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雷爺爺(二合一)

杜青光一言不發。

“爹, 你怎麽不應我?”

紙狗氣息快要有進無出,聞言忍不住啞着嗓子道:“你看他敢應嗎?”

誰管他應不應,反正現在就是親人。杜聖蘭像是一只貪婪的餓狼, 拎狗的左手晃了晃, 低聲道:“天不絕我,我們先絕了梵海。”

言下之意,提醒他稍後不要吝惜最後的仙運。

紙狗倒是看得真切:“界壁出現創口,也許沒有仙運也能進出。”

杜聖蘭一愣,不過他已經顧不上那麽多,強大的靈壓幾乎要碾碎他的血肉,調動着零星的真氣,杜聖蘭開始新一輪的沖刺。兩人的距離很近, 杜聖蘭三步就與杜青光擦身而過。

幾乎是同一時間,杜青光也選擇轉身, 向界壁靠近。

界壁的創口首先被血色雷劫堵住,它好像不太願意配合,杜聖蘭只能拼命往裏塞:“爺爺, 算我求你了, 配合一下……”

碎碎念傳入杜青光的耳朵裏, 引得後者微微蹙眉。

“快,攔住他們!”

後方的仙人回過神, 不知是誰下了命令。排山倒海般的壓力湧來,杜聖蘭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硬生生擠出了界壁,回頭看到杜青光竟也從界壁中出來, 正想諷刺兩句, 看清眼前情形後, 面色倏地一變,連忙将雷頂在頭上往旁邊躲閃。

身後有人投擲來法寶,杜聖蘭隐約感覺到仙威,狼狽地側身趴在地上,他将顧崖木護在自己身下,紙狗放在自己身上,能讓它頂一點是一點。

紙狗:“……”你還是個人嗎?

仙威浩蕩,紙狗終于被激發出一絲求生欲,口中吐出一小縷黑霧,火速消融了部分力量。看到這麽好使,它自己也是愣了一下,熟不知冥都的一切紙質生靈,天生便被賦予了詛咒的力量。上下界連通,但只有低階仙人能夠進入,部分被卡在界壁周邊,一位星君順利通過後,看到杜聖蘭就倒在一邊,另外一個敢罵梵海尊者的蠢貨在另一邊,下意識喊道:“殺!”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他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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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擡頭一看,前方有人正在渡劫。

杜聖蘭小心翼翼側着身子從雷少的區域移動,逐寸挪到安全區域,接着恢複一開始的狀态,背龍提狗頂雷,繼續往回沖。

杜青光也選擇了這條路,并走到了杜聖蘭前面。見狀,杜聖蘭冷笑:“仙人,你跟來做什麽?你該在上面。”

對方身上散發着和上界人一致奇妙的氣息,顯然是已經飛升。

杜青光掉頭就走的原因很簡單,他從持刀相對的那群人腰帶上看到了一個‘梵’字,聯系杜聖蘭特意強調的那句話,不難推斷是梵海尊者在上界的勢力。

此時此刻,竹墨正在渡他的第六重天劫。

漫長的苦修歲月,終于迎來了這飛升雷劫,眼看就要推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誰知下一刻剛剛飛升的杜青光竟回來了。

至于杜聖蘭,面色慘百,但也是卯足了力氣沖刺。對方的每一次肌肉顫動都在強調着一個信息:跑,趕緊往回跑!

“師尊,逃命要緊,還飛什麽飛?”

這一聲師尊叫得也是真情實感,杜聖蘭在時光中目睹了梵海尊者飛升時的場景,界壁外的夾層空間渡劫,仍然受到天道規則保護,一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人動手,竹墨就是自己最大的保護傘。

虛空中,竹墨渡劫到一半,神情凝肅,望着逃命二人組,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要不要繼續飛升?

眼看杜聖蘭就在前面,進來的星君召喚出梅花飛刀,三枚飛刀齊發,朝杜聖蘭背後刺去。

仙器的威能不是凡塵寶物所能比拟,杜聖蘭走位極其有特點,穿梭在電閃雷鳴中,他沒有走得太快,心中計算着時間。漫天雷光最閃耀的剎那,杜聖蘭突然提速。

先前冒着被仙器所傷的危險也要放緩速度,無疑是在擔心竹墨趁機對自己動手。如今新的雷劫降落,便再無這種顧慮。

竹墨渡得乃是最難的飛升劫,過了五重天劫的分水嶺,面對正在砸落的第六道天雷,他也沒有餘力斬殺旁人。

梅花飛刀擦着雷電而過,削弱速度的同時,仙威沖撞到了渡劫者。

虛空中陡然多出一道分叉的雷電,飛流直下朝星君劈來。這道電流的能量甚至超過了竹墨正在承受的第六道天劫,上界人阻礙他人飛升,似乎嚴重觸怒到了天道。

霸道的劫光消散時,焦黑的煙霧飄散出來,完全将自身擺在追擊者位置的仙人半邊身體碳化。他不過是個普通星君,仙運在這片虛無的空間發揮不出幾成作用,半邊丹田當場被貫穿,一道裂痕擴散出紋路,下一瞬間随着‘啪’地一下,整個腹部炸開。

