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兄弟相認
扶玉秋本就是來找他們的, 聞言精神一振,忙不疊爬起來:“走走走,快順着味道去尋他。”
陰藤沒好氣道:“拿我當狗使呢?”
扶玉秋說:“爹。”
陰藤:“……”
片刻後, 扶玉秋跟着他新認的陰藤“爹”從芥子中出去, 颠颠去尋扶玉闕了。
“扶玉闕太悶了。”陰藤還在那嫌棄, “聞幽谷那麽小的地方八百年也不見他出來一回, 更何況是下界了, 這還是這二十多年來我頭一回嗅到他的味道。”
扶玉秋點頭。
扶玉闕只悶頭琢磨着如何殺人, 哦對,還有怎麽和別人閑聊, 但研究這麽久, 還是不敢和陌生人多說話。
扶玉秋本以為他最先找到的是他那個交際花似的四哥,沒想到卻是悶葫蘆扶玉闕。
扶玉闕不是一向愛悶着不出門嗎, 怎麽突然來這麽熱鬧的地方?
真是稀奇。
比試臺下的仙盟首尊似乎落于下風, 扶玉秋在芥子中穿梭, 無意中瞥了一眼,“豁”了一聲, 說:“爹,那個人類要輸了。”
陰藤冷嘲熱諷:“仙盟那群膽小鼠, 一個個的我看離死也不遠了, 也就那位閉關老祖有點修為,但估摸着若是近些年突破不了,也要老成一堆土了。”
扶玉秋正聽得津津有味, 一拐彎, 視線直直落在遠處的四族芥子中。
四族少尊、司尊要參與大比, 有不少族人陪着前來, 就連孔雀少尊鳳雪生那種頹喪的鬼脾氣也有好幾個族人在芥子裏——雖說都不和角落裏蹲着的鳳雪生說話, 但總歸來了。
只有彤鶴族的芥子空無一人,只有鳳北河孤身一人站在門口,視線淡漠看向比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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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只雪鸮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肩上。
扶玉秋心中的火氣騰地燒起來。
四族的芥子有結界,扶玉秋無法過去,但他一看此人就氣得要命,怒氣沖沖地回頭對着陰藤告狀,打算讓他“新爹”給他出氣。
扶玉秋擡手指向鳳北河;
與此同時,陰藤也氣得要炸,擡手指向那只雪鸮。
兩人異口同聲:“那是要害我的人!去給你爹我報仇!!!”
扶玉秋:“……”
陰藤:“……”
話音落下,兩人面面相觑,滿眼寫着“你真白費”。
扶玉秋還沒找到靠山,不願暴露身份,省得再被抓去挖靈丹或者逮回九重天,只好忍氣吞聲地和陰藤繼續尋扶玉闕。
“等我找到我哥,你們都得死!”扶玉秋很恨地心想。
“那個人?”陰藤皺起眉,若有所思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那個是你救過的人?!”
扶玉秋面如菜色:“算我眼瞎了,行了吧?”
陰藤:“是他害死的你?”
扶玉秋點頭。
陰藤回頭冷冷看了一眼:“怪不得這些年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他,敢情他是流離道之人。”
扶玉秋疑惑道:“你找他?”
陰藤沒好氣地罵道:“蠢貨,我在給你報仇!”
扶玉秋一愣,好一會才笑了出來,高高興興道:“謝謝爹。”
陰藤:“……”
有奶就是娘,沒出息的東西。
陰藤不着痕跡将一根如同黑霧的藤蔓放下,細細的小藤蔓像是一條小蛇,悄無聲息地朝着四族彤鶴族的芥子處爬了過去。
比試臺上,仙盟果不其然落敗。
魔族聖女手腕一抖,将沾血的長鞭收回來,放肆而笑。
她也不下去,反而朗聲問道:“玄燭樓主何在?”
衆位看客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打什麽主意。
這個時候,魔族戰勝仙盟,不該大肆嘲諷一番表示禮貌嗎?
怎麽突然找起來不相關的人?
聖女微微挑眉,道:“你若再不出來,我可要……”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滿月祥雲紋陡然飄向聖女面門,倏然炸裂開來,像是皎月碎光簌簌落下。
——像是在讓她閉嘴!
