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物是人非(二合一)

用長遠的眼光來看, 《天雷淬體》要比《幽蘭心經》更有發展前途。

這種前途并非指強弱,而是淬體法更能發揮出天雷精的優勢。杜聖蘭選擇感悟《幽蘭心經》作為突破點,更多是因為這裏是幽蘭尊者創造的小世界。

閉關第十日, 杜聖蘭所獲甚少。

他在這門功法的造詣上已經快要到達極致, 如同一個離臨界點只差一滴水的水桶, 稍微多出一點, 都會溢出來。時至今日, 杜聖蘭也不敢直接憑感覺去添那最後一滴水。

趴在花瓶邊淺眠的銀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瞥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 便知杜聖蘭修煉的不順利。但在這件事上,銀龍也幫不上什麽忙,尾巴尖推了推花瓶,更加靠近杜聖蘭。

這裏面插的是蘭花, 用迷信點的眼光看, 可以圖個吉利。

做完這一切,銀龍的眼皮重新耷拉上, 龍族和人的修煉法子不同, 可以在夢中修煉。

淡淡的蘭花味萦繞,杜聖蘭有些焦灼的心情平複了下來。正路不好走,他開始嘗試走偏門,全力運轉着《幽蘭心法》, 将這股純粹的力量稀釋外放, 試圖重新感悟這片天地。

帝君的小世界無邊寬廣, 面積遠比羅剎道君的粒子世界要浩瀚, 哪怕體內那口大缸被榨幹, 散開的這點力量還不如空氣中一粒塵埃重。

杜聖蘭選擇冒險試一下元神出竅, 有過一次奪舍剝離靈魂的經驗, 他在這方面倒是很順利。

一抹幻影漂浮在荒原上空,《幽蘭心法》的力量化作光粒子散落在周圍。

自身的氣息被遮掩,杜聖蘭無比貼近這個世界。

七座城池,像是七座高山,離得再遠也能看到一角,每座山峰化為一個閃耀的大字,譬如福樂城是‘愛’,這個字死死壓在福樂城的上方。

字體相當于一處大陣,一筆一畫都是奇妙的紋路,裏面隐隐閃爍着無數密麻的小字,彰顯出無上威嚴。

“規則……”

杜聖蘭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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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城民的行事如此離奇,小世界完全是由各種不可違背的規則組成。

有了這個認知後,他再去看天地時,看得更深更遠。

模仿着幽蘭尊者的氣息,世界本質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他面前。這些規則有的還很脆弱,杜聖蘭懷疑幽蘭尊者其實并未真正創造完這方世界。

真氣在他研究小世界奧妙的過程中急速消耗,杜聖蘭的精神氣也在漸漸萎靡。

銀龍再次睜眼,它身上的靈果只夠杜聖蘭堅持半月。

“送飯的怎麽還不來?”

那老婆婆再不回來,顧崖木就只能自己出去給杜聖蘭覓食。這荒原并非絕對安全,如無必要,他不想把杜聖蘭一個人留下。

……

月如霜,熱血流淌在地,帶來不了絲毫溫度。

一個月內,單是奪城戰就爆發了三四回,繼福樂城成為第一個被淘汰的城池,極惡城也陷入危境。

極惡城原本是和杜青光組成了脆弱的聯盟,但自知難以抵擋羅剎道君所在的銷金城,極惡城主派出探子秘密聯絡銷金城,準備獻祭盟友自保,不料這場陰謀的較量中,杜青光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真心合作,搶先一步突襲極惡城。

婆娑城的城民十分強大,極惡城處在下風,叛逃者不少。

現任的極惡城主本就是偷襲斬殺了前一位星君上位,如今正如熱鍋上的螞蟻,想要尋找破局之法。是夜,一位老婆婆踏足城外,被守衛團團包圍。

老婆婆抱着破碗,說話咬字不清:“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聽意思是婆娑城主杜青光派來的人。

橫豎只有她一個,最終被放行。老婆婆邁着小碎步,在守衛的帶領下,成功見到了極惡城主。她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經人傳遞交到城主手上。

武器,妖獸,天材地寶……上面羅列了一長串的要求。

極惡城主怒極反笑:“這是想掏空我的城池,再奪城。”

最近戰亂頻繁,老婆婆靠着一個不起眼的身份徒步而來,聽說過一些戰況,此刻她僞裝成使者:“打了未必能守住,我們需要一個傀儡城主。”

