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秋桐

程一是趕的最早的那班飛機回的c城,淩晨走的時候,周肆把他送到賓館,跟他簡單地擁抱了一下,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也就算作告別。

之後周肆徑直回自己房間收拾了一番,又獨自回了靈堂那邊守夜。

而程一在飛機落地之後,還沒來得及睡上覺,就趕去了衛恣的辦公室。

就是衛恣,沒怎麽給他什麽好臉色。畢竟衛恣不希望他淌渾水。秋家和周肆的事不是簡簡單單的死了女兒,而是那個女兒在幾乎和秋家斷了關系以後依靠自己和周肆,在c城大賺了幾筆,幾乎可以算是只比c城那個女首富王瑩略遜一籌的女人了。

現在這個還頂着秋家名字的女人死了,那藕斷絲連的血親裏,想來分一杯血肉羹的自然不在少數。

但怎麽說人家都是血親,程一這樣的外人要摻和進去,多少有點自觸黴頭。

衛恣見人進來,直接把一本牛皮紙的卷宗丢在了程一面前。

“喏,你要的檔案。我走後門拿的。在我辦公室看,看完了我還回去。”程一走過去拿去了那薄薄的牛皮紙袋,牛皮紙袋上赫然寫着兩個大字:秋桐。

“我是不明白,你要這幾頁紙,能看出個什麽所以然來?”衛恣躺到一邊的沙發上,舉着手機玩起了游戲,“說真的還不如直接問我,來得快。”

“你可不一定有這幾頁紙知道得多。”

衛恣輕哼了一聲:“她二十幾年時光,就這麽幾頁紙,能記下什麽東西?”

确實,這檔案裏并沒有記下什麽特別的東西,無非是一些學校記錄證明,和出任職務的記錄;檔案下還壓着一疊就診記錄。說是一疊,其實算起來有用的就幾頁紙,剩下的病歷都是大同小異的——抑郁症診斷書。

程一沒花兩個小時,就把這摞紙看完了,妥帖地把它們裝回牛皮紙袋,原封不動地歸放回桌面。

“唉。”程一不禁嘆了口氣。

衛恣這才放下手機:“看完了?你有什麽高見,一一同學?”

程一不耐地“啧”了一聲,他最近很不喜歡衛恣用這樣的口氣叫他,總覺得有點不安好心,多少帶點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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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恣收到警告,收斂起來,讪笑挑眉,示意他趕緊說。

程一收回目光,捋了捋思緒:“一個大家小姐,上得卻是c城一般的學校,手裏每個月卻拿着将近1w的零花錢,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衛恣不以為意:“正常啊。有錢人不都這樣,他們秋家反正有錢。一個月一萬也就灑灑水啦。”

“但是把時間放到我們上學的那個年代,你覺得呢?你爸會讓你讀個一般的學校,每個月給你打1w嗎?”

“我爸?給我打1w?算了吧,他那點老師工資……更別說讀一般學校了,沒上國重,我的命就沒了。”衛恣應了之後突然發現了問題,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但每個人的家庭環境不一樣,你不能拿她的家境來和咱們類比。”

“不,我不是單純拿她來類比。只是按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推測而已。她的兩個姐姐都是上了c城的貴族學校的,連弟弟那麽不成器都還有個211的畢業證。

只有她,不僅沒有貴族學校,也沒有大學,甚至在23歲的時候,就有了融融。”

“你想說什麽?”

程一抿抿嘴,眼裏帶上了一點悲憫:“我覺得,她應該挺慘的。按這樣解釋的話,應該是小時候爹媽不愛……”

就像周肆說的那樣——家裏想要個男孩,但是生到她了,家裏的第三個孩子,還是個女兒。本來收到的關注,就不如大姐二姐了。沒想到人還沒記事,她的弟弟出生了,那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男孩兒一瞬間成了家裏的寶貝,要走了本來在她身上已經少得可憐的關注和寵愛。

這樣的環境長大出來的姑娘,本來心理就不算健康了。

而父母真正能給她的寵愛,就只有物質上的那點金錢補償。

這種聊勝于無的金錢補償反而成了壞事的開端。有了和自己年齡不相稱的金錢,誰不會學壞呢?

可能秋桐也學壞了,所以她做了一些不負責任的事,而融融就成了這件事的後果。

再過不久,這個後果也漸漸變成了她的惡果。

而周肆,大概算她和整個家族之間的一個妥協。家族裏裏不允許有未婚先孕的醜聞,而她恰好找了一個能接盤的人。這個人沒名沒錢,配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好像也算門當戶對。

所以她和周肆結婚了。

本來這應該算萬全之策了,但後面因為某些紙面沒有書寫的東西,讓她漸漸陷入絕望,絕望到最後選擇了死亡。

程一想到這裏還是忍不住唏噓。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個站在陽臺上,被風吹亂了發的女人。她大方的搖着紅酒杯,大膽地和程一交流,坦然自己的絕望。

但程一也和她一樣,對絕望這件事,素手無策。

“所以……”衛恣開口。

“所以這一家人對秋桐的情感并不深。”

