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喵嗚嗚
謝春秋現在不僅覺得甜湯不香了,甚至連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不香了。
憑着謝春秋過去只顧着自己肆(不)意(務)風(正)流(業),自(游)在(手)逍(好)遙(閑)的閱歷,她是想到鐵樹開了花,怕是都不能理解這種算術題目存在的意義。
你說,這夜色朦胧,我登高攬月,可不正是享受那花前月下的大好機會麽?
浪漫無限的好時光,誰會虎頭虎腦的去算這塔尖有幾盞燈?
反着謝春秋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遇見過這麽無厘頭的問題。
謝春秋義憤填膺道:“這題目好無聊。”
“題目無不無聊,這我不知道。”顧參商就笑了,有些惋惜道,“可我倒是知道,這禮樂、射禦和書數,六藝是哪一藝都不适合你,你說這國庫裏的藥你可怎麽拿呢?”
謝春秋:“……”
她原本只是想來探探顧參商的立場的,沒想到顧太傅倒是把方法都和盤托出了,可問題卻出在了她的身上。
一瞬間,謝春秋仿佛回到了那年在東宮初遇顧參商時,他立在一片杏花微雨之中,折扇輕搖的對她說:
“無傍身之能卻窮奢極欲,引火燒身指日可待。”
旁人都說謝春秋嚣張跋扈,無人能及。
但跋扈不跋扈,是否真的是無人能及,這些還都有待商議,畢竟當初的百越城裏,還有一個尹家大小姐尹長晴。
可這要是比傲氣,她謝春秋稱第一,尹長晴就不能稱最傲。
當年的謝春秋壓根沒把顧太傅“無傍身之能卻窮奢極欲,引火燒身指日可待。”這話當真,左耳聽了右耳便出。
可重活一世,她還敢對這話不屑一顧嗎?
但敢不敢是一回事,傲不傲又是另外一碼事。
謝春秋輸什麽也不肯輸陣仗。
她微微揚起頭來:“你說那六藝都不适合我,它們就真的不适合我?”
“我不信。”
“我覺得那射禦就挺适合我的。”謝春秋丢了碗筷,瞪着顧參商道,“沒有女子參賽的先例,那我就開這個先例。實在不行的話,那我便女扮男裝,反正我原來也不是沒有扮過。””
顧參商從桌上的取了一小碟小魚幹,彎腰擱在了桌下,不急不緩:“啧……我竟然不知道,謝姑娘還有這巾帼不讓須眉的豪氣,佩服……佩服啊!”
謝春秋就聽不得顧參商這陰陽怪氣,完全摸不透他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
她急于要一個結果:“我才不需要你佩服呢,你就說這騎射,我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謝春秋就是想聽顧參商給一個準話,但是顧太傅久經官場多年,這心思缜密,油腔滑調慣了,自然是說話處處會先留個三分餘地。
他沒說行,但也沒說不行,只是淡淡道:“可我記得,姑娘當初說的,可是自己身子不好,需要去吳國國庫取藥?”
可這言外之意分明是:
你謝姑娘身體本就不好,何必舍本逐末,為了一味藥材,拿自己身體的根本去拼命呢?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傷。”謝春秋不服氣道,“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沒有你們想的那麽脆弱。一般而言,只在季節交替的時候會有些不适。””
她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據理力争:“花朝節,花朝節!現在才是初春啊!你顧太傅到底在擔心個什麽勁?”
“況且……”謝春秋梗着脖子固執道,“你之前都說了,射箭禦馬可是大場面,到時候那麽多個人,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在呢,誰還敢随随便便傷了我不成?”
“為什麽別人不敢随随便便傷了你?”顧參商不知道謝春秋哪裏來的底氣,覺得有些好笑。
他彎腰,似乎從桌下抱起了什麽,一雙深邃的眼,靜靜的盯着謝春秋說道:“你是謝家的孤女。”
“你知道有多少人,又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嗎?你死了,謝家家財無人繼承,這可是潑天的財富啊,多少人可日日都眼紅着呢!”
謝春秋有點委屈。
她原本是想着,自己是以顧太傅顧參商的名義去參賽的,這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誰沒事來刺她,那豈不是刺了顧太傅面子?
要知道,武将的刀槍,文人的筆墨。
一個是殺人不眨眼,一個卻是殺人于無形。
但謝春秋沒想到顧參商會突然如此嚴肅了起來。
她确實是總愛同顧太傅絆嘴皮子,但這樣的顧參商,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隐隐約約覺得,現在的顧參商,總愛對她提起謝家。
似乎很嚴肅,但好像……
也很親近?