沒有牙,只有嘴皮子在動,看她說話很不舒服。

極惡城主靠在城主寶座上,沉着一張臉思忖。

他多少有一些意動,如果打得兩敗俱傷,會給正在北上的銷金城提供機會,做個傀儡城主還有徐徐謀之的機會,硬要打完,絕對是自己兵敗城亡。

老婆婆身上沒有散發出一點修士氣息,應該是城民,但極惡城主也沒完全相信她的身份,招來十位城民,讓他們跟着老婆婆回去。

他已經足夠小心,人太多會被暗探發現散播,動搖軍心,人少又擔心有詐。十位城民制衡個老婦綽綽有餘,就算遭遇埋伏,折損了也不至于太過心疼。

同時,索要的名錄裏,極惡城主只提供了天材地寶。武器和妖獸會直接影響一座城池的強弱,唯獨天材地寶對城民作用不大,對修士的助益同樣有限,吸收也需要一段時間。

“告訴婆娑城主,三日內歸還戰俘,我會繼續獻上武器。”

老婆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正她不認識什麽婆娑城主。

夜色下,十位城民護送着寶物,和衰老的身影一同沒入暗夜,走進極惡城外的密林。

“辛苦你們陪我過來一趟。”

花白的頭發都透露出一絲慈祥,老婆婆面上始終帶笑,殺同城人需要遵守規則,以奉獻為名,面對外鄉人講究就要少很多。

十位城民十分高冷,沒有人理會她的搭話。

老婆婆把碗塞進發白的袖中,啞聲問:“你們相信愛嗎?”

話音落下,密林中傳來一陣不和諧的響動,一道血線劃過夜空,幾只烏鴉嘎嘎叫着受驚飛走。

小碎步沾了密林的血,趟過了河流,翻越了崇山峻嶺,最後回到了荒原。

找到其中一個地洞入口,老婆婆輕輕敲擊了三下瓷碗,這是接頭暗號。不一會兒,地洞裏飛出一條銀龍。

雙方全程沒有交流,老婆婆迅速遞進去儲物戒,在顧崖木鼓勵的眼神中,繼續踏上新的征程。

天快亮了,這次,她要去北方。

……

儲物戒裏的東西盡數被倒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杜聖蘭的元神還未歸體,肩膀忽然一顫,本能地分裂出數十道小電流,在寶山中挑挑揀揀。電流先後卷住其中幾樣妖植,一點點地碾碎吸收,伴随吞噬,他的身體重新煥發出活力,原本有些疲憊的面容一時間光彩照人。

半空中的元神此刻有一些微微的迷茫,他的腦海中好像盛開出一朵蘭花,這是感悟的那一點奧妙所化。蘭花脫離元神漂浮在半空中,杜聖蘭下意識用指尖去觸碰。

悅耳的水滴聲在耳邊響起,杜聖蘭有感身體越來越沉,最終腳竟然落地,仿佛元神化為實體。四周環境雖不變,然而他莫名覺得,這和自己所處的小世界不同。

舉目四眺,遙遠的地方有一條黑色裂縫,杜聖蘭好奇走過去,不知不覺站在了一座寶物堆積的大山下。

他很确定小世界裏沒有這樣一座山,至少明面上沒有,否則早就引來衆多修士的瘋狂争搶。

山頂上站着一個人,對方好像注意到了杜聖蘭的存在,斜眼看來過來。

極度的壓迫感。

仿佛一座高山壓在了身上,這是一張無法被人記住的面容,不是因為平凡,而是每看一眼,下一秒這段記憶就會被抹除,以至于記憶始終是模糊的。

“幽蘭尊者。”杜聖蘭脫口而出。

仙界都稱呼其為幽蘭大帝,他還是下意識喊出來對方在下界的道號。

除了幽蘭尊者,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具有這樣的威懾力,梵海尊者沒有,羅剎道君也沒有。

“時光。”山上飄下來的聲音十分蒼渺:“你的身上,有時光的痕跡。”

杜聖蘭微微一怔,想起通過血色石碑進入‘時光’看到過去一事。莫非小世界裏有一縷幽蘭尊者的神念,自己感悟的過程中,瞎貓碰了個死耗子,被他逮着了?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麽,男子淡淡道:“這裏全是我的創造,寶物的氣息彙合,複刻了一小段你眼中的過去。”

聽不懂。

杜聖蘭連個虛實道則都沒徹底悟出來,更何況是最神秘的時光道則。

不過哪怕是帝級強者,也做不到從過去中抹殺未來的生靈,于是杜聖蘭厚着臉皮套近乎:“師尊,我是你未來的弟子啊!”

