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四 鬧得她一聲尖叫

04

九月到底,十月開始,天空飄了零星雪花,還沒到地就化了。

今年這雪來得分外早。

劉象借着才沒的小孩百日,又提着香燭紙紮等物,獨自騎馬去梅花庵。

這一回去,十分巧合的遇見了庵裏一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子,苦苦哀求庵裏的主持師太,要求剃度出家。

劉象買了梅花庵的地埋了自家沒福氣的子孫,自然與師太有幾分交情,聽得庵裏吵吵嚷嚷,便打發了小厮上前去問。

那小厮回來如此這般一描述,劉象心想,“既叫我遇見這不平事,索性做個好人,行善也是積德。”

這一進門,他瞧見那哭哭啼啼的女子癡纏哭訴于地,待要為師太講個公道話,只見那女子回頭含淚輕掃他一眼,端的是眉目如畫,那劉象頓時起了心思。

庵堂門口別的女尼說,原來這女子是梅花庵附近村子裏,一個秀才的女兒,因其父要考功名,家裏沒錢了,就要把她賣了做表子。

她偷偷得知了情形,求了母親才逃出來家裏,一路望着梅花庵奔來,跪地就要剃度。

那師太怎麽敢要這等家裏糾紛不清的女人做尼姑,怎麽也不肯。

劉象聽了一耳朵,恰到好處的問,“小娘子貞烈,某佩服。”

那女子早瞧見廟門口立着個風流倜傥的男子,正一眼不錯的盯着自己,不覺臉頰緋紅,連忙低了頭,輕啼之聲漸漸小了,仿佛被來人吓到一般。

劉象一雙眼睛被勾地沒處放,只往那小娘子身上鑽營。

師太咳嗽一聲,便道了“阿彌陀佛”,畢竟外頭風雪,遂請了劉大官人進來說話。

三推四五六的,大家議論起來,原來這女子沒了相公,婆家不知聽了什麽鬼話,要逼死她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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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逃回娘家,娘家老爹說她罪不至死,轉頭卻與牙婆說好了賣她去做個院子裏的,她沒了法子,只能逃來庵裏出家。

果然聽了這些話,劉象就說要救這女子出火海,也不選日子,當即叫寶貴兒雇了頂轎子,兩個燈籠打前,将這“貞 * 烈”女子先送回她家,然後派人去她娘家,簽字畫押掏錢,速速就把人接回了家裏,納為七娘。

行事匆忙,六禮未有齊備,媒人什麽全都沒有,他就把人弄回家來,着實心急了些。

越氏心裏有火,當着人不說什麽,背後揪着劉象的耳朵大罵,“什麽好的爛的都往家裏帶?你就憑她一張嘴巴上下一合,就把人拐回來,日後她娘家反悔或者夫家上門來索要人,一張狀紙将你告到堂官,告你個強搶民女,逼良為妾,壞人婚姻,仗勢欺人,你還要臉不要?!”

這屋裏越氏是婦女裏的英雄,打罵起相公來絲毫不口軟,原本在屋裏說話的四娘拉着驚呆了的六娘從門口悄悄溜出去,兩人作伴去西廂房看新來的小媳婦。

葉玉杏驚魂未定,就被四娘的舉動逗笑了,還問她,“當時我才來,就在這屋裏坐着,那時你有偷偷看我沒?”

四娘在她白裏透紅的俊俏臉蛋上擰了一把,忍不住笑着道,“那日我恰好身上來了事兒,就沒去。也是第二日才見了你的真面目,小模樣俊的叫我好生心疼。真不知你從前是怎麽從外頭那些閻王手裏活過來的。”

葉玉杏不好說自己從前的事兒,只一味笑。

兩人說着話走到這邊,雙雙潛立在西廂房的窗戶下,聽見屋裏丫鬟與新娘子說話。

四娘把手指放在嘴裏,蘸了唾沫,輕輕點在紙糊的窗戶上,戳了一個小洞,然後臉貼在上頭,使勁用眼往裏看。

葉玉杏心癢癢地也想這麽做,猛不防身後有人大聲問,“四娘六娘扒着窗子看什麽?!”

