今天才想去那裏吃點好吃的而已。”

“我也是，我根本就沒指望那家飯館能好吃到哭，我就是想去吃她們都說好吃的飯館而已。”

“就是有點遠啊。”

“要是近一點就更好了。”

蘇小岚聽着這些同學的話，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又打消了心思。

算了，不說了，多說無用，只有等下他們去了飯館，真正地吃到了寧寧的手藝，他們才會知道她所言非虛，才會知道，世上真的有能好吃到哭的美食。

車子七拐八拐，終于拐到了老街區，同學們跟着蘇小岚她們一起進入寧冬飯館。

“歡迎光臨！”

“寧寧，我們又來吃飯了。”

“今天放假了？”葉寧炒着菜，問道。

“放了，咦，有新菜？那我們今天嘗嘗新菜。”蘇小岚四人坐下點餐。

同來的有兩個男同學，兩個男同學互相擠眉弄眼。

“老板是個漂亮的小姐姐。”

“這麽年輕就開飯館當廚子嗎？跟我們年紀差不多吧。”

“應該差不多，她不是蘇小岚的朋友嗎，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大。”

“有沒有覺得這家飯店裏的飯菜香味特別香。”

“嗯，聞到了，一進來就聞到香味了。這麽香，這家飯店味道應該是很不錯的。”

“啧，小姐姐這麽年輕，長得漂亮，還有一手好廚藝，厲害厲害。”

随同來的女同學抿嘴：“還沒吃呢，你們倆就知道她廚藝很好？”

“這不是聞着這麽香嘛，肯定是很好吃的。而且朱曉北她們都說好吃啊。”

女同學從鼻子裏哼出氣，“頂多是可能很好吃吧，她們之前可是吹的好吃到哭的。我可是信了她們的話才來的。”

“好吃到哭那不是誇張的說法嘛，哪裏有真正好吃到哭的東西啊。”男同學說。顯然他們倆很肯定葉寧的廚藝，卻仍然不相信葉寧的廚藝真的能好吃到哭。

先端上來的菜是野蔥豆豉和野蔥炒蛋。幾位同學打量盤子裏香噴噴油亮亮的菜，愣了一下。

“小姐姐有一手啊，炒的菜都比別家的好看，說不定還真的能好吃到哭呢。”

女同學直視着盤子裏的菜，聞着近在咫尺的香味，她嘴巴動了動，說：“是挺好看，也挺香的，但也不至于真能好吃到哭。”說話的同時她去夾菜。

彈牙又綿軟的雞蛋片外表煎得微焦，吃起來有一種咀嚼的愉悅感，等雞蛋片被牙齒破開之後，雞蛋裏包含着的野蔥的辛香和辣椒的辣香率先沖出來，瞬間俘虜口舌。

口舌被這猛烈的味道覆蓋，然而這味道猛烈卻又不過于刺激，辛味和辣味掐得剛剛好，吃到最後，口中殘餘的是雞蛋軟滑醇嫩的鮮味。

女同學雙目睜大，耳邊傳來男同學的聲音。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