他試探着想要飛上山。

這座寶山是幽蘭尊者親手鍛造,一般仙人都無法禦空,更何況是杜聖蘭。

他勉強離地了一米,這讓峰頂的男子微微有些詫異:“是個好苗子。”

失去平衡,杜聖蘭反射性動了兩下胳膊,像是溺水的鴨子,狼狽落地。

清楚剛剛那一幕有多滑稽,沉默中,他嘴角抽了抽。

一陣大笑傳來,山上的男子一揮袖,僅僅一個喘息,杜聖蘭就站在了對方面前。對于這位神秘的大帝,他心中有太多問題,尚未張口,視線凝固在那條裂縫處。

迄今為止,杜聖蘭見過最恐怖的裂縫莫過于界壁的創口,邪魔自那裏入侵。但這條縫隙要更加殘酷,它好像一個蠱惑人心的深淵,吸引着任何看到的人走進。

明明意志是清醒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前走,直到身旁男子淡淡說了句‘別看了,’他的大腦像是接收到指令,幾欲黏在上面的眼珠子終于擺脫誘惑。

“這是什麽?”

“不可言。天地規則限制,說了你也聽不到。”

“天道碎片?”

男子的面容看不清,但目中一閃而過的詫異卻被杜聖蘭捕捉到了。

“我猜的。”杜聖蘭說。

他暗示性地看了下裂縫,壓低聲音問:“在?”

杜聖蘭想知道天道碎片在小世界的哪裏,相信幽蘭尊者能夠意會。

男子似笑非笑看他。

杜聖蘭直覺不好,下一秒預感成真,一道雷無聲無息劈過來,差點把他劈成了焦炭。大概是因為嘴皮發麻,杜聖蘭說話有些不利索:“這裏不是,不是小世界?”

天雷怎麽會劈進來?

男子看天:“這麽一大道口子,你看不見?”

杜聖蘭一臉複雜地望向裂縫,剛不是還說這玩意是天道碎片?天道碎片就在眼皮子底下,天道為什麽不回收,反而劈自己這個老實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問題觸犯到了禁忌,眼前的世界一點點模糊,他怕是很快要被請離這段時光。

“我給每個徒弟都準備了一件禮物,這方小世界原本是給我二弟子的。”

男子忽然開口,杜聖蘭仔細聽着。

“他以算為道,凡事追求極致,這裏可讓他磨練心性。可惜出了點意外,我現在需要用這小世界做點其他的事情……”男子側過身看向杜聖蘭:“雖不知你是如何進入,但要知道世上沒有極致,除非規則下達到了極致。”

杜聖蘭琢磨着這句話,預感是某種破解小世界考核的提示。

思忖間他的元神一點點黯淡,顯然就要回去。

問不了隐秘的事情,杜聖蘭抓緊時間回歸修行:“您看我身上,還有沒有未被挖掘的潛力?”

他自認每一條道路都差不多走到極致,能依靠的外物也都用到了。誰知男子都沒仔細想,直接回答:“當然有。”

幽蘭尊者在教弟子的本事上相當厲害,飛雪道君就曾言自己天生經脈堵塞,羅剎道君更是絕脈,全靠幽蘭尊者另外規劃出修行道路。

杜聖蘭一臉期待。

男子隔空在他眉心一點,伴随細微的刺痛,杜聖蘭的元神徹底暗淡。眼前的世界同時間變得模糊,他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黑暗中,找不到歸屬。

“醒醒。”

“杜聖蘭,醒醒。”

熟悉的聲音出現,杜聖蘭尋着聲源往黑暗盡頭走去,一直到劇烈的失重感傳來,他猛地睜開眼。低頭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四周,帶着些遲疑說:“我回來了?”

