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鬼畜
不知道為什麽,寧宿一個人融入一群鬼,竟毫無違和感。
他連挺着肚子的樣子都和那些孕鬼如出一轍。
四人茫然地看了一會兒,都覺得讓他打入孕鬼群內部很合适。
陳天透過門縫向外看了一眼。
刀疤男此時正站在門外,他拿着刀站在那裏很猶豫。
他知道他的身份在這個世界有天然優勢,但他還是沒立即進來。
可能是覺得自己剛來這個世界就擅闖醫院殺人不好,也許是對這個醫院有顧及。
祝雙雙打量着醫院內,說:“新郎們不是很難走出家門嗎,肚子裏有東西就要全部住院?”
她沒用“懷孕”這個詞,目前還不确定他們是不是懷孕。
畢竟男的懷孕實在匪夷所思,即便他們都是沒有影子的男鬼。
陳天說:“可能是為了保護他們肚子裏的東西,如果留在家裏會被‘新娘’虐殺。”
陳天顯然也不想用“懷孕”兩個字。
大概只有寧宿能張口就來“你也來生孩子”這種話。
蘇往生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現在在這裏應該是安全的。”
陳晴稍微松了口氣,“刀疤男為什麽要追殺我們啊?”
祝雙雙:“他就是表世界裏出現的第二個新娘,我們看到他出現,趁機從喜堂逃出來了,他可能把後面遭遇那些的怨恨轉移到我們身上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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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晴無奈,“這怨氣也太大了。”
一只鬼的心思不能琢磨,尤其是被當成新娘折磨而死的男鬼。
陳天說:“他為什麽會變成新娘?”
祝雙雙:“按照我之前說的,黑狗相對于人類來說是弱勢群體,被騙來的新娘相對于村民來說也是,殺黑狗變黑狗,會不會是他殺害了新娘所以變成新娘了?”
目前他們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他們也不清楚刀疤男到底做了什麽。
之前黑袍那邊的事他們都不敢管,因為黑袍在這個副本裏對他們是完全碾壓的。
陳晴:“對了,黑袍呢?林良都鑽出焚化爐了,黑袍怎麽沒鑽出來?”
祝雙雙:“……”
蘇往生:“啊,黑袍那時候受了重傷,可能爬不過來了。”
陳天陳晴震驚。
“誰能重傷黑袍?”
兩人同時看向正跟孕鬼毫無隔閡聊天的寧宿。
“……”
陳天緩了會兒又問:“你們沒看到王明是嗎?”
王明是他留在焚化爐外看守爐門的,祝雙雙他們回到裏世界後沒提到王明,陳天就猜到他們也沒見到王明,隐隐有王明出事的預感。
祝雙雙點頭。
陳天沉默了一會兒,他按了按額角,用疲憊的嗓音說:“既然到了這裏,我們先探索探索這家醫院吧。”
四個人剛要向裏走,被一個鬼護士攔住:“醫院重地,外人不得随意入內。”
“……”
他們看向正跟孕鬼聊天的寧宿。
他肚子大了就不是外人了是嗎。
四人又從院子裏退回門口處,只能期待寧宿能問出點什麽。
正常孕婦這麽晚一定不會在院子裏溜達,而是早早睡覺了。
但他們是鬼,或許就不喜歡白天,而喜歡夜晚。
不喜歡曬太陽,喜歡曬月光。
寧宿擡頭看向夜空中那一輪血月,濃麗的色澤和別墅上的淩霄花一樣,都像是經年累月無數鮮血灌注而成。
一個個挺着大肚子的鬼,沐浴在血色月光下,沒有影子地走來走去。
血色月光落在他們身上,有種被他們吸收的感覺。
寧宿伸出手掌,接住一汪月光。
月光也帶有一層朦胧血色,像是仙人身上的薄紗滑過血霧,輕盈地落在白皙的掌心。
掌心之上頓時被激起一層黑色霧氣。
黑色與紅色在白皙手掌上對抗交纏。
寧宿收攏手掌,掃了一眼他旁邊鬼凸起的肚子,問:“大哥,你怎麽懷上的啊?”
