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74寶釵結局,襲人下場(終)
正這時,院外一陣喧鬧,卻是賈政聽說了事情,要來拿寶玉去打死。
賈母腰板做得繃直,怒道:“他作老子的,管教兒子,我攔不得,只求他寬限個時日罷!要打要殺明兒我叫寶玉自去領去!倘或明兒不必他來打殺,他這兒子就去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亦去了方好,可教大家幹淨!”
外頭來通傳的人聽着不像,只幹答應着,好在賈母聲音大,賈政在門外也是聽到的。
賈政連忙跪下,口裏連連請罪。
賈母沖着門口道:“你不出去,還在這兒作什麽。你只放心,明兒寶玉一準去任你打殺!”
又沖着人喝道:“愣着作甚,照我說的,守好院門,不理誰來,都攆出去!”
賈政只好退下。
片刻後,那大夫才來,頭上冷汗津津,生怕犯了這內宅的陰司,沒個好下場。
這回也不像方才襲人那般叫人躺在帳子裏,只伸出手蓋上帕子叫請脈了,除了賈母和王夫人跟前擋了兩個山水大屏風,寶玉的丫頭們都是俏生生站那裏。
大夫更怕,低頭不敢看。
賈母身邊的婆子出來靠近大夫身邊低語了幾句,那大夫驚詫,心中哀嘆,可不就是大家門第裏的龌龊麽,他怎麽這麽倒黴。
卻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為之。
但賈母的婆子應與重金,大夫只得破罐子破摔,從藥箱裏拿出脈枕,挨個診脈。
這一診,果真應了賈母與王夫人的擔心,那裏頭竟然又診出一個有孕的。
王夫人眼前發黑,叫人把那些丫頭連帶着襲人麝月帶去別的屋子拘了,才又叫寶玉上前去,也顧不得讓人傳話,直接道:“大夫瞧瞧我兒。”
大夫瞧了賈寶玉一眼,心內有些同情,這大抵就是那些丫頭的主子爺了,方才那些女子,可沒幾個處子,這小小年紀的,也太不知節制了,不知道底子壞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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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複複診了數次脈,又在寶玉身上按壓半晌,細細問過,大夫才低聲道:“公子身體底子倒無大礙,只需杜絕房事,好生補養些時日便可。可……”
賈母和王夫人聞言大喜。忙道:“可什麽?大夫盡管說!老身定有重謝!”
那大夫把心一橫,道:“請恕在下直言,少爺腎足少陰之脈似有阻澀,其中橫骨、氣穴兩處穴位更是……”
這足少陰腎經脈事關什麽,王夫人和賈母也是略微知道一些,當下就急了,“勿掉書袋,直說罷!”
那大夫聲音又低了低,沉吟片刻方道:“卻是少爺陽精有賭,恐子嗣不利。”其實這大夫心裏也納悶的緊,一般說來這子嗣不利的男子大都脾腎兩虛,根基虧損,這小公子這樣無度卻反而不是這樣,也虧得不是,不然這小公子的身體可不壯實,要是脾腎虧損,恐怕有礙壽數……
這就是薛家那藥的好處了,雖助房事,但那藥卻都是用溫補的藥物制成,不是那等虎狼之藥,還對身子有補養的效果。
大夫心裏倒松快些,他并不知這寶玉還未娶親,在他想來,雖則陽精水稀,可于房事上卻無礙,頂多是不能使女人懷孕罷了,可方才那些女人裏就有三個孕婦,這小爺的子嗣怕是齊全了,倒沒甚障礙。
賈母和王夫人可不這樣想,她倆只希望這大夫是個庸碌的,誤診了她們的寶玉,心裏還有一線希望等着明日的太醫來。
那大夫被帶出去的時候,嘴裏還念叨着奇怪奇怪,實在是他行醫二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症狀,他心裏猜測許是這少爺的精囊有了什麽病症罷——也是可憐,明明那話兒沒事、子孫液也沒事,卻偏偏有用的東西出不來,唉——
那大夫被重金打發回去,卻在當夜被強人闖進房去,同他一個被窩裏的小妾一塊兒,被人缢死。五城兵馬司以強盜搶奪金銀斷了案,可那強人卻終究沒尋到。
第二日一大早,賈母和王夫人便頂着個黑青的眼圈,命人去請呂太醫來。只是呂太醫來了,卻也掐滅了她倆最後一點希望,寶玉的确子孫不利了。
好生送走太醫,賈母正待吩咐衆人閉嚴了嘴巴,卻有婆子滿臉驚惶的附耳回禀了些事情。賈母聽聞,終是支撐不住,一翻白眼昏死過去,衆人忙亂着又請了太醫才罷。
等賈母醒了,一切都遲了,外頭傳的沸沸揚揚,說的有鼻子有眼睛。
榮國府那個銜玉而生的哥兒,小小年紀縱情聲色,還未娶親,那房裏就有三個丫頭坐了胎!
