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原本還興致勃勃幹勁滿滿的卡其發雌蟲阿暮, 在見到光看模樣就不好相處的粉發“雌君”之後,露出了猶豫退卻的神情。面前這名紅發雄蟲身上的确有這名雌蟲的氣味,但不算太劇烈, 而這名所謂雌君身上來自于這名紅發雄蟲的味道卻非常非常的重,不排除是來之前故意蹭的, 用以宣告主權。但單從雄蟲縱容的态度來看, 這只一定是正受盛寵……
那他就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是否繼續追求這位雄蟲了。
阿暮身為高等雌蟲,選擇的餘地自然要多一些, 但其他雌蟲則不然, 在這荒涼貧困的第四星, 能存在還未被榨幹、猶有餘力接納新雌侍的雄蟲就不錯了,有什麽好挑的?
所以即便卻戎眼眸似刃,并且向來有“頭發越粉, 罵蟲越狠”的古訓流傳在外,若幹不怕死的雌蟲依舊前仆後繼地下馬走到解雁行跟前自我介紹,前兩個說要為雄子進獻獵物被拒絕之後, 後面幾個也學聰明了,只自我介紹, 然後宣誓自己明天一定會獵到最強壯的老虎、最敏捷的山羊、最兇狠的頭狼和最狡猾的狐貍, 只字不提要将獵物獻給解雁行,但話裏話外都是雄子娶我!我要給你生一堆蛋!!!
解雁行還能回什麽呢?總不能回:吹吧你們就, 還老虎狼豹子,看我信不信。
秀完頸後的“蟲紋”之後,卻戎就格外“老實”、“恭順”、“賢惠”地站到了解雁行側後方,微垂着眉眼, 偶爾擡眸瞥這些陌生雌蟲一眼。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此刻臉上的表情,那必然得是标準的皮笑肉不笑, 并且這皮笑還笑得格外意味深長,若有蟲有幸能讀懂,含義大致就是:別位大夢想家們趕緊回家洗洗睡吧,這只雄蟲誰都不會接受的,因為他——壓根就不是蟲。
顧钊這種大老粗反正是看不懂這些微表情,他只震驚于早上他出門擠牛奶的時候,還遇到晨練的卻戎,顧钊清楚地記得那時跑得比獵狗還快的卻戎分明還是個黃花大閨雌,怎麽幾小時不見,就已經嫁作人雌了?
标記這麽重要的事情,這麽随便真的好嗎?
回到住處,解雁行一把撩開卻戎的頭發,這枚黑色的蟲紋完全和他鎖骨上的那一枚形狀完全一樣,區別在于一個是自然生長出來的,一個則是貼上去的,粗略看過去還挺真,反正方才那些雌蟲全部被騙了。但要是像解雁行這樣離近了仔細看,就會發現明顯的纰漏。
可如果有朝一日他标記了卻戎,那麽雌蟲的後頸便會真正生長出來一枚這樣的蟲紋,代表着這只雌蟲已全然屬于他。
“荒游幫你弄的?……你什麽時候拍下了我的蟲紋?”解雁行好笑地用拇指蹭了蹭卻戎的後頸,這枚粗制濫造的蟲紋立刻花了半邊。
“啧!”卻戎連忙避開解雁行的手,小跑到鏡子前查看自己的蟲紋毀成了什麽樣,“……可惡,不能用了……算了,反正也快天黑了,明天再貼個新的……”
說着他取過棉柔巾沾水擦起了後頸,邊擦邊對解雁行說:“拍你蟲紋還不簡單?反正你不管什麽時候都一點警惕心也沒有,趁你睡着把你扒光了賣到第五星去你都不帶醒的。”
解雁行笑着接過卻戎手裏的濕巾,幫他擦拭不方便夠到的地方,“那你怎麽不把我賣了?”