紙狗被杜聖蘭拎着,回頭看到了這一幕,不禁通體發涼。

杜聖蘭渡歸一劫時,他出手都沒有遭遇過如此強烈的懲罰,看來飛升劫是真的不能幹預。

從界壁穿過需要耽誤微末的功夫,分批湧入的低階仙君看到慘死的同門,心中一悸。再看到正在渡劫的竹墨時,表情就沒那麽友善了。

仙界同樣是弱肉強食,死去星君的愛人也在追擊隊伍中,毫無疑問遷怒到了竹墨頭上。他站在原地不動,只等竹墨渡劫完動手。

竹墨眼神微冷,哪裏看不出此人的盤算,主動朝這邊靠近,劫光區域也跟着覆蓋此處。

趁着虛空開始凝聚第七道天劫的間隙,竹墨一劍斬來。

無法對渡劫者動手,勢如破竹的劍勢逼得他們後退。

“先退回界內。”星君厲喝:“他這劫也快渡完了,屆時再動手。”

竹墨不動聲色瞥了眼斜後側下界的界壁,他終于明白杜青光為什麽要逃了,等他突破完,他也要跑。

冥都,界壁。

塔樓被氣運鎖束縛,裏面的神念不斷撞擊,連帶周圍的地面都跟着劇烈顫動。

天聖學院的學生躲在一邊瑟瑟發抖,尚不清楚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但他們親眼目睹杜青光去界壁外渡飛升劫,驚慌之餘,各個震驚地合不攏嘴。

膽大的想要探出頭去看看,就在這時,一根橫着的柱子從界壁外伸了進來。

五蘊和尚面色微變,手纏佛珠就要攻來。

“大師,是我!”

杜聖蘭艱難地擠入半個腦袋,緊接着是身子,肩膀上的柱子終于現出原形,是一截血紅色的雷劫。

在他身後,即是杜青光。

杜聖蘭在最後關頭,求生欲爆棚,竟在絕境中領悟了一絲速度奧義,如一陣風穿梭過天雷砸出的火光,奔向了生的希望。

五蘊大師此刻的面容比先前看杜青光破開界壁還多了一絲愕然。

杜聖蘭背上,顧崖木披着铠甲,看不清面容,不過杜聖蘭手中的紙狗叫喚了兩聲,好像是在罵髒話。

确定回來了,杜聖蘭放松的剎那吐了口血,再也沒有力氣去施展合歡心法。

血紅色的雷劫抖了一下,秉持着天道賦予它的意志就要往回鑽,但如何也鑽不過去。梵海尊者的三九雷劫蘊含着相當恐怖的威力,甚至遠超一般低階仙人。

血紅色雷劫暴動,飄在杜聖蘭頭頂,散發出滔天雷怒。

杜聖蘭滿不在乎,雷劫只能劈渡劫者,這血色雷劫瞧着厲害,如今到了下界,也不過是另一個挾持雷質的自己,紙老虎罷了。

他疲憊地擡眼,發現塔樓好像出問題了,裏面有諸多光芒在試圖爆發沖擊,殘存的神念們看到杜聖蘭,消停了一點。

危急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最開始進去的杜聖蘭幾乎被遺忘了,如今看他活着從界壁中走出,還頭頂血雷,一道道殘念靠近塔樓邊緣,想要看得更加真切。

杜聖蘭虛弱地笑了笑:“前輩們好。”

“這是梵海天尊的雷劫。”他主動做着介紹,又擡頭對頭頂血雷說:“雷爺爺,這是梵海尊者的死敵,大家都有同一個目标。”

杜聖蘭俨然已經到了極限,費力挪動腳步,面朝着五蘊和尚栽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開口:“拜托了。”

語畢拖家帶口地暈了過去。

“……”

五蘊和尚眼皮跳了一下,佛光籠罩住昏迷的兩人一狗,他分身乏術,最終決定先幫忙療傷。

這份人情味倒是讓杜青光多看了一眼,問:“事有輕重緩急,大師就不好奇發生了什麽?”

