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躲避(一更)
“孟瓊!”他脫口而出一聲低喝。
隐忍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地在跳, 布料從掌心裏滑走的那一刻,周譽眼前一陣眩暈的黑。
這斷崖高達千仞, 摔下去會是個怎麽樣的結局?
還有。
什麽叫我們就到這裏吧?
不是說這一輩子只喜歡他一個, 只想陪在他身邊的麽?他們才走過了十三載,将來還有漫長的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她要把他讓給誰?
心口處更是一陣鐵鏽味犯了上來,周譽心下冷笑一聲, 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 他要順着斷崖去找她。
皇家子弟, 有哪些是正兒八經的武将出身?最初的時候都是聽着先生講詩書的, 這崖壁,哪裏是一般人說攀就攀的。
玉簟秋跟着周譽來, 又跟着看完了這兩人之間的所有糾葛,心裏百味雜陳。
“去悄悄拽住魏王。”
她平定心緒, 在周譽攀崖之前對着周遭的侍衛輕聲發號施令。
侍衛們應了, 走到自家主子的身後, 在周譽反應過來之前, 鬥膽押住了他。他本就頭暈目眩的厲害,一句“你們如今認誰做主子?”的冷笑還沒說出口, 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真疼啊。
牽扯到胸口刀傷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問問孟瓊,即使被砍得滿身是傷也一心要完成同他的承諾,想要取下沈遣的頭顱的那一刻,她在想些什麽?
除了怨過他以外,
是不是真的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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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譽唇邊帶血, 再擡眼時已經一點氣力都沒有。只覺得眼前一黑, 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是魏王,大帳之中多少的弟兄還仰仗着他做決策。
這麽多年了,無論是當初在南陳郡還是他謀逆後被救出來回到琅琊封地,玉簟秋從來沒見過周譽這般脆弱易碎的樣子。
“郡主,這?”屬下前來問玉簟秋的意思。
玉簟秋望了一眼那萬丈高崖,嘆口氣,“把王爺帶回去,再派幾個人去下面找,哪怕是屍骨,也要帶回來。”
“是。”
……
營帳裏滿是濃郁且苦澀的藥味。
周譽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玉簟秋昨日派人去找了整整一夜,可那地方本就住着不少采靈芝采雪蓮的農戶,懸崖底下野獸的屍骨和人的屍骨堆得都是,根本分辨不清誰是誰。
“她回來了麽?”
周譽靜默了片刻後,閉了閉眼問玉簟秋。
他生了一副極好的相貌,皮相骨相俱是清貴,縱然尚在病中,帶了幾分病容,看着猶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天潢貴胄,生來驕傲。
玉簟秋不忍心看他悵然若失的樣子,起身去給他倒水。
“山腳下已經派人找了,那裏屍骨太多,将士們分不清就又回來了。”
“懸崖太高,摔下去也許就粉身碎骨了。人,應當是找不到了。”
玉簟秋這話說得婉轉,雖避過了“死”字,卻已經認定了她活不下來這件事。
周譽微阖着眼,整個人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渾身上下只有倦怠。
“我不該讓她去殺沈遣的。”
“重逢以來,簟秋,我好像沒跟她說過一句好話。”
“她昨日身上都是刀傷,嘴上說着疼。可我卻從她眼睛裏看見了解脫。那些刀子是沈遣砍在她身上的,可她一定覺得,也是我願意看到的。”
昨日,在見到她身上的刀傷的時候,他是真的很想哄哄她。
低個頭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他不該讓她去殺沈遣的,他錯得離譜。
如果昨日她願意相信他,願意跟着他回來不松開他的手。他絕不會再那樣對她了。他會跟她好好說話,好好認錯,她要什麽就給她什麽,還像他們之前在南陳郡一樣。
可是太遲了。
他昨夜見她那個樣子方知悔,可她已經不想再喜歡他了。
周譽突然就想到了陸九水,願意出五萬金給孟瓊,不過是為了宋月溪的一條命。
而他呢?
他做了些什麽呢?
他突然又想到了前一夜自己對孟瓊說的話。
他說,“你死了,我都不會為你落一滴淚。”
他還說,“孟瓊,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跟你在南陳郡的那十三年。”
後悔麽?
周譽閉了閉眼,突然對玉簟秋:“她臨走之前是不是給你留了一把匕首,讓我看看。”
“是有這麽一把匕首,小緣一開始給我,我沒有收。今早我發現那匕首不知什麽時候被她放在了我的營帳裏,我也猜到你大概想要看,就随身帶過來了。”
玉簟秋早早地将匕首擱在桌子上,聽他開口同她要,她拿起匕首遞給他。
刻着祥雲和鳳凰花紋樣的匕首握在他的掌心裏,有些硌人。
可這是她慣使的東西,握着它又總覺得她就在身邊。
周譽垂着眼盯着這匕首看了片刻,緊接着在玉簟秋不曾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拔出匕首,紅着眼發狠地将這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口處。
鮮血順着唇角溢出,他悶哼一聲,不覺得痛,卻反倒覺得解脫。
玉簟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為孟瓊走到這一步。
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她握着他從指縫間滲出鮮血的手,泣不成聲,“你瘋了麽?表兄?你這個樣子,姨母的在天之靈看見該有多難過?”