銀龍口中飄出一聲嘆息:“元神出竅這種事,以後少做。”

杜聖蘭都不記得是怎麽元神歸體的,頗有些心虛地一笑,随即略微有些興奮:“我回到了過去,見到了幽蘭尊者。”

銀龍沒有太大的反應,僅僅點了下頭。

杜聖蘭在冥都進入過時光,被時光道則眷顧過的人,再被拉入一次過去也正常,況且這本就是幽蘭尊者創造的小世界,作為他的傳人,多少都有些共鳴。

杜聖蘭原本還想用天道碎片賣個關子,如今又覺得沒什麽可說的,畢竟相關隐秘還沒問就先被雷劈了一次,最後他只是簡短地提了下裂縫。

“對了,我還請教了修行上的問題。”

說到一半,杜聖蘭突然皺眉,幽蘭尊者最後那一點,好像在自己的識海裏留下了什麽,但他看不清,上面仿佛蒙着一層白紙,剛好給蓋住了。

兩種辦法,不着急的話可以慢慢修煉,神識更加強大時,用精神力一探究竟;亦或是向他人敞開識海,讓別人幫忙看。

識海的重要性堪比丹田,哪怕是再信任的修士間,也很少會這麽做。

杜聖蘭沒有猶豫,指了下眉心:“幫我看看識海裏有什麽。”

銀龍一愣,雖然知道他對自己信任,但一觀識海的要求,還是讓巨龍強悍的心髒跳個不停。一向冰涼的龍爪擡起,輕輕摸了下對方的額頭,竟帶着微微的溫度。

顧崖木現在不敢化人,人類豐富的神情會洩露太多情緒。

“那我開始了。”銀龍的聲音放得很輕。

杜聖蘭點了點頭,打開識海。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這麽做,仿佛一切都暴露在外,外來氣息進入的過程,刺激得手指微微顫抖。

杜聖蘭的識海很浩瀚,給人的感覺像是清風明月。被覆蓋住的光團很醒目,顧崖木很小心地利用周邊氣流沖散外面的霧氣,被掩蓋的兩個字終于重見天日——

雙修。

兩人同時吓了一跳,銀龍有些狼狽地退出他的識海。

地洞裏迎來一陣沉默。

良久,杜聖蘭喉頭一動,壓根沒想到幽蘭大帝竟會玩一手‘捅破窗戶紙’的游戲。後者确實是心血來潮,如果是父母兄弟,那就代為傳達,如果不是,也算成就一樁姻緣。

忽視其中的戲劇性,這個建議其實很有用。增長實力不外乎內修和外物,雙修是二者兼備。

他失笑搖頭,忽然想到之前老婆婆說得話,喃喃了一句:“為了愛,為了奉獻。”

自出了識海,銀龍高傲的龍首一直垂着,沒有看到杜聖蘭的表情,聽到這句話,以為是某種暗示,身子繃得很緊,乍一看像是僵硬的屍體,它尾巴卷着花瓶問:

“要讓老婆婆,送床被褥進來嗎?”

杜聖蘭愣了下,擡眸看到異常僵硬的龍軀,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鱗片險些炸開。

實在是沒忍住,他笑了出來。

旖旎的氣氛被笑聲撞破了一些,銀龍從先前的僵硬中緩過勁來,聲音恢複到往常的冷靜:“只是想到快過冬了,這裏的蒲團也該換了。”

“放屁!”

伴随一陣粗俗的罵音,心魔跳了出來:“你看看我都胖成什麽樣了?”

進小世界前,心魔幫助九奴讓裴琉焰的計劃失敗,當時它出了大力,只剩拳頭大小。這才過去沒多久,已經胖得像頭熊。

黑霧幾乎占據了地洞三分之二的面積,很有說服力。

“……”

展示了幾次價值後,心魔量顧崖木現在也不會斬了自己,橫豎每次它膨脹後都會被派出去打架,從巨人重新打成團子。命運已然如此殘酷,它不好過,對方也別想好過。

心魔站在杜聖蘭面前:“看到了嗎?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愛你的欲望。”

顧崖木臉都黑了。

銀龍化為人形,恨不得就地斬魔入道,為了不顯得惱羞成怒,顧崖木面無表情把它塞了回去。

還剩下最後一部分時,心魔低吼道:“這是底牌啊!下次跟誰決鬥,頭天晚上你和這頭龍睡一覺,第二天實力飙升,再睡一覺,逍遙封帝,再睡一覺……”

後面的話差點沒機會說出來了,顧崖木不知道施展了什麽手段,心魔發出慘烈的叫聲:“雙修都沒經歷過,你算什麽合歡二祖的傳人……嗷嗷……我錯了,別削了……”

好不容易輕松下來的氣氛,因為心魔這一攪合,又回到了剛剛的狀态。杜聖蘭想要靜心修煉,都很難做到。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獨處,考慮到獨處不安全,顧崖木主動化龍,這次體型化得極小,一下鑽進花瓶裏,好讓對方眼不見為淨。

修長的手指探進瓶口,勾了勾說:“出來。”

銀龍一動不動纏繞着花枝。

杜聖蘭看到其中一片花瓣在微微顫動,取了出來,一并帶出了下面的銀龍。

“你在鬧什麽別扭?”