鬼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啥也不說。
寧宿“唔”了一聲,“我就是想取取經,我和我們家那位,廢了好大的勁,好難哦。”
“……”
那鬼的視線逐漸詭異,一言難盡。
寧宿知道自己失敗了。
他被看穿了。
寧宿不怎麽羞愧地低下頭。
他那個合攏的手移到鬼細瘦的手腕上,黑紅交雜的能量滲入鬼體內。
那鬼一顫,空洞的眼睛裏隐隐約約被激出些光亮,呆呆地看向寧宿。
“大哥,我看看你的肚子,可以嗎?”
鬼僵硬地掀開自己的衣服,他并不圓滾,而是有兩處凹凸的肚子上,赫然一道縫合後的傷疤。
并不是自然孕育,而是有鬼抛開了他們的肚子,把什麽放進他們的肚子裏,用鬼的能量來蘊養它們。
男人果然是不會懷孕的,即便變成了鬼。
怪不得用那麽詭異的目光看着他。
寧宿,非常難得地,有一丢丢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肚子站起來,“大哥,你先坐着,我去逛逛。”
寧宿要走時,看到門口四個人也正用一種非常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他。
寧宿:“……”
他對他們揮揮手,非常淡定地向裏走。
村裏這個小醫院并不大,是一個擴建版的四合院。
兩邊的三層小樓是住院部,正中間那一棟是門診部,手術室就在裏面。
寧宿堅強地雙手撐在後腰,混在孕鬼裏,跟在護士小姐後面走進了門診部。
他聞着空氣裏的味道,一路走到二樓最右邊的手術室。
手術室門緊閉,寧宿趴在窗戶那裏,透過窗簾縫隙向裏看。
手術室面向醫院外的那一面牆上,有一個拱形窗戶,那扇窗戶沒拉窗簾,血色月光透過搖晃的樹枝,斑駁地照亮手術室。
手術臺上站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不好說是不是人的東西。
看下半身背影他确實是人,他從衣服裏露出來的部位卻長滿黑毛。
他用手爪上的利刃,把那個鬼的肚子抛開,從裏面抱出一個人身狗臉的崽崽。
手術臺那個鬼肉眼可見地淡了很多。
寧宿明白了路上那些獸人小崽崽是從哪裏來的。
他又看向手術臺上的那個鬼,他眼裏已經沒了光。
那黑毛醫生将手術臺向窗邊推了推,讓那個虛弱至極的鬼全身沐浴在月光下,又向他肚子裏塞了一團東西,才縫合他的肚子。
那個鬼在手術臺上痛苦地扭曲掙紮。
寧宿看到他身上有什麽隐隐彙聚到肚子裏,身影越來越淡,好像只剩下一個虛影,在血色月光下岌岌可危地維持着沒飄散。
在這個醫院裏,“新郎們”可以免受“新娘們”的虐待,如果不付出什麽沉重的代價,那這裏全村的“新郎”都要跑來,早就人滿為患了。
這只是另一個折磨他們的地方罷了,用一種奇怪的生育之苦。
他們肚子裏的東西在吸食他們體內的東西,那還不是正常的孩子,他們日夜承受複雜的痛苦,不只是身體上。
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
寧宿正思考時,忽見那醫生轉頭看了過來。
寧宿的手立即從窗臺移開,在看到自己的手那一瞬間,漂亮凝滞的桃花眼變得更大。
修長白皙的手指變成短短一點,上面長出了白色細軟的毛發。
筆直的大長腿變成了小短腿。
寧宿一個趔趄倒了地上。
鬼小孩摔到地上後,懵了一下才爬起來,他轉身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只白白粉粉的小豬。
看得眼珠子都掉了。
想到那晚趴在寧宿胸口上,寧宿睡前跟他說的話,小孩連忙撿起自己的眼珠子安上,抱起地上的小豬就跑。
他原本跑步就斜斜的不穩當,抱着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豬,就更不穩當了。
還沒下樓梯就先摔了一腳,和小豬一起砸在地上。
小孩發出不知是什麽的聲音,小心地摸摸小豬的臉,連自己眼珠子也來不及撿,“唔”、“唔”地抱着小豬繼續跑。
祝雙雙他們四人沒法進醫院內部,只能指望寧宿能探出點什麽。
他們一邊注意着外面,一邊時刻向裏面看。
他們先是聽到什麽“撲通”撞地的聲音,才看到缺眼少手鼻青臉腫的小孩,抱着一只小豬,踉踉跄跄地從門內跑出來。
下樓梯的時候,他又摔到了。
可顯然他已經摔出了經驗,“啪叽”摔在地上時,兩個小胳膊墊在地上護着小豬,然後跳起來立即跑。
等他艱難地抱着小豬跑到他們面前,四人才反應過來,這只小豬是誰。
是吃了六個豬肘子的寧宿。
他還是沒能逃過變成小豬的宿命規則。
四個人一下緊張了起來。
尤其是祝雙雙,她着急地說:“怎麽辦?胖子具體變成黑狗多久死的,我們不知道,但瘦猴和刀疤男可以推測時間很短。”
瘦猴去埋黑狗跟他們分開,當晚就被抱去直播宰殺了。
祝雙雙還記得看到第二個新娘出現時,她臉上的茫然和震驚,所以,刀疤男應該是剛變成新娘就被封進棺材裏了,他更快!