外面的侍衛聽到聲音聞訊沖了進來,見到眼前這一幕都看傻了眼。
尋軍醫的尋軍醫。
尋王洛之的則去尋王洛之。
……
山林之間,鳥獸縱橫。幾聲猿啼過後,又是鳥鳴。孟瓊是被正上方的野果子砸臉給砸醒的。
懸崖高千仞,若是掉下去肯定就死了。可她很幸運,醒來的時候躺在一棵大槐樹上,大槐樹的根系發達,厚重的枝幹像是一張大網穩穩地托住了她。
能活下來是她福大命大。
可幸運之中亦有不幸,許是因為從高處落下,她摔到了後腦的某一處,醒來後眼睛看不見了。
“有人麽?”
周身的疼痛讓她只能夠微弱的呼喊,雖然看不見,但她憑借着敏銳的感官,也大抵能夠猜到此時此刻托舉住自己的應當是一棵大樹。
她到底在這山崖的什麽位置,她不确定。
她唯一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她絕不能亂動。一旦亂動,萬劫不複。
山上掉下來的野果子剛好落到她的懷裏,她也并不挑剔,掉一個就艱難地吃一個。
一直到第三日。
她聽到了李昶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小緣,我帶你上去。”
李昶背上拴了繩子,繩子被綁在崖壁的另一側。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對于在這裏風吹雨打了三日且什麽都看不見的夢瓊來說,無疑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你怎麽會來?”
她身上的刀傷已然化膿,風吹雨打了兩日,說話的聲音都不像個人一樣。
說來話長。
李昶也不知道怎麽幾日不見這先前還好端端十分明豔的姑娘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疼地看着衣袖也破了,身上都是血痕的孟瓊,在把繩子捆在她身上之前,還是忍不住問:“周譽就是這麽待你的?”
孟瓊沒說話,偏過頭去,并不想提及心口的傷疤。
他想要她死。
鬼門關走這一遭,也算是如他所願。
李昶見她不說話,鼻子一酸,若非他去了芙蓉郡後隐隐意識到不對,聽旁人說魏王的馬車裏還帶了個女子,他也不會再來這蜀地一趟。
結果一來,就又聽坊間百姓說,魏王身邊帶着的女子是個會絕世武功的人,同敵軍的沈遣在城樓下打了好久,最終也是可惜,一個失手墜下懸崖。
他在荒山野嶺翻屍體翻了兩日。
沒翻到就又回到懸崖上,在自己腰背上捆了繩子,想試着找找她,又找了一日,才終于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她。
李昶将人背上去,只覺得幾日的時間,這丫頭相比在南陳郡瘦了不少。
“如果我就不來,你是不是就死了?”
孟瓊頂着一張蒼白的臉笑了,“所以幸好你來了呀,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扯平了。”
李昶心裏咕哝了一聲,心想何為扯平,你同周譽在一起,也會說扯平兩個字麽?
可這話太矯情,他問不出口,只得道:“你眼睛傷着了,身上又這樣了,我現在什麽都不問你了,我們去找家客棧,我帶你修養十幾日,等能走了,我們去燕都。你回梁閣,而我去向天子請罪。”
“求之不得。”
孟瓊在樹上挂着的這幾日太倦了,早就想歇一歇。聽李昶這麽說,眼下只覺得他是她的大恩人,輕輕笑了一聲。
李昶往四下看了看,想尋根樹枝給她做盲杖。粗壯的樹枝就在眼前,可他突然起了私心。
“找不到何時的東西給你做盲杖,先扯着我的手臂吧,等到了客棧給你做。”
他柔聲道。
“好。”
孟瓊站起來,摸索地攀扯住了李昶的胳膊。李昶既心疼她,心頭又湧出一陣暖流,只想着帶她先進城,找個小客棧住下來,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說。
城門口,有士兵拿着畫像在四處認人。掉下懸崖兇多吉少,但周譽仍存了一分她還活着的心思,既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就一直找。
李昶在城門口的不遠處停住,見士兵在拿畫像找她,忍不住回頭,“他在找你,你要去見他麽?”
找她幹什麽呢?
她沒能殺得了沈遣,同他見面,左右也是聽他的冷言冷語。
孟瓊扯住李昶的手緊了緊,默了片刻後道:“這一片四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小路也可以進城,我們從那裏走吧。”
李昶心裏松了一口氣,“你能想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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