少年貪歡,搗騰壞了身子骨,不行了呢!
那賈寶玉,是個色中餓鬼,如今子嗣上不利了,正是報應!
嗳喲喲,這麽小年紀就壞了子孫根,怕是立不住了,榮國府眼看着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聽說了嗎?昨兒有個大夫被強人殺死了,有人見他從榮國府裏出來,是得知了這醜事,被殺人滅口了罷?
賈母老淚衆橫,雖深恨寶玉房裏的狐貍精勾壞了她的金孫,卻不得不留下襲人等三人。其餘的,賈母也不敢大動作,就怕打了老鼠傷了玉瓶,只得把人都叫來,道她們二爺一日好,就有她們的活日子,倘若寶玉有一點兒不好,便一律打殺!
襲人等被供了起來,一面心中驚喜,一面憂心寶玉,但終究是喜悅占了大頭。襲人三個的情形,更是坐實了外頭的留言。
寶釵聽到傳言,更加深居簡出,穩坐釣魚臺。
賈母那邊果真不敢再給寶玉相看親事了,先前有些意思的人家紛紛避而不見。阖京城都沸沸揚揚的說寶玉活不長了,就是有那不在意寶玉子孫不利的人家也不敢把閨女嫁過來,畢竟沒有孩子倒還沒什麽,可沒了女婿又沒親外孫,榮國府能給他們這樣的姻親作什麽靠山?他們何必攀這門親事。還不如把女兒送給別的貴人呢。
賈母也不敢給寶玉娶個那樣的媳婦兒,那樣的能有幾個好的,進了門攪得渾天混地的不要緊,若是嘴上無遮攔叫寶玉郁積于心,可怎生是好?
如今整個榮國府的風氣一肅,賈母下了死命令:但凡有敢嚼上一句舌根子的,一家子都打死!寶玉出門聽到一句閑話的,跟着的長随小厮都打死!又變着法子拘着寶玉不叫他出去,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再說。
襲人三個有孕,寶玉也沒別的心思出去,他正新鮮着呢。
賈母和王夫人密商了數回,王夫人終于踏上了梨香院的地兒。
……
不管怎樣,薛姨媽總是心疼薛寶釵這個閨女的,王夫人一提,她臉上便冷了下來。
王夫人心裏不好受,卻還得打起精神來賠笑。
薛寶釵卻帶着莺兒進來道:“媽媽,我同意。”
薛姨媽大驚,之間薛寶釵眼眶通紅:“前兒哥哥還擔憂寶玉的身體,說外頭傳言寶玉要立不住,為着這哥哥收羅了好些藥材。我與寶玉一處長了這麽大,怎能忍心他落得這樣的境地?別的我卻不說,只一樣,寶玉……不在了,我能替他照料好他的血脈。”說着便哭了起來。
王夫人也流下淚來,聽了這話,再不疑寶釵的心意——可不是麽,寶釵不知道寶玉立不住是謠言,她既信了這謠言也願意嫁給寶玉,寧願進門作個寡婦也想着寶玉的血脈,這是何等情深意重!
原本賈母和王夫人也是思量着寶玉那三個未出生的孩子,才想聘寶釵為婦,怕的就是娶個不知根底的進來待日後她們不在了寶玉的媳婦搓拿孩子,那可能是寶玉這輩子僅有的孩子了。
王夫人連連哽咽,撫着寶釵的頭發道:“好孩子,好孩子!”
待王夫人走後,薛姨媽又怨又怒,只聽寶釵哭道:“我有什麽法子呢?媽媽想想,要想這府裏下力氣幫扶哥哥,除了我嫁給寶玉還能有別的什麽辦法?馬上貴妃就要生了,等貴妃生後,聽說了這事少不得要大力幫咱們家一把!”
