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不就湊出來了嗎？”

籃球部的學弟們也幫腔：“對啊，我們也來幫忙，我晚上可以在我媽媽的店裏幫工的！”

“我也是，爸爸答應我如果這個學期成績好就給我一筆零花錢！”

“還有我還有我！”

“我也可以幫忙哦，櫻木君，”晴子說，“我上個暑假打工攢下的錢大概有十萬左右呢！”

“我怎麽好意思用晴子小姐的錢……真是……太感謝大家了！”

在大家的踴躍捐助下，櫻木只有感激的分。

“我，”流川的指尖轉了個籃球，忽然開口道，“擠出十萬還是沒有問題的。”

對于流川，櫻木一臉狐疑：“騙人，你會這麽好？！”

“不要就算了，我才懶得管你。”

“……”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兩年前的時光。

他們插科打诨，互相鬥嘴，湘北的高中生活就是在這間體育館裏每天演繹着不同的精彩。

哪怕物是人非。

如果宮城和赤木也在就好了。

宮城為了追求彩子，拼命與她一起考上了早稻田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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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木曾在假期回來時與三井聚會，一邊抱怨在東大學習的艱難，一邊不免懷念高中時那段能自由自在打球的日子。

大家四散在全國各地，但是對于湘北，還留着一份情誼。

三井也曾拜訪過安西教練，但他們幾乎沒有聊多少東西。好像随着畢業，能說的也全都說完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教練了。我可以教給你的東西，也幾乎沒有多少了。”安西教練和藹地說

“三井君，我已經老了，”這個頭發全白的老頭感嘆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打一輩子籃球的……我只是希望你們這些孩子，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而已。”

他們都找到出路了，至少在三井看來，每一個都過得很好。

湘北的冬季和別處沒有什麽不同，出了校門口，三井才真正感到，這個地方不再屬于他。

他向掌心呵了口氣，拐向右邊。

就在這時，身後有個聲音叫住了他。

“喂喂，小三！”櫻木從遠處跑來，“你的信呀！”

“信？”

忽然間，有什麽刻意忘記的東西又回到腦海中。

心髒猛地一跳。

“是呀，你的信，”櫻木把手中的紙交到三井手裏，“怎麽這麽粗心，你過來湘北不就是為了拿信的嗎？”

——不是的，只是想回來再看看而已……

“這封信上個月就收到啦，你一直沒來，我都差點忘記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還會有信寄來了……

“信……”三井呆滞地盯着那粉色的信封，上面寫着：寄件人，水見加奈。

“你怎麽了小三……喂……”櫻木的聲音越來越遠。

加奈……

——加奈死了。

雨點一下下有力地撞擊在傘上，三井撐着傘，走在滂沱大雨中。

那天，他在醫院見到了加奈的父親。這個醫院，每天送加奈回家都會經過，不是很遠。

戴眼鏡的中年醫生客氣地領他到自己的辦公室。

“加奈死了，”他說，“兩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號。”

居然是聖誕節……

“然後就消……唉，算了，有些事你大概是不會相信的。”淺野醫生欲言又止。

“那些信，是她預先寫好的。”

“她知道自己會……”

“是的，她早就知道了……”醫生局促地搓着手，“我其實不是她的父親。”

醫生別在胸前的名牌上寫着“淺野”。

淺野醫生說：“是……十二年前吧，有一天，醫院門口出現了一個棄嬰……是的，加奈沒有父母，她是被丢在醫院門口的，因為或許她父母也知道，這個孩子活不久……”

加奈其實是住在醫院裏的，她沒有家。

“加奈的疾病很特殊，是一種家族遺傳病。檢測後我們得知，這個家族的男性恐怕都很健康，但是帶有隐形的基因缺陷；所以一旦生下的是女兒，就會完全繼承這種缺陷，很早就會離世。加奈是個女孩子，我們當時都覺得，她是活不了多久的。”

加奈常說：“我要長出小丁丁，成為男孩子！”

三井想到和陵南的練習賽上，加奈哭着說希望自己如果是男孩子就好了……

她什麽都知道了。的确，如果她是男孩，就好了。

“這種疾病是非常緩慢的，至今我們也無法明白其根源。加奈的确在長大，但随着長大，她的內髒一天天衰弱下去。為了避免過大的刺激，她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也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可能，這樣的做法反而有了成效了吧，加奈她，居然過完了十歲生日。”