“賣?我沒把你戴上鐐铐一輩子囚禁在無蟲知曉的地下室任我宰割,都是我身為軍蟲最後的良心和責任感了。”卻戎回眸看向解雁行,狡黠地笑了笑,“我吸取上次的教訓,拍了你很多的照片,醒着睡着,站着趴着,總之不能像上次那樣,只留一張賊搞笑的照片,本來故地重游還挺傷感,一看照片上我倆那傻樣,直接繃不住樂出了聲。”
解雁行想象了一下卻戎形容的畫面,感覺有些別樣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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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戎沒有說出口的是,從親眼目睹解雁行為了保護他身亡,到被拘押審訊,再到證據不足取保候審,他始終呈現着一種異樣的冷靜,無悲無喜,是大腦還沒有完全接受解雁行離開的事實。這種狀态一直延續到他時隔兩個月再一次來到藍星別院,踏入卧室內,打開抽屜看到他先前随手塞在裏面的照片。
畫面上的他們坐着過山車,冒着傻氣,一人大喊大叫一蟲面無表情,卻戎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笑聲過後,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也就是那一瞬間,他全然崩潰,泣不成聲。
擦幹淨後頸的假蟲紋,解雁行又為他整理好衣領,就聽卻戎信誓旦旦道:“雄主,明天我一定會獵得最大最多的獵物,成為草原最勇猛強悍的雌蟲,摘得大賽桂冠,這份殊榮我願與您同享。”
“……”原本應該很感動的解雁行此刻卻有點出戲,他想了想,斟酌着用詞說,“我覺得吧,卻戎,你是一名擁有翅翼、可以完全蟲體化,擁有無數前線作戰經驗的頂尖高等雌蟲将領,在這種窮鄉僻壤的鄉下,欺負一群普通的雌蟲群衆,就算贏了似乎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卻戎:“……”
卻戎:“雄主,我覺得你這個時候只需要回答我:你真棒,愛你喲,我會一直等着你噠,就可以了。”
“不要叫我雄主。”
“那叫你什麽?”
“就是,那叫你什麽?”顧钊一臉嚴肅地推開本就留了一條縫的門,身後還跟着神情同樣肅穆的阿泰,兩蟲一副要進來開展一場莊重世紀談話的架勢。
顧钊板着臉關上房門,随即就轉身拔高了聲音:“解雁行,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究竟進展到了哪一步,但我覺得你标記卻戎的行為還是草率了,标記對于一名雌蟲來說,是非常莊嚴且神聖事情,是決定終身的大事,需要慎重對待,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這樣……标記了?”
“顧大哥,你可能誤會了……”
“但不管怎麽樣,你既然已經标記了人家,就一定要負起責任來,”顧钊恨鐵不成鋼地瞥了解雁行一眼,“什麽‘不要叫你雄主’這類的話,以後不準再說了,多傷卻戎的心啊。被雄蟲碰過的雌蟲,即便是他這樣的高等雌蟲将軍,都不可能找得到第二個雄主了,好好待他,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樣,別丢我們地球同胞的臉,知道了嗎!”
解雁行:“……”
見解雁行一副被自己說得“無地自容”的“羞愧”模樣,顧钊舔舔下唇還想再勸點什麽,要同胞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但這時始終一言不發的阿泰忽然拽了拽他的衣擺,表情十分微妙。
“怎麽了?”
“雄主……”阿泰糾結地低聲說,“卻戎少将的後頸……好像沒有任何标記啊……?”
“不可能啊?”顧钊往右走上兩步去看卻戎的後頸。雖然卻戎正聽得興起還沒玩夠,但在解雁行威脅的目光下,只能停止渾水摸魚,乖乖低頭把光潔幹淨的後頸展示給顧钊看。
顧钊:“……???”
蟲紋呢?我那麽大一個黑漆漆的蟲紋哪裏去了?!
解雁行總算有機會無奈地為自己伸冤:“那是卻戎貼上去的,假的蟲紋……”
“……”顧钊目瞪口呆,“紋身貼紙?”
