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嘿嘿,現在酒鬼醉了
“是該說一聲的。”程一捏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問周肆讨一口酒,“那,我就自罰一口?”
周肆是真怕程一過敏來得比酒勁更快,就只給他倒了一口,供他抿抿,意思意思。
“你喝這點兒,夠了。”
“那怎麽行?!我賠罪呢,誠意得有吧,周老板。”程一不滿,他去端了周肆面前的酒杯,當着周肆的面,軟唇貼着杯,在玻璃上印了個淺淺的唇紋印子。
程一喝了一大口。
“行了行了。”周肆看他大有要把一整杯都喝下去的架勢,趕緊伸手抓住了程一的手腕,從他手中把自己的酒杯奪了回來,“知道你的誠意了,我又不是興師問罪,你倒搞得像要‘滿城皆知’一樣。”
程一拿了一邊的餐巾紙擦了擦自己手上灑出來的酒水,正逢着大吉把燒烤端上來。
“欸,周肆帶着一一慢慢吃,過幾天啊,哥幾個喝酒,你們倆也來,成不?”大吉熟練地在周肆背上拍了拍,“哦對了,忘了問,你們這次來,待多久啊?”
周肆讓程一拿了旁邊桌上的空杯子,他把空杯子滿上遞給了身邊的大吉,又給自己的滿上,和大吉的杯子輕碰:“待不了幾天,老爺子病了我們在這兒候着。這幾天情況漸好了,可能明後天吧,帶老爺子回鎮上。所以,這杯,我提前喝了。聚會的事,下次了,吉哥。”
“老爺子病了啊?”他眨巴眨巴眼,估摸了一下周肆的話裏幾分真幾分假,“那行,你下次來做東。那一一呢?”
“那我也跟着喝一口?”程一會錯意,舉起了手中杯,杯裏還剩着剛才周肆給他倒的那一口酒。
“不是,我是說,一一也跟着你送老爺子回去?不多在P城玩玩?”大吉按住了程一的酒杯,咧嘴笑起來,“你不用喝,周肆喝兩杯就完事,他能喝。”
周肆點了點頭,故意當着程一的面轉了轉杯子,他的唇和程一剛才貼過的位置重合。
程一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在說:“這才茹素幾天啊,現在也就喝口我喝過的酒,瞧把這人美的喲。”
事實上,确實是美到周肆了。
周肆揚了揚眉頭,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啤酒。P城夏日的啤酒,果然和沿海夏日的啤酒不一樣,沿海的東西是沉重的,厚重的;P城的酒哦,就和他們高中的時光一樣,帶着回甜,引人沉醉。
周肆又給自己續了酒。
周肆:“是程一的爸,他當然跟着我一起送老爺子回去啊。你想什麽呢?”
“哦對,”大吉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被周肆這麽一提醒,他才想起周肆的父親已經過世有些年頭了,他讪笑着,“不好意思啊,你天天老爺子地喊,我總以為是你爸——”
“也确實是我爸。”周肆打斷了大吉,把第二杯程一的酒替程一喝了,就要把他打發走,“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倆了,我們待不了多久,一會兒還得回病房去。”
“行嘞,你倆慢慢吃,還要啥叫我。”說着大吉站了起來,走之前還不忘點了點程一,叮囑了一句,“一一啊,下次不要忘了照顧吉哥生意。”
程一拿了肉串,剛咬下一口,猝不及防地被點了名,他有點手忙腳亂地把肉串拿在手裏,頭點得跟雞啄米一樣,好不容易把嘴裏的咽下去了,才說道:“下次一定。”
等送走了大吉,程一又去旁邊的冰櫃裏拿了一罐汽水來陪周肆喝。他剛坐下,接過周肆分給他的牛肉,就看到周肆長長了的頭發被江風撩得搖擺起來,他指着那撮跳舞的頭發提醒周肆道:“該剪頭發了,肆哥。”
被他這麽一說周肆才發覺。這幾天腳不沾地的,他都沒來得及顧及自己的形象,他順勢伸手摸了摸自己長了青茬的下巴,瞥了程一一眼:“我的胡子是不是也該刮了?”
好像是在暗示程一什麽。
程一報複周肆之前故意調情的動作,他裝作不解風情地吃着自己手裏的牛肉串 ,順勢搭腔:“确實,明天回家了,讓老爺子給你找個推子推了。”
周肆看着程一,笑了起來。
程一視而不見,自顧自說道:“你可別不信,小時候我的頭可都是老爺子推的,手藝好得很呢。”
“那行,頭讓老爺子推了,那胡子呢?”周肆揚了揚下巴。
“這麽大人了,自己不能刮了?”程一被周肆盯得心裏毛毛的,他退一步,“我幫周老板刮也不是不行,但是周老板得先叫我一聲‘哥哥’。”
周肆看着程一沒臉沒皮的樣子,知道他今天是真開心,可能因為老爺子精神氣好,他心情也跟着明媚起來。周肆湊過去勾住程一的下巴,沉聲:“真的要聽我叫你,程一一?”
