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王盟的蘇醒
王盟終于在一天後的傍晚醒了,吳邪第一時間叫來了醫生,仔細做完各項檢查之後,醫生表示他已經沒有大礙,一個月後就可以出院,這讓吳邪很是高興,握着王盟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倒是讓王盟吓了一跳。醒來以後,王盟就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是怎麽進的醫院,當天發生的事情也似乎全都忘記了,張起靈說,這可能是由于大腦供氧不足引起的部分記憶缺失。反正記起來也不是什麽好事,吳邪便也不在意,編了個謊告訴他出了車禍,過程描述得繪聲繪色,王盟聽得一愣一愣的,竟一點也沒懷疑,只感嘆自己命大,還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雲雲。
王盟醒的第二天,胖子從北京過來了,這讓吳邪很意外,這次的槍擊事件,從目擊民衆到媒體,從警方到醫院,全都被張起靈封鎖得密不透風,一點小道消息都沒透露出去。吳邪雖然不知道他動用了什麽手段,但是從結果來看,這确實是很有必要的。根據街口的監控錄像發現,這次打傷吳邪的人是一名40歲左右的男子,從槍法看多半曾經在部隊呆過,之後他們又調查了當天運鈔的其他幾位武警,他們紛紛表示從來沒見過這個人,這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同事,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麽混入了運鈔車的隊伍,因為戴着頭盔沒有人認出來,武警們只當是多了個值班的,也沒在意。至于之後為什麽開槍,為什麽瞄準吳邪,原因不詳。
對于這些說辭,張起靈沒有深究,吳邪便也不多做分析,是真是假,其實并不重要,這些人說謊話也好,說實話也好,無非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從他們身上也不可能挖出有價值的消息,只有那把槍的瞄準方位真真切切是對準他吳邪的,有人想要他的性命,這才是重點。不過吳邪想不通,為什麽是他呢?他一沒錢二沒勢,三沒得罪什麽人,唯一有價值的血,也是在槍擊發生之後才爆發出來的,這人到底什麽目的?
再說了,這麒麟血,張起靈和自己的,明顯是一樣的,可張起靈沒成功,他偏偏這次卻成功了,時靈時不靈的,說能救人,真實情況其實還有待考證。
除此之外,吳邪最擔心的就是,王盟會不會也被傳染,自己搭上就算了,反正本來就是局內人,可王盟不一樣,他是無辜的。吳邪取下自己的玉在他身上試了一次又一次,睡着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做檢查的時候,然而一次也沒有看出什麽異樣,吳邪暫時稍稍安下了心,不管怎麽說,至少他暫時不會有危險了。
對于自己拿玉去測試王盟這件事,張起靈一直都沒有吭聲,平靜得好像他早就知道結果,每次都只有玉回到自己手上變得血紅一片的時候,他才露出些極其細微的表情,可是吳邪讀不懂。
胖子一回來就嚷嚷開了,橫着拳頭狠狠咬牙說要給吳邪報仇,吳邪笑他,你去找誰報仇?胖子氣結,吳邪知道他一方面是自責,另一方面是為義氣,胖子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仗義,大氣,吳邪很欣賞他這點。再說自己,也是奇怪,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槍,不覺得生氣,反而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吳邪搖搖頭,覺得自己被打中的大約是腦袋而不是胳膊。