薛姨媽聞言,果然遲疑了。
賈母與王夫人恐生變故,急忙便下了定,那聘禮,十成十的厚重,寶釵連着半月忙碌,親手縫制了自己的嫁衣,賈母和王夫人聽說,心裏頭更是滿意。
就連賈政,也是一連幾天的把薛蟠帶在身邊教誨。
下定後一月,寶釵便過門成了寶二奶奶。她和莺兒兩個,牡丹薔薇,若即若離,松弛有度,把個寶玉癡迷的恨不得長在她們身邊,早已将有孕後走了容貌身形的襲人等扔過了牆。
寶釵也大度的很,過門三天就給襲人三個生了姨娘,一個月後又把莺兒擡舉成了姨娘。王夫人和賈母都贊她賢惠。
不幾月,有孕的襲人三人先後就誕下了孩子,不僅孩子好好的,就連大人也是好好的,這更叫賈母和王夫人放心了——但凡他心裏有一丁點兒藏奸,就能去母留子。只是那三個孩兒倒有兩個是女孩,只襲人那一個是個兒子,叫賈母和王夫人有些不足。
因感念寶釵的賢良,也是補償的意思,更為了寶玉‘唯一’的兒子的前程,那小哥兒剛生下來就抱到了寶釵屋裏,襲人哭的死去活來也沒辦法。寶釵大度的很,不僅賞了許多東西給她,還允諾她可時時來看孩子。
襲人委委屈屈應了,倒叫寶玉見了堵心,他自覺寶釵已是寬量到了極致,這襲人還不知足,當真是成了魚眼珠子,不知什麽時候移了性情了。
寶玉一堵心,更是日日圍着寶釵主仆兩個打轉,寶釵私底下時常有些小性子,叫他更迷花了眼。
襲人産後郁積于心,身子便不大好。有一日去正房看小哥兒,正巧被王夫人撞見她抱着小哥兒哭,王夫人當時就不大高興,誰料小哥兒半夜竟發起燒來,尋了太醫來瞧,說是過了病氣,又說小哥兒在娘胎裏沒養好,這一病引發了隐症才會這樣急重。
襲人從此便失了寵,本來因為她是哥兒的生母,在王夫人和賈母跟前很有一份體面,可如今賈母與王夫人恨她慢待子嗣,當着阖府的面禁了她的足。
三個孩子,麝月生的姐兒沒立住,不等半歲就去了,賈母和王夫人受驚,不敢再叫姨娘自己養孩子,就把另一個女孩也移到寶釵屋裏,寶釵忙不過來,就叫莺兒幫着,莺兒極用心,賈母和王夫人看在眼裏,也怕寶釵分了照料小哥兒的心,索性把那姐兒給了莺兒養。
在哥兒周歲時,寶釵忽有一日暈了過去,太醫來看,竟說寶釵有喜了,王夫人等又喜又怒,那太醫又給寶玉請了脈,說道,寶玉的身子還是弱,那堵塞的經脈雖然疏通了些,但是子嗣上仍舊艱難,只是寶二奶奶的身子骨尤其的好,頗易生養,這才能有了孩子。
賈母、王夫人喜極,她們倒也不懷疑寶釵私通,畢竟寶釵極重規矩,每日裏不是管家事,就是陪着太太們說話,再不就是陪伴寶玉,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便是推測出有孕的日子,寶玉房裏的嬷嬷也能證明他們二人那幾日的确同房了。
又是贊寶釵有福,又是贊她照料寶玉有功,這時,寶釵的地位更是越過了寶玉去。
寶釵卻以前如何孕後還是如何,連疼愛小哥兒也不少半分,就是素來心有芥蒂的賈母,也是真認為寶玉這媳婦厚道。
十月懷胎,寶釵果然生下個白白嫩嫩的小哥兒,比襲人生的小哥兒将出生時皺皺巴巴黑黑小小的,要可愛可憐上十倍,與寶玉小時候極像,一出生就成了賈母和王夫人的眼珠子,那個庶長子立馬退了一射之地。
有了嫡孫,王夫人變了臉,将襲人遠遠送去了莊子上,不叫她給寶釵添堵,寶釵卻無知無覺似得,待襲人的孩兒仍舊愛重,賈母不願讓這個孩子做了亂加的根源,更怕他像賈環似得越過嫡子去,便做主将孩子給了莺兒養,也記在莺兒名下,此事一出,莺兒倒成了寶玉一雙庶子女的親姨娘了。
亦是那孩子沒福,從根子上就歪了,随了襲人的孬心思,才三歲就嫉恨弟弟得寵,寶釵的孩子在花園子裏學走路的時候,他竟想把弟弟推倒,被衆人攔住後慌不疊逃跑,爬上假山後不小心栽了下來,頭上破了個好大的口子,沒等大夫來到就斷了氣。
處置了那些追着小哥兒跑的丫頭婆子,寶釵消沉了好長一段時日,賈母和王夫人都看在眼裏,彼時賈家已經敗落,為寶釵的好,亦為了節省花銷,便散了除了莺兒之外的寶玉的那些姨娘通房。
寶釵作了一輩子的賢妻良母,衆口皆贊,只有莺兒一人知道,這位堪稱牡丹國色的寶二奶奶,何嘗有一日把寶二爺放在心裏過。
便是寶釵日後兒孫繞膝,将登極樂時,她心裏也只藏着一人。
她心中思慕的君子,果真守着一個人過了一生,一生未有旁人。可惜,那個人不是她;可惜,她沒在那人的生命了掀起過一絲漣漪;可惜,她給那人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年深歲久泛了黃一點厭惡……
或許,這便是:壓根沒見最好,也省的情思萦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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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