“稍後詢問竹宗主也是一樣的。”

五蘊和尚用佛力暫時穩住杜聖蘭等體內亂竄的真氣,阻止傷勢進一步惡化,随後雙手合十道:“杜施主都回來了,竹宗主還會遠嗎?”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一瞬間,一道身影猛地從界壁外退回。

竹墨散亂着長發,手握長劍,瞥了杜青光一眼:“合力,先殺退部分。”

兩人雖剛剛飛升,但杜青光體內有半截仙根,本身實力不凡,一劍斬退了跟着要進來的仙人。

杜青光願意出手,說明對他也有威脅,竹墨目中有了一絲明顯的困惑:“你是如何得罪的這些人?”

上界不過片刻,哪怕杜聖蘭闖了天大的禍,當衆點明二人有父子關系,也未必有人信。這件事的離奇程度,遠超杜聖蘭為何會出現在上界。

杜青光沒有回答,沉默地揮劍,砍劈。

只在五蘊和尚暫時離開前,他才終于開口:“勞煩大師帶句話。”

……

冥都街道上更加混亂。

支持魇的鬼修不斷加入青眼陰犬的隊伍,如果西側區那位鬼修出手,場面會完全朝它這邊傾斜,可惜上次九奴為了讓杜聖蘭渡劫成功,去西側區抓了兩麻袋鬼修,同時還和那裏的主宰者打了個兩敗俱傷,對方如今還在養傷期。

魇周身散發着特殊的死氣領域:“王位之争,冥都高層一向不插手。”

這是冥都的死規矩,陰犬之間的戰鬥,旁人不能幹擾。

然而哪怕是不屑秩序之論的耄耋老者,也沒有讓開,魇露出利齒,面容更加兇殘。被攔下過一次後,它沒有立刻展開二輪攻擊,眼珠死死盯住前方數人,似乎要從他們身上看出點什麽。

青色的眼珠內聚集着層層波紋,突然,魇好像發現了什麽,在冥都生靈特有的死氣中,它看到了高層周圍的死氣圈中有一個小漩渦。

“咒輪。”

咒輪是冥都最高難度的咒術之一,它能将自身修煉的死氣輸送給他人,修煉者越強大,其餘人得到的好處越多。這門咒術,就連魇也無法掌握,起死回生的能力讓它注定無法施展一些特定的咒術。

在這一刻,它終于明白為何冥都高層會接納小陰犬,分明是被以足夠的利益打動。

誠如天機道人算到的那樣,秘境外是杜青光和竹墨唯一能對陰犬速戰速決的機會。不久前陰犬才施展完咒輪,正處在虛弱期,後又進入秘境,和玉面刀一戰中,吞噬了玉面刀的大量仙運,加劇了自身虛弱。

想明白緣由,魇心中的怒火燃燒到了極致。

青色的烈焰卷着死氣,像是狼一樣的身軀猛地蹿出,誓要今日趁陰犬傷重永絕後患。陰柔男子拍了拍手下的毒蛇,輕喝一聲:“去。”

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了不足十分之一的死氣,倒是噴出的毒霧拖緩了陰犬的襲擊速度。

魇厲聲道:“杜青光已經承諾我,日後會找人下界,冥都,遲早是我的。”

陰柔男子微微皺眉,巨蟒再一次噴出毒氣,就在耄耋老者也準備出手時,遠處街道,五蘊和尚的蓮花法器拖着一衆‘老弱病殘’,低沉醇厚的聲音随霧氣震蕩而來。

“魇施主,杜施主喊你過去合力戰仙。”

第一次魇未理會,五蘊和尚重複時,它怒火中燒。

“禿驢莫要胡說,杜青光已經飛升了。”

雖然很想殺了三翻四次把自己當打手用得杜青光,但魇不認為對方渡劫會失敗。

“出家人不打诳語。”五蘊和尚正色道:“出去了,又回來了。”

想到竹墨,補充一句:“都回來了。”

魇在蓮花法器上看到了杜聖蘭,心中殺意倍增,付諸行動前,突然看到杜聖蘭頭頂的血雷,被怒火蠶食的理智終于回歸幾分。

這混賬是在渡劫嗎?