她倆都吓了一跳。

回頭來看,卻是大娘子身邊的銀珠兒。

珍珠兒一走,銀珠兒就露了臉,此時竟是大娘子身邊最标致的一個丫頭。

年齡也正好,水靈靈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可惜說話不好聽,葉玉杏心想。

銀珠兒說完這句,擡着下巴繞過她倆,徑直進了西廂屋子裏,對裏面的新娘子道,“老爺說了,叫七娘自個先睡,他今日困了,就不來這裏。”

四娘在門口啧啧,指着屋裏趾高氣昂的銀珠兒,對六娘道,“這個小賤人,平常仗着老爺對她有幾分顏色,又是大娘子身邊的好人,常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也是你來了之後,她才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我說,指不定她心裏把你恨成什麽樣了。”

葉玉杏笑着拉着她走了。

第二天,大家夥都立在大娘子身邊,看這個新媳婦的模樣。

新娘子擡起頭,爽利地喊大娘子“姐姐”,眉目流轉,當真有一番風味。

越氏賞她首飾。

四娘旁邊咬耳朵六娘,“早起就聽見銀珠兒與人說起,那都是銅打的空心鍍金首飾,看着像回事,一點也不中用。”

葉玉杏随即想起自己的那些個首飾,好像是實心的,去不知道是純金還是鍍金。

等這邊七娘見完了主母,葉玉杏想起自己的事兒,她 * 還沒給越氏送鞋腳,匆匆忙忙別了衆人回自己新院子,找自己的丫鬟金釵裁剪布帛,要開始做針線。

她屋裏有三個人,都是外頭買來的,兩個小的從此就是劉府的人,年紀稍大一點的金釵卻不是,她只賣了十年契約,聽說家裏還有個未婚夫。

不知道怎麽就買了這樣一個身份的人回來。

難不成是為了不叫她培養心腹。

先前四娘還說是不是老爺看上這個丫頭了,但想也知道,有六娘在這裏屋裏,任是誰的臉都沒法在老爺面前留下印象。

葉玉杏把納鞋底的剪裁做到一半,四娘就過來找她,一臉神秘趕走了屋裏的丫鬟,大大方方蹬了鞋子,沒什麽骨頭似的歪倒在六娘床上。

她感慨這裏安靜,又嫌棄這裏太安靜,“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事兒,這裏連個狗叫都聽不見的。你也能待得住。”

葉玉杏抿嘴笑,把剪錯了的布扔回籃子裏,重新選了新的布來,比劃着大小,說道,“清淨有清淨的好處,我就喜歡這樣。別處太吵,我睡不好。”

四娘撐起上半身,沖她眨眼,“好妹子,你猜我專程走來,是要與你說什麽?”

“無非是七娘受寵罷了。老爺白日裏都要與她玩耍,是不是?——昨夜老爺被大娘子。一頓發作,白白放過了小嬌娘,今日怎麽可能再讓新娘子獨守空房。”

“你可猜錯了!”

四娘用手理了理鬓發,挑眉冷哼道,“是那七娘家的秀才老爹打上門來,要告老爺拐了她家女兒!這還不算,那秀才老爹收了老爺許多的錢,臨走時,還一副施恩的模樣說,少不得叫老爺再去打點打點七娘前頭的‘未婚夫’家裏,免得人家告他強搶民婦!”

葉玉杏手裏的剪刀停下,擡頭驚訝的看着四娘,“不是說擡人回來時,已經給人家家裏許多錢了麽?這可是大事,怎麽還能叫人抓了把柄!”

大事小事,都是銀子的事兒。

關鍵是銀子使力氣使在了什麽地方。

劉象不肯再被人勒索,給衙門裏上上下下都遞了銀子,平白多花了一百多兩銀子,才将這事兒壓下去,回頭就找了結拜兄弟裏的大哥,捉了幾個他镖局裏的好手,準備往七娘前頭夫家打去。

然而,還沒等劉象找到與七娘定了親的那家,那家的婆婆就告到了堂官那裏,說劉大官人搶了她家守寡的新婦,壞了她家媳婦的名節,聲稱要告劉大官人吃牢飯。

那家沒了兒子,又丢了媳婦,朝衙門喊冤不成反被官老爺打了一頓。

家裏老婆婆眼看就要哭瞎了眼,不妨大門被踹開,進來一群兇神惡煞的,吓得她躲在廚房牆角不敢出來。

劉象是頭一回到這種腌臜地方,到處透露着窮酸氣,他嫌這裏難聞,叫人把老婆婆提出來,看她半百頭發身上連個整齊的衣裳都沒有,頓時就歇了将人惡揍一頓的心思。

自從他娶了六娘進 * 門,吃齋念佛,生怕自己行動不慎被克了去,此時見着這家人可憐,到底留了一份善心,蹲在門口的石頭上好生勸道:“老婆子聽話,将你兒子那婚書給我,我送你三十兩銀子,再兩個仆兒幫你養老送終,你看可好?”

