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抛下
周譽擡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李昶也不拘着,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幹淨後,對周譽道:“魏王來找我何事,我心裏清楚亦有數,你讓她先進旁邊的木屋子裏休息。”
有些話,他并不想讓孟瓊聽見。
可巧,周譽也并不覺得,他今日與李昶之間的對話,她有什麽聽的必要。
周譽道:“你進去。”
孟瓊不明所以地看着李昶,繼而又望向周譽。在她的記憶裏,這兩個人應該是不認識的,可如今,卻好像不是這樣。
她很想問問李昶是怎麽回事,你賣的是什麽關子?但周譽在這裏,她不敢問,只好對着李昶屈了屈身,跟着李昶的衙役一道進了旁邊的木屋子。
田埂之上,到處都是淤泥。周譽今日穿得又是白衣,在這一派農畝之間倒是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李昶瞧着周譽,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滿身清貴氣的魏王之時還是在琅琊。只是彼時,周譽可不如如今這般體面,滿身的鞭痕,一身的血腥氣。
“琅琊初見,臣原本以為,叔母的那頓家法已然打掉了魏王您對小緣的最後一點心思,如今看來,顯然沒有。”
李昶緩緩開口,“多年贈金趕考之情,燕都數次暗中相救之恩,臣沒齒難忘。魏王想要遷郡,臣自當配合,只一條,臣愛慕小緣,還望魏王不要阻攔。”
他口口聲聲稱“臣”,看似恭敬。可一個一個小緣,卻何嘗不是想要告訴周譽,在他不在燕都的那兩年裏,孟瓊與他李昶,曾親密無間。
周譽聽了這話神色沒有半分波瀾,只是淡淡笑道,“你憑什麽覺得,本王當初受姨母那頓家法是因為孟瓊受的?”
李昶道:“是與不是,叔母與您最清楚。臣無權置喙,只是,臣的叔母是您的姨母,左右臣與殿下打個八竿子也是能扯上一點關系的,該說的話,需得說清楚才是。”
李昶拱手,直言不諱地看着周譽。他因上陽關一事在朝中多受排擠,後來自請下放,算是貶官。
可盡管官階不大,可在周譽的面前卻絲毫不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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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譽瞧着他,倒是憶起了半年前同京衛司副指揮使陳竹一道喝酒時,陳竹對李昶的評價,他說李昶這個人看似謙和,但實則生了一副硬骨頭。看似謙卑,但實則是個腦後有反骨的。
如今看來,這評價當真是錯不得。
“你如今是想拿本王的姨母來壓本王?”周譽摩挲着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望向李昶。
雨後的田埂一片泥腥味,李昶恭順道:“臣不敢,臣與叔父家本就是遠親。叔母待臣自然不如待殿下親近。可世上之事,從來都是愛之深,才責之切。”
愛之深,才責之切。
周譽聽了這話,倒忍不住細細品味一番。過了半晌,也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輕哂一聲,“你不是要她孟小緣麽?本王不會橫生枝節。可你跟她将來走到哪一步,她會不會為了懦弱自保,讓你有苦難言,這可就看你的命了,李昶。”
“如若此生能夠跟小緣一同并肩,臣願意安然接受這份命數。”
李昶迎上周譽的目光。
他原本還在擔心,擔心周譽不願意放手。當初在琅琊,他曾親眼看見叔母将面前這位魏王用家法責至嘔血,他也曾親眼見到在燕都數次出手救他和孟瓊的侍從腰間的那塊牌子,明晃晃的寫着“魏”字。他更親眼見到過孟瓊無數次一身濕汗的從噩夢裏醒來,哽咽着叫周譽的名字。
李昶明白。
倘使周譽要她,縱然這天下最好的男子出現在孟瓊的面前,孟瓊也絕不會回片刻的頭。所以如今,他說願意讓孟瓊留下來,無疑是讓李昶松了一口氣。
人這一輩子太長了。
孟瓊如今還喜歡周譽,是因為她的前十三年近在眼前。等日子慢慢過去,在她年近三十,四十的時候,有了新的十三年,有了一個又一個十三年,她也許就會接受身邊有一個新的人。