“但是就連她自己也明白，她很快就會死去的。因為就在她過完生日的第二天，檢測表明她的血液也開始出問題，發展下去的話，她恐怕活不過兩年。我想，與其讓她過平淡無味的十二年，不如讓她上學，和同齡人開心地玩一玩……”

“加奈很聰明，她的智力要上高中絕對沒問題。湘北的校長是內子的叔父輩，而且離醫院很近，萬一發病也容易照顧……”

“然後她遇到你了，”淺野醫生說，“加奈一直被關在醫院，完全不懂得與他人交往，你是她的第一個朋友。謝謝你對她的照顧。”

三井搖搖頭：“我沒為她做過什麽，倒是她一直在給我補習。”

中年醫生繼續說：“你讓她接觸到了以前從沒見過的東西，她很快樂，而且，她很喜歡你。”

“因為她沒有父母在身邊，我們都是醫生，平時也要照顧其他病人，不可能事事都關心她的。加奈她，大概是把你當父親或兄長一樣來喜歡的吧……”

“她本來是希望上完高中再去讀大學的，但是有一天她和我說，她自己也知道，就算上了大學也不可能畢業，不如把所有的夢想都寄托到別人的身上。”

“她用全部的精力給你補習，希望你能代她上大學，這就是她的希望了。”

“那些信，她寫了二十封，要我每個月寄出一封。她說，寄完這些信，你大概就會把她忘掉了……她希望你就當她還活着，因為要忘掉一個活着的朋友，似乎更容易一點……”

那天三井聽淺野醫生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幾天後，他約德男出來喝酒，提到了這件事。

席間，德男忍不住說：“小三，我聽說過一件事……是從一位來修車的太太口中得知的。”

“什麽？”

“那家醫院的院長也姓淺野。那位淺野醫生，是入贅到院長家的，入贅後甚至連姓氏都改了。他在進醫院前，姓水見。”

三井一愣：“是嗎……”

“他們家有個健康的兒子。”

“這樣啊……”

“這種父母，真是不合格！”

三井不知道淺野醫生在說“我其實不是她的父親”時，懷着怎樣的心态。

他可能是愧疚的，但願如此。

三井的腦子很亂。

從湘北到回大學的路上，他反反複複想到過去的很多事。

加奈說他曾幫她趕走過小混混，可是到現在他也想不來。

加奈給了那麽多精簡的複習資料，在他高考時果真派上了用場。

加奈的情緒不能有過大的起伏，但在籃球場上還在拼命給他加油。

加奈的身體不好，原來以為只是那樣而已……

生命裏曾經遇到過那樣一個病弱的小妹妹，就像從水泥地裏頑強生長的野草，給蒼白的地面平添了一分綠色。

那封信，三井走了很久也不敢拆。完好無損的信封，一旦拆了不就要撕壞了嗎……

喉嚨裏很難受，哽着什麽似的，咳又咳不出。

頭好疼啊……

不知不覺間走到奇怪的地方來了。

雨小些了。

這裏不是車站，而是個露天籃球場，雨水裏散了一地的籃球沒人撿拾。

混在橙色的籃球中間，有一坨黑色的玩意。

三井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那是個很小的小孩子，大概六七歲的模樣，留了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五官上來看應該是個歐洲人。

那小孩抱着籃球，一邊淋雨一邊對着籃筐發呆，不知道在沉思個什麽東西。

遠遠看去簡直像個黑色的毛團。

“喂，你要感冒了啊，快回家去吧。”

三井的傘撐到那小鬼的頭頂。

不得不說，看到這種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小鬼，三井忍不住就要多管閑事。

“不行，因為我太小了，不能一個人乘車。”那孩子回答。

“那我陪你乘車吧，你家住哪兒呀？”

“米花市。”小孩淡淡地說。

米花市在東京都，距離神奈川十萬八千裏。

“這也太遠了吧！你監護人怎麽會讓你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不是一個人，朕是與一個認識的叔叔一起來的。”

“那麽那個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