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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萬裏無雲,将軍府前院圍着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模樣不像是在官家人,仿佛是外頭來的土匪。
竹青跪在衆人最前面,聽着公公言語。
“奉天承運,女帝诏曰,勞煩林郎君跟咱家入宮吧。”
陛下要讓林清明入宮,看他是假的,見孩子是真的。
林清明的臉色發白,皇宮現如今和吃人的地方沒什麽區別,進去就不一定能出來了,誰知道陛下此番舉動的目的是什麽。
而宣旨的太監不緊不慢的等着,眼睛瞥過被扶起來的沈君澤,視線掃到他無法遮蓋的肚子時,瞳孔微微顫動。
“藍公公,陛下可曾還說了什麽?”竹青上前一步,用身體擋着遞錢袋子。
藍雀垂下眼睛,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反推開,并未收下東西。
“林郎君是皇嗣,陛下只是思戀罷了,還請竹主君別耽誤時間,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你我可都擔當不起。”
許久未見,藍雀褪去了身上的稚氣,已然一副可以獨當一面的圓滑模樣。
當初想要到年紀離開皇宮的想法,也在地位逐漸爬升中消失,只想着專心的繼續向上升。
沈君澤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下,藍雀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誰能想到當初風光無限的将軍府會落得如此下場。
而穆玄師消失的小妾,原來一直被藏在這裏,兩人之間的關系竟然持續了如此之久。
藍雀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年少時遇到的人太過于驚豔了,以至于到了成熟的年紀還久久不能忘懷。
午夜夢回總是會在夢中再一次相遇,體會當年的悸動。
陛下的旨意自然沒有道理拒絕,并且藍雀說的也沒錯,林清明的身份擺在那裏,單憑生出女兒,皇家就不會輕易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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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清明也想的明白,雖然極度不情願離開将軍府,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輕聲道去收拾東西,馬上出來。
在等候的期間,沈君澤站不了太久,下人就搬來椅子給他暫時坐着休息。
男人一直安安靜靜的,薄唇抿着,像是一副畫樣,不可否認沈君澤身上的氣質蓋過了他的外貌。
藍雀走到沈君澤身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終于是讓他的視線落在了身上。
“沈公子。”
藍雀已不是從前稚嫩的模樣,輪廓立體起來,白皙的臉龐和嬌好的五官,卻抵不住眼中長久積累下來的精明。
沈君澤自然是記得他,任何在林卓然身邊出現過的男人,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只不過不願意理會。
說是大度,實則內心還記得當年的事情,醋味到現在還飄着味道。
林卓然禮節性起身,嘴角淡淡勾起不走心的笑容,“藍公公許久未見,不同從前了。”
“是當年林小将軍有恩,才有了今日的我。”藍雀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周邊的人注意力都在回屋的林清明身上,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即便是注意到了,他們的說話聲小,也聽不到什麽。
藍雀沉下聲,“穆玄師只是一把劍而已,掌劍之人,一直都是陛下。”
沒等沈君澤反應,藍雀就抽開了身子,恢複了一貫的面孔,“沈公子還是要好好養胎,切莫動了氣,傷身體。”
肚子裏的孩子不用說都知道是誰的,藍雀明白自己這輩子怕是要老死在宮中,或者朝代更疊,被送去寺廟養老。
這是他選的道路,誰都不能怪,只希望心中唯一在意的那一個人,和她相關的都好好的。
這樣也算是彌補了未能白頭的遺憾了。
林清明要收拾的東西不多,竹青跟過去幫忙不到半盞香的時間就好了,父子倆眼眶都是紅紅的,想來是在屋內哭過了。
沒人敢說話,也沒人敢出頭,林清明抱着懷中熟睡的團團,在衆人的注視下,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鈴铛搖曳,響徹整條街,華麗的馬車在此刻成了最大的諷刺,前後的士兵手持武器,固若金湯。
跨入宮門的那一刻,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的林清明喘不過氣,抱着孩子的手緊了緊。
熟睡中的團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醒來發現環境的改變,會不會哭鬧。
而林清明心中隐約有個想法,就是在宮中的時間,找到穆玄師的所在。
當時情況太過于緊急,有許多事情沒有詢問清楚,這些日子陛下的态度越發明顯,讓林清明不得不懷疑,穆玄師的所作所為和陛下有沒有關系。