魇自問不會蠢到去攻擊渡劫之人,面對處在詭異狀态中的杜聖蘭,它沒有立刻采取行動。

五蘊和尚就像是一個撿破爛的,在它遲疑的功夫,又把重傷的陰犬撈上了蓮花法器。

多了一個渡劫期,想要殺死陰犬的難度進一步增大,無盡的死氣凝聚下,魇的氣場變得越來越恐怖。再三權衡後,它決定去界壁旁一觀,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給我等着。”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

冥都高層不可能默認王被一個和尚帶走,雙方在無聲的對峙中,陰柔男子提出一條方案:就近治療。

五蘊和尚同樣暫時未準備離開冥都,界壁随時會發生異變,他稍後還要回去。

……

黑暗,無盡的黑暗。

杜聖蘭舉目四望,皆是漆黑一片,他好像被束縛在了自己的識海當中,杜聖蘭試圖釋放神識,破開這片束縛。這種嘗試才剛剛開始,大腦猛地感知到尖銳的刺痛,他好像聽到了皮肉被劃開的聲音,大腦開始自動為他勾勒出一副骨肉分離的畫面。

人面樹冠的樹洞裏,五蘊和尚正在清理杜聖蘭碎裂的骨頭。

杜聖蘭最嚴重的傷幾乎集中在背部,血肉模糊,看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膚。

牧童一直躲在暗中觀察,還在樹洞外燒起香來。

“漫天神佛保佑,天道老爺保佑,讓他趕緊死吧。”如果不是被規則限制不能動手,牧童早就撸起袖子沖進去解決了杜聖蘭。

“唔……”

杜聖蘭指尖動了一下,在牧童虔誠的禱告中,他活過來了。

“顧……”

五蘊和尚知道他要問什麽:“那位施主傷勢很重,要修養一段時日。”

杜聖蘭發不出太大聲音,費勁地動了下手指,五蘊和尚俯下身子去聽。

“大師,我有一個朋友……他,他是世上最出色的陣法師……”杜聖蘭唇色蒼白:“他現在,一定,一定就在附近……”

胥洲和牧童有過交集,随後就有了針對自己的困雷大陣,杜聖蘭猜測其中一定少不了牧童的指點。

五蘊和尚慧心通明,頓時明白他所指,界壁本質是無盡的陣法,這是讓捉人去修複。他耳側一動,聽見外界有不自然的風聲,是逃遁時帶來的輕微波動。

杜聖蘭扯開一抹笑容:“他的身份是冥都冥子,大師……可直接管找冥都要人。”

五蘊和尚離開後,杜聖蘭勉強爬起來,喘着粗氣看了看左右,苦笑一聲。顧崖木躺在左手邊的一張木床上,陰犬則在另外一邊,兵人不知何時回來了,将複雜的咒術不斷填充封印進陰犬腹部的窟窿裏,雪花獅子趴在地上,好像是急暈過去了,不知是誰給它蓋了張小毯子。

紙狗的待遇就沒那麽好,紙面人臉面無表情扔了幾道禁術,是死是活全看命。

仰起頭的瞬間,杜聖蘭對上一道滿身怨念的血雷。

“……”

他眨了眨眼,默默移開目光,選擇暫時性無視。

杜聖蘭現在急需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杜青光的飛升時間卡得太過完美巧合,就像幕後有一雙手在推動。

可惜思維尚未運轉多久,強烈的疲憊感再次湧上來,內髒受傷,後背也才處理過傷口,杜聖蘭頭微微垂下,最後竟是保持半坐的姿勢睡了過去。

這次閉眼他終于掙脫了先前的黑暗,無數光怪陸離的夢境交錯。杜聖蘭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困倦感讓他仿佛回到了剛從斬月山逃出不久,自己和顧崖木在客棧裏,體內真氣暴動的時候。

“顧崖木。”

不同的是,上次叫得是‘阿母’,這次喊得是那頭龍的名字。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緩緩握住了他的。

杜聖蘭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一條龍正人性化地卧在床邊,一只爪子還被自己握着。顧崖木不知何時化為了原形,原形下鱗片上血跡斑斑。

樹洞門被推開,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沖進來。

“兒子!”