圍觀的村裏人面面相觑,都說城裏錢多人傻,果然這大官人傻的厲害。

買個媳婦才幾兩銀子,這大官人竟然倒貼銀子還貼人!

一群漢子虎視眈眈看着老婆婆,這婆子驚吓的站立不穩,哭得涕淚滿臉,哪裏敢說不好。

她只想哄了這大官人趕緊走,沒想到這大官人次日果真叫人拿了銀子,還有兩個十三四歲的小童來服侍她。

一時鄉裏人人都知道城裏的劉大官人做的好人。

只有那結拜兄弟裏的老七氣得跳腳,他好容易尋到這樣一家絕戶,作勢要将老六套進去,誰成想老六不但沒有将那老婆子打死,還給她養老送終?

最後平白叫他得了慈善名聲。

氣煞氣煞!

老七轉頭就與老大商量起別的計謀來。

而劉象拿到了那家婚書,不多不少花了快兩百兩銀子,心疼的不行,給越氏埋怨娶個小老婆,娶來了燒錢的婆娘。

因此他故意不給七娘臉面,頭一日歇在了越氏屋裏,餘下幾日又鑽進六娘床上,跪她面前給她舉手發誓一生都愛她一人,這才上了六娘的床,抱着嬌兒睡了踏實覺。

葉玉杏是不信他床上那些個混賬話的。

次日起來,她梳頭,聽他算賬沒了兩百兩銀子,笑話道,“那你還在我這裏玩耍做什麽怪,不趕快去七娘屋裏共效魚水,好将這二百兩銀子賺回來。你少睡一日,就少賺回一兩銀子。”

劉象嘻嘻笑,“院子裏可沒有這樣的價。”

但這話的确說動了他,錢不能白花。

當晚,劉象在六娘院子裏磨蹭夠了,終于去七娘屋裏坐。

坐是坐,但畢竟還要吃幾天齋,劉象至晚沒在七娘屋裏留宿。

七娘備受冷落許久,終于老爺來她這邊,喜得殷勤服侍無微不至,倒叫劉象享受了一番當老爺的待遇,待七日素齋一過,他便立刻寵愛了七娘好幾日。

葉玉杏終于得了閑,把一雙鞋做好了半只,歡喜的給越氏送鞋試穿。

越氏看她針線不錯,細細密密的,誇了她幾句,拿給陪坐在旁邊的二娘看。

此時劉象外頭鋪子裏回來,在越氏這裏猛灌了兩杯熱茶,摟着六娘要看她做的鞋,不成正形的嬉笑說道,“讓相公看一看這鞋可合腳?”

六娘才不在大娘子面前放浪。

她閃開身子,并一把将這渾人推開,羞怯地躲到大娘子身後,“誰要同你說話,我是什麽人呢也給你做鞋?!這是我做給大娘子的,你少來惦記,你快去西廂那屋裏吧,人家都等的望眼欲穿了。”

可巧四娘進來,當頭就擠眉弄眼說,“七娘在外頭偷聽呢。”

越氏白了劉象一眼,“快滾吧。”

七娘好似沒事 * 兒人,摸着鬓邊鮮花,甩着帕子走進來給越氏行禮,“大娘子好性兒,奴那裏置辦了酒菜,大娘子可要一同去飲酒?”說着,就挨挨蹭蹭到劉象身邊,使勁拉他,“老爺,你昨夜怎麽說的?”

劉象就被她美目一瞋,稀裏糊塗被拉走她屋裏了。

越氏吩咐,“剛好,咱們四人開一桌牌局。你們都來下賭!”吩咐幾個主子身邊的丫鬟押注。

這屋裏熱熱鬧鬧,西廂的主子早早叫人擡了熱水進去屋裏,七娘要服侍老爺沐浴。

洗了小半個時辰,鬧的整個屋裏地上都是水漬。

葉玉杏不知不覺輸了一大把錢,她的丫頭金釵卻因為押注押對了,竟贏了不少。

兩個主仆互相埋怨,葉玉杏說,“你是我的丫頭,卻把彩頭押了大娘子,你這是看不起我!”

金釵笑嘻嘻數自己荷包裏的碎銀子,“六娘手氣臭,與老爺玩色子從來都沒贏過,我是瘋了才押你贏呢。”

這倆一唱一和,哄得越氏十分高興。

四娘招呼着才要再來一局,銀珠兒從外頭進來,氣鼓鼓的甩着帕子,擠開大娘子身邊的小雙,坐在那裏幫大娘子看牌,忽然斜睨着六娘,不懷好意笑道,“六娘輸了這多錢,也不生氣?”