所以秋家人并沒有去靈堂祭奠她,所以秋桐母親去看她,也是以母親的名義,而不是秋夫人……這一切好像又說得通了,所以秋桐母親來提醒周肆保護好融融的女兒。

他們要融融,應該不是單純的出于她是秋桐的女兒

而是她是秋桐的合法繼承人。

如果周肆和秋桐真的貌合神離的話,那秋桐一定會把她這些年投資賺來的錢全部繼承到融融頭上。

那擁有融融,就是擁有了一把金庫鑰匙。

所以融融說的小尾巴,那些知道秋桐住處又最快知道秋桐死亡的人,其實可能是在秋家住着的最想要吞并秋桐財産的人。

”豈止不深,她那個弟弟,看起來是想把她吃幹榨淨呢。他搶不過頭上兩個姐姐,一身纨绔性子,在家裏只能被盯着打壓;後來因為和他爸吵架,迫不得已搬出來,讓秋桐收留他,每個月吃喝拉撒都是秋桐在幫他擦屁股。之前我聽說他在海公館一夜花了10w,這賬都是秋桐幫他平的賬。”衛恣無心地唠着這些坊間八卦。

程一卻皺起眉頭:“難怪。”

“什麽難怪?”衛恣問。

還能是什麽難怪,難怪這一家人的關系一直給程一一種說不上來怪怪的感覺;但現在又說得上來了,沒什麽怪的了,就是一條在原生家庭裏犧牲掉的生命,發生在她身上的任何事,都能被理解,因為局外人看來,她本身就已經是“可憐”了。

程一搪塞過去,拿起手機給周肆報了個平安,跟着往衛恣對坐的沙發上一躺。

“沒什麽。把你那輛紅法的鑰匙借我下呗,下午用下,晚上還你。”

“喲!”衛恣一聽來了精神,整個人盯着程一打量,“這是老孔雀開屏了?要開跑車?接妹妹?”

程一把手機收好,抱着臂閉眼小憩:“沒有妹妹。接女兒。”

“哪個女兒,周肆的?你真準備給那孩子當媽?你可真行啊,程一。”衛恣突然驚坐起。

“……”程一看着對坐的衛恣:“我不會當她媽,也沒想代替秋桐在她心裏的地位,只是我覺得孩子還小。不想她成為下一個爹不疼媽不愛的小可憐。”

衛恣從櫃子裏勾了串鑰匙,丢在桌子上:“随你,不用跟我解釋。”

“那我眯會兒。”

“嗯。”衛恣站在窗口抽完了一根煙,看着那個枕着手臂假寐的人,交代了聲,“自己定個鬧鐘,我還有事,今天約了0731娛樂的法務。”

程一把手撤回來,拿出手機定鬧鐘:“娛樂公司?賺快錢?”

“怎麽叫賺快錢,這麽難聽?”衛恣擡腳輕輕地碰了碰程一懸在沙發那頭的腿,“這叫積累資本。再順便和明星妹妹們拍兩張照。”

“算了吧,你那最多算賺錢。”程一看到了周肆回的消息,又多玩了會兒手機,“不如把錢給我吧,我幫你一年十萬。”

衛恣湊到程一面前,程一關了手機屏幕看他:“怎麽了?”

“我在想,你這幾年不會就是這麽騙外國人錢的吧。”

程一:“滾,我在外面窮到吃一周泡面的時候,你還沒見過呢。趕緊去和你的明星妹妹拍照吧。”

衛恣挑挑眉,起來拍拍褲腿,摸出了墨鏡帶上,才悠閑地走出門。

程一問周肆要了保姆劉豔的電話,又合眼眯到了四點,下樓去開了車。

他在幼兒園門外的公路上和劉豔碰了下頭,周肆應該已經給她交代過了,所以她也沒多問,只是往程一開來的那輛紅色車那裏多瞟了兩眼,才收回目光站在門口等着接融融放學。

程一則回到車上等她們,他的車停得離校門不遠,後視鏡正好可以看到園區大門到人行道着那一截的位置。

周肆大概是算好了時間,在這個時候給他打了電話。

“喂?”程一接起電話。

周肆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到了嗎?”

“嗯。”程一回道,“在等融融放學了。到時候就直接送她們去你家?”

“對。密碼我換了,新的密碼我發你了。你到時候開門就行。”

程一瞥了眼手機上的新消息:“收到了。”

“今天開得車去接融融嗎?開的什麽車?”

“你女兒最想看到的車。”程一話語裏帶着點神氣。

周肆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這麽厲害?行,好好和她相處,你開車注意安全吧,我得忙了。來人了。”

“好。那我挂了。”

周肆卻突然叫住了程一,程一挑眉:“什麽事?”

“你走之前我問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

程一被周肆問得愣住了,他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周肆當時和他抱了一下,手在他後背上拍了拍,問了一句——

“程一一,你會像這幾年我等你一樣,等着我嗎?”

“你回來就知道了。”程一眼尾微微上挑,這次調皮的回答,讓他的心情愉悅起來;末了,還補了一句:“平安回來。”

“好。”周肆的嗓音有些啞然,不知道是因為程一突然說的那句叮囑,還是因為程一這個人,“挂了。”

“嗯。”這次程一等着周肆那邊挂了,才挂掉電話,擡眸看着後視鏡裏劉豔正牽着小姑娘走過來。

他笑起來推開了門,回身正準備沖那小丫頭招了招手。

原本明媚的笑眼卻突然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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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點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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