聖女哈哈大笑,将長鞭往腰上一纏,足尖點了兩下,翩若驚鴻循着滿月祥雲紋所指的方向而去。
圍觀衆人更懵然了。
不過魔族一想狂肆放浪,不能用尋常人的行事準則去衡量他們。
大比繼續。
以靈雨澤為噱頭的大比本就被所有人不喜,更何況這場龍族特意獻給九重天仙尊看的好戲,鳳殃已然不耐煩起來,根本看都沒看一眼。
只有不懂真相之人還在為一道靈雨澤拼盡全力。
天聽塔周遭很大,扶玉秋跟着陰藤東拐西拐,感覺都要拐出浮筠州了,竟然還沒找到扶玉闕那厮的影子。
扶玉秋擔心地說:“他不會死了吧?”
陰藤說:“想開點,指不定被人磨碎當養料灑得到處都是了。”
“也是。”
陰藤像是狗一樣東嗅嗅西嗅嗅,片刻後終于尋到氣味源頭,暈暈乎乎地化為镯子盤在扶玉秋手腕上,蔫蔫道:“奶奶的,扶玉闕也不把身上的毒遮一遮,毒死我得了。”
只是嗅了一會味道,連屍體都吞的陰藤都有些遭不住。
扶玉秋摸了摸他。
毒草氣息的源頭處在一處深山巨石後,好在衆人都在比試場觀戰,周圍空無一人。
的确也是扶玉闕能躲的地方了。
扶玉秋也不和他二弟客氣,正要大大咧咧沖進去,一道嬌媚的笑聲猛地灌入他的耳朵裏,驚得他打了個哆嗦。
女人?
不是扶玉闕在這裏嗎?
扶玉秋起了警惕之心,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上前。
越往裏走視線越暗,溫度也越潮濕,毒草最喜這種陰冷黑暗的環境,可越來越清晰的女人笑聲好似驅散了這陰邪的氣氛,莫名顯得暧昧起來。
扶玉秋皺眉,懷疑陰藤在驢他。
就扶玉闕那臭脾氣,怎麽可能有女人願意搭理他?
這麽會功夫,扶玉秋終于見到不遠處的人影,他還沒細看,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在做什麽?”
扶玉秋吓得一縮腦袋,墜滿花的小辮子險些要豎起來。
他很容易受驚,當即“啾唧”一聲,直接化為白雀原形。
因他猝不及防變小,陰藤化成的镯子哐當一聲落地,像是套圈似的旋轉兩下,把巴掌大的扶玉秋整個圈在裏面。
扶玉秋驚魂未定,悚然擡頭看去,就見鳳殃不知何時來的,正垂眸看他。
白雀眼淚都要飙出來了,怒氣啾啾:“你走路怎麽沒聲音?!”
鳳殃金瞳灼灼看着他,微微一閉眼,眸中火焰瞬間消失,他溫溫和和道:“我以為你知道。”
扶玉秋氣得撲騰着翅膀罵他:“我後腦勺又沒長眼睛,怎麽可能知道?!”
氣得啾啾罵完,扶玉秋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正在追蹤,當即變成人形把無緣無故好像又睡過去的陰藤撈着戴在手腕上,按着鳳殃的肩膀将他拼命往後推。
旁邊剛好有一處躲避之處,扶玉秋身形纖瘦,力道不大,鳳殃卻順着他的力道退了數步,後背抵在滿是潮濕苔藓的石壁上。
扶玉秋幾乎整個人貼在鳳殃懷裏,他雖不矮,但和鳳殃高大的身形比起來發頂卻只到其下巴。
他唯恐被發現,雙手攀着鳳殃肩膀,微微側頭緊張兮兮地看過去,身上一股松子的味道絲絲縷縷鑽入鳳殃鼻間。
鳳殃垂着眸,怔怔看他。
扶玉秋仔細瞥了一眼,發現不遠處的人似乎并未發現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只是他沒發現的是,以鳳殃為中心正有一層流淌着火紋的透明結界籠罩周遭,将兩人一切動靜遮掩得一幹二淨。
鳳殃見扶玉秋緊張得嘴唇都在抖,正要啓唇:“我……”
扶玉秋一吓,立刻踮起腳尖擡手捂住他的嘴,瞪他低聲說鳥語:“啾啾啾。”
——別說話。
鳳殃:“……”
鳳殃只好不說話了。
扶玉秋這才定下心來,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人。
從鳳殃的角度看過去,扶玉秋鴉羽似的羽睫微微顫着,雪衣白發哪怕在昏暗中也像是在灼灼生輝。
扶玉秋并未注意到鳳殃緊盯着他的視線,一眼掃過去,當即愣住了。
不遠處一直隐在暗處看不清楚人臉的人因為拉扯終于到了微光處,扶玉秋徹底看清楚那人的臉。
慘白的臉,烏紫的唇,還有耳垂上一點血紅的朱砂。
——正是扶玉闕。
扶玉秋當即一個振奮,正想跑上去認親,卻又見剛才還在比試臺上放肆暴打仙盟首尊的魔族聖女,竟然挨在扶玉闕身旁,笑着在說什麽。
扶玉秋:“???”