九奴一陣風似的進來,看到杜聖蘭的瞬間殺氣騰騰:“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杜聖蘭沉默了一下:“很多。”

“很多很多。”他回憶了一下在天上被追殺的經過,最後得出結論:“數不清的。”

這回輪到九奴沉默了。

明明杜聖蘭是病人,九奴卻咳得比他還厲害,之前秘境通道突然斷了,妖獸亂跑,秘境內日月隐隐有墜落之勢,混亂中九奴追丢了蝕魂道君。

當然蝕魂道君也不是好對付的,境界壓制下,九奴也沒占到多少便宜,如果不是最後秘境崩塌,結局還真不好說。

看出杜聖蘭想去界壁,九奴抓來兩個鬼修負責擡擔架。餘光瞄見搭在杜聖蘭手上的龍爪,九奴一挑眉,這爪子看着有些礙眼啊。

龍目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片刻後,縮小成數寸,銀龍緩緩爬進了杜聖蘭袖子裏,繼續養傷。

路上,九奴神情罕見的有些嚴肅:“外面現在一團亂,陸續有上界人進入九川大陸。”

杜青光和竹墨未在界壁旁留多久,重傷幾個仙人後,他們已經估算出目前能進來的仙人大概是什麽水平。杜青光剛剛飛升,按照上界的實力劃分,屬于星君,随着他實力精進,必定很快會被世界意志排斥,不得不再去上界。

九奴不時咳嗽着,給他分析目前的局勢。

“氣運鎖被消耗的差不多,界壁外有塔樓,樓內一道神念和他們進行過交涉,如今進入的仙人還不敢太過放肆。”

上界人擔心塔樓會自爆,暫時進來的不多。同樣,進入的都是低階仙人,殺一兩個根本影響不了大局,塔樓自爆的意義也不大。

九奴:“最諷刺的是,這群上界人內部也有問題,有的想要進入冥都搜查你的下落,又被另外的人伏擊。”

杜聖蘭道:“梵海在上界人緣一般,還有個死對頭。”

擔架晃了一下,九奴杏眼一瞪:“走穩點。”

鬼修顫顫巍巍扛着擔架,後悔不該這麽早表态,兩日前,魇不知何故同杜青光一起離開,他們想要一并溜走,結果正好碰上了回來的九奴。

遠處,牧童正在被迫修補界壁。

身後塔樓負責當監工,其中也有略通陣法的神念,稍有不對,就會立即點出,防止他使壞。

牧童累死累活,看到杜聖蘭坐着擔架被擡過來,一股血直沖腦門,險些要沖上來和他拼命。強忍下一口氣,牧童面上擠出一絲微笑:“這修補,完全沒有意義。”

界壁自愈需要數年,他頂多加速個半年時光,意義不大。

杜聖蘭微笑道:“我知道,但我就喜歡看你幹活。”

對方故意弄出動靜,導致自己被手持鐵鈎的鬼修一路追殺,險些葬送性命,這筆賬他可是一直記着。

一物降一物,冥都有很多針對腐朽靈魂的咒術,能激發負面情緒,讓生無可戀的人更加痛苦,偏偏死不掉。

“動作麻利點,你看那個花紋修得有些難看。”杜聖蘭指指點點。

牧童在這裏修界壁可謂是受盡了白眼,哪怕進入的上界人,看到有人正在進行毫無意義的工作,都覺得宛如一個智障。

他幾次站起身,又被塔樓內神念的威壓驅使,重新彎腰工作。

杜聖蘭餘光瞥見天聖學宮的學員不在了:“那些學生呢?”

九奴敷衍道:“扔別處去了。”

有上界人進入,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做蠢事。

從昨晚起,幾乎沒有仙人再進來,杜聖蘭聽九奴說着話,思忖上界現在必定也是一團亂。梵海尊者做事周密,恐怕正在制定計劃,如何奪回雷劫。

“兒子,要我幫你碎了它嗎?”九奴瞥了眼浮在杜聖蘭頭頂,散發着無窮怨念的血紅色雷劫,開口問道。

杜聖蘭搖頭。

如果能想辦法讓雷劫生出神智,要比毀了有用。再者說做人也不好言而無信,這條雷當時肯回應自己,哪怕是受合歡心法唆使,他心底裏還是存有一絲感激。

然而九奴卻突然出手,虛實道則凝聚在指尖,眼看就要轟擊雷劫。杜聖蘭連忙抓住她的手腕:“幹娘。”

九奴看了他片刻:“真要留?”

杜聖蘭點頭。

九奴一言不發轉身離開,杜聖蘭想要說兩句好話,因為身上的傷勢,又沒辦法追過去。

牧童低低罵了聲蠢貨,那女人一看就是故意的,自己唱白臉,好讓杜聖蘭扮好人。姜還是老的辣,果不其然,紅色雷劫潛意識感覺到了自己在被維護,無形的怨念消散了一些。

牧童冷笑一聲,望着杜聖蘭張口就要拆穿九奴的計謀:“你……”

一擡頭,發現天空中盤旋着一只冥鳥,空洞的眼睛正在注視着下方。面對無聲的威脅,牧童千言萬語最終彙聚成三個字:“你、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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