謝春秋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貓,忽然被人柔柔捋順了毛,呲牙翹尾的洶洶氣勢,不知不覺都的散了。
她又端坐了起來,用餘光瞥了顧參商一眼。
這顧太傅不論是處在何種境地,他都是坐的端方雅正,似乎攜着滿袖的清風。
似乎有一句詩……
是怎麽說的來着?
好像是,公子人如玉……
“喵嗚~”
謝春秋陡然扭頭,驚恐的睜大了一雙杏眼,死死的盯着顧參商:“哪裏來的貓叫聲?!”
她敢肯定!
她敢萬萬分的肯定,這小奶貓似的叫聲,絕對是從顧參商那裏傳出來的!
謝春秋很是意外,比太子當初撕下僞裝的皮囊,對自己下毒的那一刻,還要感到意外。
她總覺得顧參商雖然愛嘻嘻哈哈的跟你打趣挑刺,但本質裏,卻有一套丈量着世間萬事的量度。
如果有人會問謝春秋,顧參商和那種動物最為貼近的話。
她可能會說顧參商就像一只狡猾無比的狐貍,也可能會說顧太傅好似一條刁滑的毒蛇。
但她不論如何都不會把顧參商和一只小奶貓聯系在一起!
然而顧參商偏偏就能打破這個不論如何。
他在謝春秋震驚、緊張、可能還有一點點點期待的目光裏,神态自若的從桌下抱起了一只灰白色的小貓兒。
小貓肉嘟嘟的,軟軟的。
像是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一般,乖乖的躺在顧參商修長的雙臂裏。
不吵也不鬧。
只是豎起了一雙尖尖的小耳朵,探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懵懵懂懂的用它機警的小眼珠子,目不轉睛的望着它面前這位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子。
它微微的張嘴,吐出粉嫩的小舌:“喵嗚~”
謝春秋的心都快被它這一聲給叫化了。
一時之間,把自己同顧參商的争執給抛到了九霄雲外:“這小貓兒是你養的?”
顧參商扼住小貓命運的胳肢窩,引導着小貓的前爪朝着謝春秋的方向輕輕一曲:“嗯,是啊,我養的貓。”
小灰貓:“喵嗚~”
謝春秋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肉掌,心裏喜歡的不得了:“你給它取名字了嗎?”
“取了。”
謝春秋閃着杏眼,期待的問道:“你給它取了什麽名呀?”
“雲清。”顧參商似呢喃的吐出這兩個字,仿若是什麽珍寶一般。
謝春秋以為顧參商是在叫自己:“嗯,怎麽了?”
顧參商輕輕的搖了搖頭,将小灰貓抱到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它油光水滑的小肉背:“我是說,這只貓兒就叫雲清。”
“咳咳咳?”謝春秋一下子嗆着了,被顧參商的話吓得花容失色,“你說你叫它什麽?”
“它叫雲清呀。”顧參商笑,節骨分明的指點了點小灰貓的後脖頸,“雲清你說是不是呀?”
小灰貓雲清被顧參商摸的舒服極了,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回應顧參商的問題似的:“喵嗚~”
謝春秋皮笑肉不笑了,心道:你就算喵嗚,也都沒有用了。
她現在只希望這是巧合。
試問:顧太傅養貓兒更讓人驚訝的事情是什麽?
答曰:顧太傅家的貓兒和你重名呢!
太傅府家的貓兒,居然她的小名,一模一樣?
謝春秋簡直不敢想象,顧參商平日在太傅府裏是怎麽叫貓的?
啊……
小灰貓睜着銅鈴般的大眼,無辜的望着謝春秋。
謝春秋睜着自己的笑杏眼,無奈的看着小灰貓。
兩個“雲清”在這幹瞪眼,顧參商卻置身事外。
看熱鬧不嫌事大,隔岸觀火還要添一把木材:“雲清呀,你看這小姑娘,是不是傻乎乎的?禮樂、射禦和書數,哪一藝都不太會,還不如你呢!”
小灰貓在顧參商的膝上打了個滾,露出軟乎乎的小肚子,仿佛是聽懂了顧參商的話,得意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喵嗚嗚~”
謝春秋快被自己身邊這一人一貓氣的沒脾氣了:“我怎麽就不如這貓了?”
顧參商似是輕蔑的一笑:“雲清會搖尾巴,你能搖嗎?”
搖尾巴?
她連尾巴都沒有怎麽搖?
謝春秋被顧參商這話氣得都坐不住了,索性站了起來,原地小走了幾步。
一邊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巧合,一邊安慰自己不要因為顧參商的沒腦子就同他生氣,還要思考花朝宴上應該如何優勝活得去國庫取藥的機會。
謝春秋從前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同時思考這麽多事情。
她覺得自己如果真的能有所成長的話,那一定是活活被顧參商給氣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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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春秋:喵嗚嗚~
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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