王盟的狀況不錯,傷口愈合得很快,醫生批準可以提前一個星期出院,大家都很高興。周末晚上,吳邪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住,因為怕出意外,這一個多星期他都寸步不離地守着,自己每晚在陪護床上将就着還好,可張起靈卻是幾乎沒怎麽睡,吳邪讓他回家他也不走,這人又悶,說多了沒意思,吳邪只好趁王盟狀況穩定的時候拉着他一塊小憩一會兒,不到一米的床小小的,兩個大男人睡實在是擠,可緊緊窩在那人懷裏,吳邪卻難得能安心下來。
收拾好些換洗衣物,跟王盟的主治醫師打過招呼,吳邪趁天黑前和張起靈離開了醫院。下了樓,胖子已經在一邊守着了,好家夥,一個月不見,車都買了。
“胖子,混得不錯啊。”吳邪拍了拍真皮椅墊。
“嗨,那是必須的,早就說了你胖爺我不是一般人,你還不相信。”
“別貧了,你這大老遠的從北京開過來,你不嫌累啊,坐飛機多快。”
“瞧你說的,這回兒,我可是打算在杭州多住一陣子的,沒車哪行啊。”
吳邪愣了愣,笑侃道:“你不是因為我留下來的吧?”胖子本就是受人所托來保護他的,現在情況這麽亂,胖子留下來很正常,不過吳邪卻不喜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胖子轉過頭,仔仔細細打量着吳邪,若有所思道:“嗯……小天真你長得是不錯,清新脫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做小妾還勉強湊合,不過可惜,你胖爺我專一,你就別癡心妄想,朝三暮四了。”
吳邪無奈:“你瞎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胖子又掃向吳邪的頭頂,定睛一看,忽然道:“不是,天真你快看,你頭上有四個字。”
吳邪斜了他一眼:“你少捉弄我,我又不傻。”
“真的有字,我沒騙你,不信你問小哥。”胖子的表情很認真,還扯到了悶油瓶,吳邪忍不住懷疑起來,狐疑地擡頭一看,什麽也沒有,再轉頭望去,發現胖子正抖動着肩膀使勁憋着笑。
“死胖子,你他娘的又捉弄我,你活膩了是吧?”吳邪罵道。
“不是,”胖子憋住笑,擺擺手,“沒捉弄你,真有四個字,”胖子湊近了一字一頓道,“小哥專屬。”
吳邪的臉噌地一下紅了,一直牽着張起靈的手也脫了出來,撇開臉小聲道:“你他娘的說什麽呢?”說這話的時候,吳邪偷偷瞄了一眼張起靈,這家夥這幾天格外沉默,果然,剛剛和胖子的對話他壓根就沒聽,此時正一臉神游的樣子茫然地看向窗外,臉繃得緊緊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嘿嘿,胖爺我這幾天可是都看到了,你和小哥,沒有分開超過三分鐘以上的記錄,包括上廁所。”胖子神秘兮兮,一臉得意的樣子。
吳邪沒理他,嚷嚷着快開車,胖子轉過頭去專心在駕駛座炫耀車子的各種新功能,吳邪靠在後座上斜眼用餘光瞟向張起靈,胖子的話雖是揶揄,可卻進了吳邪的心,沒錯,張起靈不對勁。以前兩人雖然也膩乎,但不至于一刻都形影不離,難道是槍擊的事讓他有陰影了?
吳邪偷偷摸過去一只手,捏了捏對方,張起靈茫然地轉過頭,目光交錯的那一剎那,吳邪幾乎心驚肉跳,那黑亮的眼瞳裏閃過的一絲絕決是什麽意思?突如其來的緊張,吳邪下意識地攥緊了張起靈的手,漆黑的眸子帶着疑惑注視過來,吳邪回神,這才察覺他反應過大了,于是陡然松手。整套動作被看在眼裏,張起靈的眼神忽然柔和了起來,伸出胳膊,一把将不知所措的人拽了過來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開得穩穩當當的車子突然颠了一下,吳邪掙紮着試圖脫出,實際上卻沒用什麽力,餘光瞥見後視鏡裏一臉賊笑的胖子,吳邪心虛的罵道:“死胖子,開車小心點。”
胖子嘿嘿地笑了兩聲,心說,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之下在胖爺面前調情,還不準胖爺我看?