“防水耐磨時效久的紋身貼明天才能做好。”卻戎竟然還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今天這個太劣質了,居然手一碰就糊了。”
顧钊:“……”
顧钊頭疼地靠在阿泰胳膊上,“你們二位玩得好花,我這樣的鄉下人跟不上趟了。”
作為一名地球芯子的雄蟲,顧钊一時之間沒有轉過彎來,理解不了這個行為所代表的含義。但阿泰卻是緊緊地皺起眉,目光在卻戎和解雁行之間不斷來回,困惑、不解與憤怒壓抑在心頭。
将雄蟲的蟲紋紋在後頸,這意味着一只雌蟲最極致也是最卑微的求而不得。這可是卻戎,五星少将,外環星上蟲蟲傳頌的殺神,怎麽能淪落到這般不堪的境地?
而解雁行這位在躍遷艦爆炸事件後,幾乎已經成為每一名雌蟲心目中最深情、最完美的雄主,又是怎麽能這樣坦然地笑着,任憑卻戎做出這樣的行徑。
最終,阿泰還是忍不住克服面對高等雄蟲的心理壓力,按捺着胸口不斷翻湧的情緒質問卻戎:“少将,您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只蟲似乎也誤會了什麽。
解雁行和卻戎同時意識到這一點,二人對視一眼,不方便解釋點什麽的解雁行瞬間落入下風,而可以随便解釋的卻戎則眨眼間就編出了一個非常恰當的理由:“不要亂想,阿泰……”他垂下眼睫,悲傷地輕嘆了口氣,“我這樣做,是因為雁行他……他無法标記我……是的,他無法标記任何一只蟲。”
這則消息宛若晴天霹靂,直直砸在了顧钊和阿泰的頭頂,把他們劈成了兩只焦糊的啞巴蟲。卻戎還在那裏猶嫌不夠地添油加醋:“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雁行一定會标記我的……只可惜,哎……”
眼見着顧钊同情的目光拐彎抹角地往他下半身跑,解雁行趕緊在事态無法挽回之前制止了卻戎這樣令人發指的污蔑:“不要聽他胡扯……”
“那是什麽原因?”顧钊問。
解雁行:“……”
解雁行:“沒錯我就是不行。”
最終,在晚餐期間,解雁行還是簡單地和顧钊解釋了自己反複穿越的情況,同其他地球同胞一樣,顧钊緬懷了一會自己回不去的母星,不過并沒有讓解雁行帶話。
“在那邊,我早就沒有任何親人了。”顧钊惆悵道,“我媽生我弟弟的時候難産離世,不久後弟弟也不幸夭折,我爸在工地被鋼筋砸爛腦袋意外去世,我還有個姐姐,哎,大冬天走夜路的時候掉進湖裏淹死了,只剩我和爺爺祖孫兩人相依為命,穿越前兩年,老人家也患癌走了。”
談及傷心事,鐵漢也紅了眼眶,“你這次回去……要是不嫌麻煩,就去趟我老家,替我這個不孝子給他們墳前送束花吧。”
“好。”解雁行點點頭,“地址給我,我一定背下來。”
“那你和卻戎少将這事,你打算怎麽辦?”顧钊忍不住問,“他都把你的蟲紋貼後脖頸上了,這是一門心思認準你了啊。這事要是傳出去,他就別想嫁給別的任何一只雄蟲。”
“……由他去吧。”
“啧,不是我說你啊老弟,這話就有點不負責任了,什麽叫由他去吧?”顧钊身為責任心賊強的農場主,不由得嚴肅勸告道,“既然不能标記他,就要及時止損,越早越好,對他冷淡一點,別讓他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要我說,你自從知道自己要走那天起,就不該再和他不清不楚地這麽黏在一起了,趁早抽身離開才對。”
“……”解雁行笑着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顧大哥,你多少歲了?”
“37……怎麽,嫌我說話老氣橫秋和你有代溝?”
“倒也不是……”解雁行垂下眉眼,注視着手中的筷尖,“我23歲,大學沒畢業,還算年輕……這是我的初戀,此前沒有任何經驗……你說我不該再招惹他,我也懂這個道理,但是……但是我真的還太年輕了,我也會忍不住,我也不是什麽情況下都能理智地權衡利弊。更何況我覺得……”
“如果我在蟲星的時間真的只剩下這最後的四十天,而我将它盡數用來逃避和躲藏,等回到地球之後,我會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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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