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山雨

屋子裏燭光溫軟搖曳,玉簟秋坐在雲影屏風處的矮凳上絞着手裏的帕子,蹙着一對柳葉眉看着面前眉峰緊蹙,面龐冷峻而又略顯蒼白的周譽。

周譽衣襟半敞着,胸前橫陳着半個時辰之前因為孟瓊受的傷。縱然是昏迷着,他也睡得很不踏實。

有多少的愛,就有多少的恨。他一路走到如今不受先帝疼愛,不受百官認可。孤零零一個人,半輩子為數不多的溫暖是孟瓊給的。

十三四歲時她曾抱着劍坐在梁園的門口,笑眯眯地對他說:“你孤孤單單一個人,我也是,以後什麽好東西有我一半也就有有你一半。”

十五六歲,她出落得楚楚可人,性子也越發沉穩,可遇到些納罕的事情還是會叭叭“地跟他講個不停。他素來喜靜,卻也不覺得她吵,反倒覺得日子安寧。

到後來,二十出頭,他們離開南陳郡,前往琅琊的封地。他終日泡在軍營裏忙着軍務,她則一面忙着梁閣的事情一面替他掃清朝廷裏的政敵。

偶爾閑下來心最靜的時候,他看着躺在身旁祥和睡去的姑娘,也曾想過,他們守着對方,就這樣過完下半輩子也很好。

可惜了。

在他們最好的時候,老天給他們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

周譽阖着眼,傷口處是悶悶的疼,可那疼卻比不上心底半分。他昏昏沉沉,五更天的時候又發起低燒來,玉簟秋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照料着他,迷迷糊糊的時候只聽見他的薄唇動了動。玉簟秋湊近了,才隐約聽見他喑啞的嗓音。

“小緣走了麽?”

他恨她那麽些時日,也只有在不那麽清醒的時候才會這樣叫孟瓊。

玉簟秋心下一澀,那一雙柔夷卻仍舊搭在周譽的手背上寬慰着他,“她走了,你安心養傷吧,我會替你勸姨母,讓她不要再動小緣。”

周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這兩年處理軍務也好,治理封地也好,行事手段都十分不留情面。他待人客套卻又疏離,唇邊噙着笑意可眼底裏滿是冷意。就連跟他認識了這麽多年的玉簟秋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來,甚至有些畏懼他。

他是琅琊的主心骨,更是将來可以取代她父親在大燕軍營之中地位的人。

可如今這副為情所困卻又逼着自己不得不斷情的樣子,配上這副病容又稍顯得有幾分脆弱。

Advertisement

玉簟秋瞧着他蒼白卻依舊冷峻的面容,低低嘆了口氣。

孟瓊跟了他十多年,陪了他十多年。

她又何嘗不是呢?

玉簟秋苦笑了下,“廚房的藥應該熬好了,你再睡一會兒子,小緣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去給你看看藥。”說着,緩緩起身。

房梁之上傳來零星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瓦片掉落碎裂。玉簟秋聽到這聲音腳步頓了頓,卻可遲疑只有片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房間的門是開着的,沒有關。

孟瓊蹑手蹑腳地從房頂上跳下來,又悄悄地關上門,走到了周譽的面前。

他的傷處已經用紗布包了,此時微阖着眼,也不知是醒着還是昏着。

孟瓊知道他不喜歡自己碰他,所以只敢湊近看他一眼,見人臉色雖蒼白,但大夫和玉簟秋照料得很好,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從懷裏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瘡藥給他擱在床頭,想到此後一別,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了,所以細細地盯着他的臉看了片刻。

清隽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皮相和骨相兼具的一張臉。孟瓊見他的眉頭是蹙着的,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幫他撫平眉頭,可那手伸出來後,又立刻縮了回去。

“靈芝還在簟秋那裏。”他不曾睜眼,卻察覺到是她,喑啞出聲。

孟瓊聯想到剛剛自己有一瞬間想要碰碰他,開始慶幸,幸虧沒有真的上手。

“我知道,你好好養傷,血靈芝李昶會替我拿的。我今晚就回燕都了。”

她本想說,如果有緣,大燕那麽大,将來他們也許還會有機會再相見。

可轉念一想,這話說了,也是自讨沒趣,幹脆就咽了回去。

天南海北,他下輩子應該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周譽提到血靈芝,原意是允諾她的事情不會變,她若沒法子去問玉簟秋要,他也是可以想法子将這東西直接交給宋月溪那丫頭的。

可眼下,倒是他多此一舉,自作多情了。她早就有了別的靠山,早就有了旁的可以幫她的人。

回燕都去。

剛好等李昶也回去了,同他雙宿雙栖麽?

周譽心下冷笑一聲。

“你什麽時候回跟本王有什麽關系?”

“讓你活着,已經是本王對你最大的仁慈。”

周譽嘲諷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表明了他對她的厭惡。這樣的厭惡很是傷人,重逢以來,縱然他沒對她說過一句好話,她也本該習慣,可這樣的話,還是聽一次難受一次。

“那我走了。”

想到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這人還這樣說話,孟瓊一時有些無措。

屋子裏一時沒有其他聲音。

過了半晌,門被開啓又關上。

幾乎是孟瓊轉身的那一瞬間,周譽睜開了眼。他看着她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明明說傷人的話是為了刻意刺傷她,可真刺到了她,心頭卻沒有半分的快意。

玉簟秋端了一碗藥湯進來,走到榻前,就瞧見了那扇雲母屏風前的矮幾上擱着的藥瓶。

她裝作沒瞧見,将還滾燙着的藥汁擱在一邊,道:“剛剛前頭傳來消息說是一個時辰前,陳谡被捉住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他帶着那群商人幹擾遷郡,身上還背着多少樁欺男霸女的人命債,剛用律法狠狠治他。”

周譽如今受了傷,玉簟秋也不想同他講什麽不開心的事,碰巧剛剛她去廚房,聽見外頭的侍從在傳這件事。想着告訴周譽,能讓他心頭爽利些。

周譽躺在榻上低咳兩聲,有事做人便不會瞎想。他這兩年把自己困在琅琊的軍務堆裏也是這個道理。

“人呢?”

他問。

玉簟秋道:“被關進牢裏去了,等着明日李昶來審他。”

“不必了,現在就把人送到我這裏來。”

作者有話說:

再虐一個大一點的,就到了虐男主的環節了。女主走一半要被捉回來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