扶玉秋震驚住了。
二十多年沒見,逮誰毒誰,連親兄弟都不放過的扶玉闕……
竟然會準許旁人近他的身?!
扶玉秋倒吸一口涼氣,頭一次感覺到時間流逝後的物是人非。
“我二弟竟然有道侶了。”扶玉秋控制不了自己的叨逼叨逼,踮着腳尖湊到鳳殃耳畔,和他小小聲的咬耳朵,“還是個魔族人。”
扶玉秋滾燙的鼻息噴灑在鳳殃耳畔,好似一道熾熱火焰将鳳殃半邊身體都要燒成灰燼,鳳殃本能想要躲開,但不知為何卻強行忍住了。
扶玉秋做賊似的說完後,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我找我親兄弟,為什麽要鬼鬼祟祟的?”
扶玉秋當即從鳳殃懷裏出來,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踏出鳳殃的結界,朝着扶玉闕走去。
不遠處,扶玉闕和魔族聖女并不像扶玉秋所想的那樣暧昧旖旎。
魔族聖女正在說:“……鳳凰的懸賞令,你也敢接?扶玉闕,你還當真不怕死?”
扶玉闕面無表情,烏黑眸子深沉,一語不發。
他心中默念:“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哈哈哈你想什麽?”聖女笑道,“想殺我?”
扶玉闕一怔,保持着高深莫測的陰冷漠然,冷冷看她一眼,腦海中碎碎念更厲害了。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扶玉闕只想殺人。
聖女大概覺得逗他很好玩,正要再說些虎狼之詞,魔瞳微微一縮。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伸手朝着扶玉闕的下巴輕輕一勾,暧昧道:“有人來了——改日我在來尋你,送你的牌匾別扔。”
扶玉闕:“……”
扶玉闕拳頭一握,黑眸森森看她。
他終于說了一個字。
“走。”
連罵人都不會。
魔族聖女哈哈大笑,瞬間化為黑霧離開。
扶玉闕一直緊提的心瞬間落下來,他呼出一口帶着毒意的氣息,冷冷地心想:“下次一定殺了她。”
他不想在陌生地方待太久,解決此事後正要離開,突然感覺有人似乎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跑了過來。
扶玉闕壓抑的殺意頓時飙到極點,猛地回頭,幾乎凝成黑雨的霧氣破空朝着來人而去。
只是黑霧還未至,卻聽那人高喊道:“扶玉闕!”
扶玉闕一怔。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黑霧變得透明一瞬,一張熟悉到極點的臉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視線中。
扶玉闕瞳孔驟然化為雙瞳。
扶玉秋看到那毒氣早已見怪不怪,年幼時兩人就是紮根在一起,根系交纏,導致扶玉秋都對扶玉闕的毒性有了抵抗靈力,根本不受影響。
扶玉秋瞧見扶玉闕看到他時呆愣在原地,瞬間眼眶微熱,心中感動不已。
他不在這些年,扶玉闕和扶白鶴定是傷心欲絕。
扶玉秋越想越覺得難過,朝扶玉闕跑得更快了。
可下一瞬,回過神的扶玉闕面無表情,甚至還一擡手,比方才還要密集數倍的毒氣好似一堵黑牆,黑壓壓朝着扶玉秋壓了過去。
扶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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