李昶堅毅且清明,他從來都最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周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小木屋前,孟瓊正坐在門檻上陪着李昶的幼妹李窈玩,因為背對着他們,周譽也瞧不清她到底在給哪個小姑娘變什麽戲法,只知道,她手裏拿了根繩子,繞啊繞,緊接着那小姑娘便被逗得直樂。
她也跟着笑。
眉梢輕揚,顧盼神飛。
周譽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下不禁捏了捏,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她這麽笑過了。重逢以後,他在她的身上已經很少能瞧見當初的影子了。
上陽關的三萬條人命和他母親的死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不敢在他的面前笑,更不敢在他的面前有任何逾矩的舉動。小心翼翼,不敢多言一句,不敢多走錯一步。
“明日遷郡。”
“今日,你同她好好敘舊吧。”
周譽收回望向孟瓊的目光,對李昶平靜出聲。
李昶想過周譽幹脆,但沒有想到他這麽幹脆。當然,這份幹脆也正合了他的意。“那多謝魏王成全。”
李昶說着,對周譽又行了一禮。
木屋前,孟瓊仍在陪着李窈玩。李窈是家裏最小的妹妹,生下來起就跟着母親一道陪李昶四處做官。一家人日子清苦,除了皂吏,家中也很少來客,難得有這麽個漂亮阿姐同她一道自然很是喜悅,抱着孟瓊的腿,“咯吱咯吱”笑個不停。
此刻,李昶的母親葛氏打了井水,在夥房裏淘米煮飯。她眼睛如今不好了,看人看物都沒有那麽清楚,可剛剛背着草藥從山上回來時,打遠處一瞧,就看見了孟瓊的背影,這姑娘的身段,她是認得的。
當初在燕都,每回兒子受了傷或者是受人責難,總有這姑娘在身邊。葛氏是個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人,見狀忙擱下自己藥草的筐子,去市集上買了塊肉回來。
袅袅的炊煙從煙囪裏升起,孟瓊聞到了米飯和剛燒好的菜味道,意識到如今已經正午了,這才不再背對着門檻坐着,而是下意識地去找尋周譽的身影。他跟李昶已經談了一個時辰,想要說的話也該說完了。
可找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倒是李昶,将田地裏耕作那一身衣服換了下來,穿了件剛被洗得幹幹淨淨的藍色常服走到她面前。他素來是個節儉的人,那一身衣裳已然被漿洗的有幾分發白,他一面走,一面将挽起的袖口放下,對着孟瓊道:
“許久沒吃我娘的紅燒肉了吧,她剛做好,走,去嘗嘗,還是不是在燕都時候的味道?”
“周譽呢?”
孟瓊撐着膝蓋站起身,不解地問。
李昶道:“走了。”
孟瓊神色怔了一瞬,緊接着,頓時明白了這句“走了”的意思。
在來南陳郡之前,他就曾經跟她說過,他帶她回來,不是為了要回頭的。而是為了要跟她斷的幹幹淨淨。
既然要幹淨,那麽不要她,抛下她,給李昶一個人情,也确實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李昶見她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貼心道:“他剛走不久,你要是想知道他這幾日在哪裏落腳,我可以派人去查。或者說,你要是不想同我敘舊,我亦可以差人将你送走。”
“不必了。”
孟瓊垂眸沉默了片刻,輕聲開口。
李昶見她失望,失落,心頭也忍不住品味出一陣自己的苦澀來。她有多喜歡周譽,在一年半之前在燕都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那一次,他跟孟瓊被那個貪了十萬赈災糧的戶部大臣派來的殺手追殺,千鈞一發之際,她明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了斷掉對方的性命,卻因為對方胡謅的一句“我手裏有可以掣肘魏王的東西”而順從地擱下手裏的刀劍,連命都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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