這是暗諷她手裏錢多。

尤其她是被官媒發賣,轉了一手到了老爺手裏,進府時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的,如今這些錢可都是劉府的。

說白了,就是從管家的越氏手裏流出去的。

葉玉杏用帕子捂着嘴巴,望着越氏笑道,“大娘子你看她,不知道在哪裏受了氣,又來排揎我,我不依,大娘子快罰她!”

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銀珠兒氣得兩腮鼓鼓,不說話了。

誰都知道銀珠兒早被老爺收用過,這幾日橫豎看七娘不痛快,不過雖然人家是丫頭,卻是正房裏的人物,其餘兩個小老婆都沒吱聲問她怎麽不痛快。

越氏看着牌,對最近很是不安分的銀珠兒道,“你去後邊洗個臉,再出來侍候我們吃茶不遲。”

銀珠兒看大娘子也不給她臉,冷笑着往後面去睡覺了。

越氏被個小丫頭落了面子,便指着後面訓道,“不長臉的小浪蹄子,感情這屋裏都沒你大,都要捧着你才對?你自己留不住男人,不叫你開臉,怪我們什麽。”

後面就傳來銀珠兒嘤嘤哭泣。

這下前頭一窩子女人玩牌的心情也沒有了。

二娘服侍大娘子梳頭,勸她不要與小孩子計較,四娘不好當面搶了二娘獻殷勤的事兒,與六娘胡亂幫二娘一回,趁亂兩人手拉手去了外面說話。

這倆人出來了正屋,瞧見七娘屋裏擡出一只洗澡的木桶,裏面的水只有不到一半。

四娘聞着味兒就湊到那屋子門口,順着沒關緊的門縫往裏看,裏邊滿地的水。

六娘站在她旁邊,探頭探腦低聲詢問,“鴛鴦戲水?”

屋裏不時傳來七娘的浪笑。

四娘“呸”了一聲,拉着六娘要走。

忽然 * 那裏頭的七娘停了浪笑聲,接着,又提高聲音撒嬌道,“奴偏要住在六姐姐旁邊,日日夜夜與老爺一處,老爺你若愛我,千萬答應我!”

外面的四娘與六娘同時變了臉。

“這不要臉的小騷|貨!”四娘拉着她趕緊走了,勸她,“老爺一向愛重你,別聽那小賤人胡說,分明是方才曉得咱們在門口,故意說給你我聽的。這事兒你不同意,她保管不能成!”

“又與我何幹呢。”葉玉杏嘴上不說,到底不高興自己的院子多個煩心的人。

她不在乎男人養許多小老婆,但也見不得這種事兒在她眼皮子底下,要不然也不會孤零零鬧着要搬到花園裏去,偏和看園子的園丁做個鄰居。

七娘服侍老爺睡午覺,她有一下沒一下摸着老爺下邊的物事,盡管劉象睡着了,那東西也是響當當的。

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

這院子裏,大娘子不必說,性子好,從不與小老婆們計較。

二娘是原先頭一個大娘子的婢女,倒是有個六歲的閨女,但聽說前段日子弄沒了老爺的種兒,失了寵,不足為慮;

四娘獨自占着東跨院,聽說手裏有不少銀子,光是放在她房裏的嫁妝,就占了滿滿一屋子,只是到底與二娘有一樣不好,年紀不小,一年到頭撈不着幾回寵。

對她來說,最恨的就是六娘,長得那樣好看,還比她早來了半年,占了先機!

聽丫鬟們說,那六娘是老爺最愛的,特地修了花園給她一個院子住,那院子七娘自己悄悄去瞧了,正對着一汪碧綠碧綠的清潭,清潭對面是個小小的戲臺,景致特別好。

她偏就想要六娘那個院子。

劉象睡了一覺,最後是被七娘手下的功夫給戳弄醒來,糊裏糊塗的答應了她說的話。

等從七娘屋裏出來,天都黑了,他想着方才七娘再三叫他與大娘子分說,要奪了六娘的新院子,再不成就與六娘一起住那邊,不由得頭皮發麻。

劉象走到越氏房裏,吃了飯,七娘糾纏的話就在嘴邊,吞吞吐吐的,滿臉糾結。

越氏看得心煩,将筷子“啪”一下拍在桌上,“有屁就放!吃個飯這麽着,還叫不叫人痛快了。”

劉象趕緊就說,“七娘想住到六娘院子裏。”

說完,他就借口鋪子裏有事,匆匆擦了臉就走了。

越氏大怒,氣得追出門罵他,“一個大老爺們說話想放屁一樣,內宅的事兒什麽時候由得了你做主了?看好你家那幾個大米鹽鋪子,別想着管到老娘身上!