宮殿內已經住了一間人了,林清明抱着孩子前去時心中還是緊張的,不知道與誰同住,宮裏的人脾氣多多少少古怪些。
當看見坐在院子內發呆的孫峤,還是緊張了一下。
可孫峤瞧見他,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趕忙起身上前迎接,“你是林小将軍的哥哥吧,我聽說你要來,已經收拾好房間裏。”
團團因為動靜而醒來,圓溜溜的眼睛到處亂看,好在林清明在身邊,小家夥也不至于太過于害怕。
孩子對孫峤的吸引力顯而易見的大,好奇的望着白嫩嫩的小孩,差點連自我介紹都忘記了。
互相了解過,林清明已經疲憊了,特別是還要喂養一個孩子,早早就洗漱,帶着團團上床準備休息。
孫峤也明白他的疲憊,所以盡可能的不打擾,自己也縮在屋子內,拿紙筆寫寫畫畫的。
已經積攢了一大框了,都是想要訴說給穆棱的話,可惜被困在宮中,什麽東西都無法送出去,變相的切斷了聯系。
只能不斷翻起從前的回憶,來療以現在的寂寞。
燭火搖曳,暖黃色的光暈在臉龐跳動,孫峤已經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了,在寂寥的宮中,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熬去時間。
遙遠的南方,林卓然挽起被雨水打濕的袖子,眺望無邊的遠方,帶着絲期盼。
“也不知道京城怎麽樣了?”從後面走來的穆棱手中還拿着鋤頭,一點也沒有皇女的樣子,全然一副融入百姓的樣子。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們,到南方後,梅雨季節的阻撓,沖的泥土松散,眼看着積水越來越多,堤壩是暫時不能去管了,只能從旁邊挖河道,把水流引入其他河流。
她們自然也是要下去幫忙的,總不能百姓們勞作,而她們高高坐在府衙,不染塵埃。
也就這些日子,兩人曬的格外的黑,只有掩藏在衣裳下的皮膚能看出原來的顏色。
不過女人也不在意這些,風吹日曬的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并且滿心思都想着趕緊趕回京城,誰還會在意外貌如何。
穆棱席地而坐,身上髒兮兮的袍子似乎比地上還要髒,鋤頭放在一旁,拍打酸脹的小腿,擡頭詢問道,“沈公子還沒給你來信?”
林卓然身姿站的筆直,眉頭輕蹙用搖頭。
她給沈君澤寫了許多的信,也一封也沒有收到沈君澤給自己的回信,讓她隐約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京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是說她們的書信被攔截了。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林卓然渾身發冷,“我們得趕緊趕回去。”
“快了,還差最後的試流,成功就能放心離開。”
穆棱也不願意在南方呆着,孫峤一人被困在宮中,還不知道怎麽樣。
從小山坡上向下看,能看見正在施工的河道,工人們正一點點的将泥土挖掘出來,人工開采卻是是費力和慢。
可一旦成功,那往後便可以無憂。
“齊國已經整裝待發了,就等着堤壩一裂,乘火打劫。”
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穆棱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将黏在面頰的頭發撥弄下來,見林卓然還在糾結沈君澤為什麽不回信這件事情。
“你多看看我,孫峤被關在宮裏那種地方,也不知道過的怎麽樣。”
穆棱面上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樣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當夜晚降臨,便會焦慮到失眠,第二天繼續起來做事情。
堅持這麽久,還活着,也真是生命力頑強。
插科打诨過,在壓抑的氛圍下,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林卓然也知道多想無益,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開通河渠不能出現差池。
不然金鳳朝的南邊将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緊趕慢趕,終于是在兩天之內,河道順利通過了流水,完成了減輕堤壩的作用。
百姓高舉工具歡呼,此刻所有勞作時的抱怨皆變成了喜悅的淚水,互相擁抱,感慨往後再也不用擔心。
齊國也因此不敢随便發起進攻,南方雖然多水災,可天然的氣候和土地,導致農業發達,經濟占據全國的大半,所駐紮的部隊完全不用擔心糧食和軍饷的問題。
若不是集齊天時地利,齊國是斷然不敢挑戰現如今的金鳳朝。
這邊剛結束,林卓然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先行一步趕回京城。
因為她聽到了一個消息,林虞被陛下派去北方抵禦突厥了。
也就是說,京城的将軍府內,只剩下男人守着。
穆棱也不願意等着大部隊一起,所以把隊伍交給了随軍的軍官,自己則同林卓然快馬加鞭,輕裝上陣的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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