胖子把他們送到了院門口,吳邪請他進去坐,胖子搖了搖頭拒絕了,說明天還有事要早起,吳邪好奇,胖子嘆了口氣,說一早要去花市買最好看的玫瑰花,吳邪啞然,這才想起,雲彩的忌日快到了。
送走了胖子,吳邪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一年前的這時候發生了太多事,時間過去這麽久,卻還是沒能抹平胖子心裏的疤痕。生命裏離開了一個重要的人,可日子還是得照常過,這才是生活最殘酷的地方吧。
一晃一年,原來,快樂也好,悲傷也罷,時間都不會為你的情緒餘留一秒種。
像是感覺到情緒不佳,張起靈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眼神相對,四目相交,吳邪會心一笑:“我沒事。”
一個多星期沒回家,倒是有些想念起兩人獨處的日子,剛打開門,吳邪就鬧着肆無忌憚的抱上張起靈的背,對方微微一躲,手臂巧妙地隔開兩人徑直伸向開關,吳邪還沒來得及不悅,客廳燈光一亮,接着他就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一個畫面。
“媽,爸……”
看到客廳端坐着的兩個人的那一剎那,吳邪瞬間反應過來,趕在理智之前,身體已經先一步擋在了張起靈的面前。也許是近日的波瀾經歷的太多,也許是對于這段感情太過重視,此刻,吳邪出奇地冷靜,微張着手臂橫在張爸爸和張起靈之間,仿佛準備随時迎接任何傷害。看到這副架勢,身後的人和沙發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空氣一時凝固,吳邪神情嚴肅,表面上不動聲色,大腦卻已經飛快的預演了十幾種沖突方式和應對方法。
“小邪啊……”張爸爸率先開口,吳邪緊繃着神經看了過去,意外的,張爸爸忽然笑了,無奈的語氣,“別這麽緊張,我們沒打算怎麽樣。”
吳邪的表情換成了狐疑,正要開口,後脖子的衣領被人一拎,人就被張起靈扯到了身後。張起靈精瘦的後背擋在眼前,側頭看去似乎是帶着些笑意,他指了指樓梯,語氣輕柔:“你先上去。”
“可是……”吳邪急了,對上張起靈一動不動看着他的眼神,所有繃住的神經忽然一下子松了,吳邪不再說話,順從地上了樓梯。
“小瑕,你也去吧。”張爸爸笑眯眯地看向一邊發愣的吳媽媽,吳媽媽略微一怔,目光在兩人之間游離了一下,也默不作聲起身上了樓。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在客廳裏回蕩,最終随着“啪”地一聲門響隔絕在外。
客廳裏,一直微笑的人瞬間收了笑容,眼神嚴厲地看向一邊站着的年輕人,年輕人目光淡然,卻毫無懼色,沒有攻擊性,卻毫不退讓,輕輕淺淺卻堅定不移地迎接着這淩厲目光的洗禮,劍拔弩張間,明顯一副捍衛之勢。
而同一時間的樓上,吳媽媽和吳邪卻又是另一幅場景。
“小邪……”吳媽媽神色複雜地坐在一邊,開了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媽,對不起。”吳邪低着頭,語氣是愧疚的。
吳媽媽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你為什麽道歉?”
“我沒聽你的話,我食言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隐瞞,如今被撞破,不如直接坦白,即使會有傷害,吳邪也不想再有一絲絲的逃避了,這是對這段感情的不尊重。
吳媽媽略微思索:“哪一句?”
吳邪想了想,才道:“我答應過你不跟哥走太近,可我沒有這麽做,而且,從來沒做過,這是一。”
吳媽媽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吳邪咬咬牙,繼續道:“我答應過你只把他當哥哥,我……我食言了。”
“吳邪……”聽到最後四個字,一直強忍的吳媽媽還是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到底是大家閨秀,直到最後一絲幻想被吳邪直白的敘述戳破,她也還是沒能發出火來,最初聽到張爸爸說起的時候,她是不相信的,直到在門口親眼看到他們十指相扣,親眼看到吳邪滿臉興奮地抱住張起靈的後背,失望?憤怒?悲傷?不,這些情緒都沒有。
到底是母親,到底是了解兒子的,一年前在吳邪的眼裏看到那些神采,她就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兒子,這個她獨自帶大到十七歲的兒子,他的情緒,他的感情,他的變化,沒有人會比母親更了解,可正是因為了解,她才更加痛苦,因為她知道,吳邪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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