一個一個都要翻了天,到處整幺蛾子不得消停,我就說怎麽最近總是打噴嚏,感情是算計到老娘身上了?

老娘就告訴你這個龜孫子養的小賤人,內宅的事兒再大也是老娘說了算,你好好做你的大官人就罷,再敢越過老娘吩咐,看不扒了你的狗皮!”

劉象跑得飛快,生怕被越氏追上來打。

那外頭的男人都走不見影子了, * 越氏尤不解恨,啐道,“明日起老娘就整修整修家裏,叫你知道大家都聽誰的。誰的屋子就是誰的屋子,人家新修的房子憑什麽你一句話叫人家給你讓的?有本事你叫他給你也新修一個,我才算你厲害!”

七娘躲在窗下,聽大娘子罵街,罵到最後,竟是都沖着自己來了,不由得一時惱火,心裏想,必定是六娘給拱的火。

到了晚上,她專一候在照壁那裏,等着聽外頭動靜,待老爺一回來,就要把人無聲無息拉去自己屋裏。

劉象回來時,果然被七娘聽見聲音。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出去,在正院門首捉住了他,一疊聲嬌滴滴的要服侍他。

劉象被她硬是拉進屋子裏坐下。

七娘雙手捧着熱茶遞給老爺,跪在老爺腳邊哭訴道,“今日老爺不在家,奴可是受了委屈,老爺替奴做主!”

你委屈,他還委屈呢。

劉象沒好氣道,“誰欺負你了?別跟老子說是大娘子,這個母老虎耍起威風來,連你老爺我都敢打。我惹不起!”

七娘哭哭啼啼跪在老爺面前,梨花帶雨一般訴苦道,“不是大娘子,卻是那六娘在背後說奴的不是,說奴□□哄得漢子在家不做人事,奴服侍老爺難道也是有錯的?難不成老爺娶這麽些個小老婆回來,竟是要當菩薩供着不成?”

劉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有菩薩來家裏給他做小老婆,他也敢日一日。

見七娘不高興,他立刻扳平臉,一大口灌下那熱茶,裝作生了氣,怒道,“有這等子事兒?我去問問那個!”

說罷便甩手走了。

七娘跪的久了一時站不起來,眼睜睜看着老爺逃走,氣得咬碎銀牙。

劉象才在越氏屋裏站定,還沒開口,就被越氏身邊的銀珠兒用拂塵甩到臉上。

那拂塵弄得他鼻子癢癢的,他回手就抓着拂塵把人往自己懷裏帶,“好你個小浪蹄子,敢在你姥爺們面前耍怪!”

越氏嗤笑,“閉嘴,你們兩個騷貨少在老娘這屋裏鬼混!”

銀珠兒紅着臉跑了。

劉象沒追出去,期期艾艾道,“七娘她說……”

“你有錢沒處花也甭在家裏作祟,你當時修園子買那三進的院子花了多少錢,你買個七娘又花了多少錢?跟我算賬,信不信我把七娘賣了都整不回那些錢,倒是六娘賣了,說不定還能回本。”

劉象不敢惹她,他怎麽舍得賣六娘,又嬌美又有福運。

聽了大老婆一頓好罵,最後被趕出上房,他順順利利溜達去了六娘的院子。

六娘屋裏一片漆黑,已然是睡了。

劉象讓開門的丫頭不要做聲,自己悄悄脫光了,鑽進六娘暖烘烘被窩裏,鬧得她一聲尖叫,眼看就要打起架來,不知怎麽的,劉象忽然身子一歪,沒整好,整整齊齊從床上跌落下去,拽地床帏都扯下了半截子。

葉玉杏用被子合住胸口,在床上笑得花枝亂顫。

她當年是校射箭隊的,後來來了 * 這世界,做了多少年粗活,別的不說,對付個床上色狼綽綽有餘。

劉象聽她終于肯笑了,嬉皮笑臉跪着行至床前,上半身貼着床,将臉放在六娘腳背,蹭了蹭,“好六娘,憐惜小生則個。給小的一個痛快罷。你看看,小生這下邊都要哭了。”

葉玉杏笑容收起,佯作生氣,使勁拍他的頭,冷笑道,“你為着那個七娘得罪了大娘子,大娘子裏外不是人,最後還不是要落在我身上,叫我擔了那個妒名?