祝雙雙:“我們不能再這樣探查下去了,寧宿會死的!”
“別急別急。”陳晴安慰她,“那你想怎麽辦?我們還是得在村子裏找線索啊。”
祝雙雙咬了咬牙,“我去掀開新娘的紅蓋頭,那些鬼那麽尊敬她,我覺得她一定是鬼主,必須現在就去!”
陳天陳晴有些猶豫。
陳天說:“雙雙,寧宿救過我們的命,我們一定會救他,可是你要知道,就是因為衆鬼都尊敬那個紅嫁衣新娘,我們掀開了她的蓋頭才危險。”
“我們可能被這滿村的鬼吞噬,也可能那個詭異的紅蓋頭下,是什麽非常恐怖的東西,我們貿然行動的結果可能是全軍覆滅。”
祝雙雙忽然大聲:“可是我們沒時間了!”
陳天被他吼得說不出話,他臉上的着急也掩飾不住,“冷靜冷靜,我們籌劃一下怎麽掀。”
祝雙雙着急地看向蘇往生,她的眼眶就要紅了,“小道士,再晚寧宿就要死了,你想想刀疤男他死得多快。”
蘇往生一愣,他皺眉思索,忽然擡頭說:“變快了。”
“今晚應該還沒過12點,所以今天刀疤男變新娘,寧宿變小豬,是有兩個人異變。”
“那過了12點的明天呢,三個還是四個?那時候還說什麽全軍覆滅,就直接完了!”
陳天再不猶豫,“走!”
四人推開醫院大門就向外沖,他們剛走兩步,看到從旁邊樹林裏走出來的刀疤男。
一個個血腳印留在灰色的油漆路上,他在路中央站定。
他手持長刀,一身被血浸得濕漉漉的紅嫁衣散發着濃重血腥氣,188的硬漢和這一身豔麗嫁衣矛盾得詭異。
血肉模糊的臉恢複了一些,隐隐能看出臉上扭曲肉芽組成的“白相寧”三個字,和原本的舊刀疤深淺交疊,陰森可怖。
血色月光下,對他們興奮地笑。
蘇往生“操”了一聲,“怨念到底多重,你去找村民啊找我們幹嘛!”
見到刀疤男新娘出現在他們前面,四個人都停住了腳步,只有鬼小孩,還抱着誰都不給的小豬,悶頭向前小跑。
半邊身子撞到了刀疤男腿上,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他悶不吭聲,立即熟練地抱着小豬站起來。
刀疤男看到他懷裏的小豬,笑容更加興奮,笑得臉上的刀疤都在顫動。
他緩緩舉起手上帶血的長刀,刀尖放在小豬的脖子上,一滴血染紅了柔軟的白色毛發。
小孩看向懷抱裏小豬脖子上那個刀尖。
刀尖尖銳,反射出一抹血色月光,打在他灰白的小臉上。
小孩慢慢擡起頭看向刀疤男。
在血色月光下,他兩邊臉的不同更加明顯。
灰色重的那邊臉上少了一顆眼珠,圓圓黑黑的眼眶,如深淵入口般對向刀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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