“你也可以不叫。”程一從手邊盲拿了一串肉,遞到周肆嘴邊,堵了他那張吐不出象牙來的嘴,“好生吃你的燒烤。吃完我們還得回去,在外面待久了不好。”
“好。”周肆接過程一遞來的肉串,“說起來,醫生今天說了可以出院嗎?”
“嗯。主要是老爺子自己也想回去。”程一正色說道,“醫生說老爺子各項數據都正常了。如果老爺子想回去的話,就回去。反正都是數日子,應該在哪兒數都是一樣的,老爺子開心就行。”
周肆感覺到程一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他捏了捏程一的手:“沒事,也有那種說是數日子還活了五六年的病例呢,往好處想,一一。”
“我也不是怕老爺子走,就是感覺自己還沒跟他盡孝呢。”程一抿了抿嘴,眼眶突然紅了起來,“我剛回國的時候,老爺子還喊我得空了跟他喝茶,講講國外的事。沒想到從回來到現在,都沒歇口氣,也沒回去看他一眼。連平常生病,都還是靠你照顧。我……”
我這個兒子,當得挺不好的,甚至還不如你做得好。
程一哽咽着,沒把這話說出來。周肆坐到了程一身邊,從自己身上摸出了柔軟的面巾紙遞給程一,他把程一摟進了懷裏,手臂攬過程一的手臂:“沒事。現在也不晚。不是回來了嗎?”
程一紅着眼眶看着周肆,周肆手在他頭上輕輕地拍了拍,哄他:“回來了,就是好事啊。只要不是一個人在外面孤孤單單地吃苦,老爺子和咱媽就放心了。你說呢,程一一?”
程一擡頭看着周肆,他的目光緩緩,緩緩将周肆的臉部輪廓勾勒出來,緩緩地将他和他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年做着無聊的比較,明明還是眼前人,卻又不太一樣了。
之前的周肆是遷就他,而現在的周肆,是引導他。亦師亦友亦情人。
他勾住周肆的衣領,引着他靠近自己,然後他仰頭吻上去,吻在周肆那染了酒氣的下唇上,他舔過周肆唇上殘留的酒珠子,循着酒香往桃源深處去,他不是那個誤入桃源的武陵人,他是探尋桃花源的人。他按圖索骥,從口入,眼睛似尋着光,而後豁然開朗。
他捧着周肆的臉,那冒頭的胡茬硌在手心裏,他卻絲毫未覺,只是一味地索取着周肆帶給他的溫存,周肆縱着他在自己嘴裏逞能,時不時地吮過他的唇瓣,以作回應。
他卻不知足,扣着周肆的後腦勺,往更深處去,似要将自己都送進那酒香四溢的地方,像一個酒鬼無理取鬧地發着瘋,原本靈巧的舌也變得莽撞,毫無章法地和周肆糾纏着。
程一剛停下來,換氣喘息,就聽到周肆啞聲戲谑他:“酒鬼。”
“嘿嘿,現在酒鬼醉了。”他憨憨地笑了一下,純情地落吻在周肆唇上。
周肆最吃程一純情的這一套了,他以退為進,接盤了程一的深情,他閉上沾染了情欲的眼睛,扶着程一的後頸,一點一點含過程一的唇瓣,一步一步地吮吻回去。他的桃花源本就是為程一而建,為程一而開,如果哪天程一不要了,他也會追過去,把程一困在這一隅之地。
這種吻其實早就在他們的生活裏實踐了無數次,可是無論吻過多少次,周肆還是會沉迷,會吻深,會貪,會癡,會情難自禁,他輕輕地捏過程一的耳垂,手輕輕一帶。他向上落吻在程一比耳朵還紅的眼睛下,他一點點吻過程一眼下臉頰上的淚珠,用他的溫柔把程一的怯弱與頹喪收拾殆盡。
最後又似要報酬一般,把程一嘴裏帶着汽水和啤酒氣息的夏天味道搜刮幹淨。
“什麽味道?”程一瞧他抿了抿嘴,問道。
周肆正經回答:“成年人的味道。”
程一對周肆敷衍的話不耐地啧了一聲,周肆剛準備辯解一句什麽,兜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放開程一去摸了手機。
“誰的電話?”程一湊過去看,話剛落下,人卻站了起來。
他拉着周肆要走,周肆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媽?”
回應他的,是一段沒有人聲的雜音。
夾雜在雜音裏的是心電監護儀的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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