她七娘想搶了我的屋子住,你從頭到尾不來問我,這地方是我住的不是?怎麽不知道來求我,我難道不會給你一個痛快話?”

說到此處,葉玉杏是真的有點生氣,她用白軟軟腳兒撥開這個人的腦袋,往裏坐了坐,拍着旁邊的床叫他上來,“你來聽一聽我的道理,七娘想要住我屋裏,不找大娘子說項,偏叫你為難。大娘子是怪誰?

下午大娘子在院子罵了人,大家都不說七娘怎樣,反過來嘀咕我怎麽就叫你單單給我修了這個院子!你看是不是我受了你們的累?!”

劉象被她說得沒了脾氣,爬上了床,平躺在那裏,發愁道,“你們婦女家的怎的這樣麻煩!”

葉玉杏還不放過他,繼續道,“話說回來,大娘子為了她的威嚴,勢必要給七娘一點顏色看,七娘一定要怪在我頭上。說來說去,大家只看我怎麽應對。你說我怎麽辦?

我與大娘子說,不行、不準七娘搬來與我住,七娘怪我,大娘子亦怪我不懂事。

我說可以,那今日大娘子在院子大罵一通,竟然叫我先反了水,給她個實在的難堪。

我竟裏外不是人了。”

劉象猛地一拍床,搓着六娘手兒讨好道,“可不是!委屈了我們六娘,我明日去街上給你買珍珠,叫你開心可好?只給你買!她們那些母老虎一個都沒有!”

葉玉杏嗤笑,“我也稀罕那些玩意?”

反正這一晚,她就不讓劉象得逞,“我嫌你髒!晌午那會兒跟七娘不清不楚的,……現在想要在我床上胡鬧,那是萬萬不行的。”

劉象求了幾遍,實在沒了脾氣,只能認命,抱着棉被睡覺。

第二天,他乖覺地服侍六娘起床穿衣,甚至還想給她梳頭,被金釵怼了,“老爺還是先給自己梳頭吧。前兒才弄壞了一把好好地犀角梳子,梳子壞了便罷了,六娘的頭那日還是用了我們的木梳子才刷好的,斷了好幾根頭發,跟老爺你說聲可惜都是白說。”

葉玉杏也不打斷金釵埋怨,從水銀鏡裏看劉象,指使他要早飯,“今早我想喝一口熱湯,你叫廚房少來一些粥,做一份羹湯送來我屋裏。別的你看着辦。”

劉象蹭在旁邊,梳頭幫不上忙,別的遞梳子,挑首飾配衣裳卻很在行,叫來門口候着的小厮寶果兒,“聽見你六娘的話沒,快去後邊廚房吩咐。”

梳了頭,頭上戴了首飾, * 葉玉杏對着鏡子左右看,然而總在鏡子裏能看見劉象那個谄媚的笑臉,索性放下鏡子,沖他道,“我今日看上你頭上那根實心的金簪子了,你與我戴在頭上。”

劉象巴不得讨好她,立刻拔下簪子,還給她細細指了上面的镂空燈籠造像,燈籠空心裏竟有一只蠟燭,那蠟燭上邊,刻有針尖一樣大小的一行小字:立象游平野,玉鳳禮觀音。

“怎麽樣?這可是揚州府有名的老師傅做的,花了你家老爺我十兩銀子工費!”他十分得意。

這種巧工,算起來與這簪子所做的金子價值差不離了。

葉玉杏看見上面除了有劉象的“象”,竟還有一個“玉”,遂笑道,“我名字裏也有個‘玉’,可見這簪子天生就該歸了我。——與我戴上。”

劉象喜滋滋給她插在鬓發裏,“娘子美如畫。”

葉玉杏嬌瞋他一眼,“你娘子可不在這裏,莫要害我。”

吃了早飯,葉玉杏打發了劉象去鋪子裏,自己搖搖擺擺與金釵去了正院,找大娘子說話。

才進院子,就被七娘發現了。

七娘本來在窗下梳頭,想說兩句不好聽的話,卻不妨從窗戶外瞧見那六娘今日十分不一般。

葉氏走過她窗前時,刻意把手撫了撫頭上的簪子。

七娘只拿眼一瞧,就立即發現這六娘頭上戴着的,竟是劉大官人片刻不離身的那一只簪子,頓時她氣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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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