顧崖木也說不上來,從問心玉璧的幻境中出來後,杜聖蘭暗示過會考慮雙方間的關系,他覺得至少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出如此直白的心思,純屬給對方拖後腿。

杜聖蘭現在該一門心思修煉才對。

龍角動了動,顧崖木神游其外,其實雙修也是修。

杜聖望着龍瞳中時而迷幻時而理虧的光芒,心髒突然有些不規則的跳動,含糊不清道:“是可以當個應急方案。”

不出所料,銀龍的身體再一次極度繃緊。

氣氛愈發窒息。

杜聖蘭輕咳一聲,看向上方的入口,主動岔開話題:“上一次送物資來是什麽時候?”

修行無歲月,他感覺才過去了一兩天,但時光中那短暫一會兒的見面,小世界裏已經過去了很久。

“不記得了。”龍族沉睡時,可以一夢千年,更加沒有時間觀念。

杜聖蘭出了地洞口,發現上面都長草了,還長得好幾尺高。

顧崖木:“你想去找她?”

“世上沒有極致,除非規則下達到了極致,這是幽蘭尊者親口所說。”杜聖蘭緩緩道:“小世界有它自己的規則,譬如福樂城每個城民都要不斷追求奉獻,老人家得到了‘最有愛的人’這一頭銜,頭銜在,意味着她就是極致。”

在這個前提下,老婆婆也許可以做超出規則的一些事情,擁有比其他城民更廣泛的權利。

顧崖木眺望遠處:“季節都換了一輪,她沒再來過,要麽是被絆住了手腳,要麽就是出事了。”

“我們去找找看。”杜聖蘭已經稍微掌握了一些小世界的奧妙,現在想要走動印證一下,順便尋找在過去時光中看到的裂縫。

荒原上,多了兩只和地表泥土顏色相近的走地雞。

走地雞的速度奇快,體型又小,哪怕是飛行經過,都未必能注意到。

到了山裏,兩只雞就更不起眼了,偶爾遇到不長眼的妖獸捕獵,都會被一雞爪碾壓。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還沒翻過幾座山,遠處有修士的打鬥聲傳來,動靜逐漸變小,意味着戰鬥進入了尾聲。兩只雞加快速度,一溜煙地從山坡上鑽下去,其中一只大鵬展翅,飛起來踹翻了唯一站着的修士。

倒地時,修士還是一臉懵,什麽雞這麽能打?

遂即又想,他是有多倒黴,好不容易幹翻了一位星君,卻要莫名其妙喪命在一只雞手裏。

走地雞口吐人言:“想要保命就配合,說一下現在的戰況。”

眨了兩下眼睛,修士猛地擡起頭,去他祖宗的雞!這分明就是修士僞裝。

鋒利的雞爪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容不得修士去深思這是如何做到連禽獸的氣息一并模仿。他小心翼翼道:“極惡城被婆娑城攻陷,婆娑城主杜青光城民很強,但不足以掌控兩座城,極惡城如今被羅剎道君統領的銷金城和婆娑城一分為二,各自為政。”

杜聖蘭心下一動,沒有想到杜青光居然是城主。

“杜青光是星君,城民再強,羅剎道君應該也能殺了他。”

修士苦笑:“羅剎道君擔心他小師弟被梵天城追殺,要留足實力攻下梵天城。再說樹大招風,他已經讓天樂城成為附屬城,如果統領三城,勢必會被針對。”

杜聖蘭若有所思,又問:“有沒有見過一個老婆婆,逢人就說愛與奉獻?”

他只是随口一問,小世界這麽大,除非奪城戰,不相幹的人之間很難有交集。

“愛與奉獻……”修士喃喃重複了一遍,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說得是女帝奉天?”

兩只走地雞互相對視一眼,聲音微微拔高:“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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