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隐滅
李鸷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疏漏, 就好像在說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實,殷籬怔了怔,眉頭緊跟着皺起:“馬車裏的人不是你?”
她是質問的語氣,但氣勢上已比方才弱了許多, 李鸷淡笑着撫了撫她鬓角的烏發, 開口便是寵溺:“是做了什麽噩夢嗎?怎麽一醒來就說胡話。”
相較于李鸷的沉穩, 激動的殷籬倒像那個胡攪蠻纏的人,在他一絲不茍的神情下,殷籬只覺得頭很疼,她撫了撫前額, 竟真的開始懷疑是不是她做夢了,或者她在城中認錯了人, 馬車上的根本不是李鸷。
但這世上怎麽會有聲音這麽像的兩個人?
殷籬越想頭越痛, 她輕輕喘息着,順着胸口的氣, “阿蠻……阿蠻和金檻呢?”
李鸷道:“已經給他們安排了住處。”
殷籬豁然擡頭, 望了一眼四周:“這是哪?”
李鸷回答:“這是我的別苑。”
殷籬不疑有他,跟李鸷道:“我想見阿蠻和金檻,你讓他們兩個過來陪我。”
這次是沉默,殷籬沒等到他的聲音, 目光落在李鸷臉上, 忽然心頭震顫, 說不清什麽感覺,她總覺得李鸷跟原來不一樣,與其說不一樣, 倒不如說他更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即便不說話, 那雙眼睛也像暗中窺伺着獵物,盯着她的時候将她外皮一層層扒光。
“現在還不行。”李鸷聲音沒有起伏。
殷籬微頓,心中發慌:“為什麽不行?”
李鸷沒直接回答她,而是将她身前的頭發挑起,片刻的晃神,柔順的發絲已經從指尖溜走,他搓了搓指頭,對她道:“今天太晚了,明日我讓人接他們過來。”
殷籬心裏一松,他說的是今日不行,不是永遠不行,雖然沒有他們兩個在身邊她總是不能心安,可是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是能忍受的,她點了點頭,道:“好。”
李鸷似乎沒聽到她聲音,低下頭去,問她:“說什麽?”
他氣息壓下,殷籬瞬間便嗅到清冽的香氣侵入心肺,李鸷側着頭,與她挨得極近,呼吸能落在他耳畔,已經很久沒與人這般親近過,殷籬的心提了起來,吸了一口氣,道:“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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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鸷沒擡起身子,而是這樣轉過頭看着她,兩個人呼吸咫尺,李鸷眸光從她臉上一一掃過,眉眼,鼻梁,再到嬌豔欲滴的紅唇,他輕輕笑了笑:“一年沒見了,怎麽見到我你反而有些不高興?”
殷籬因為馬車的事還心存芥蒂,她原本那麽篤定,可一見着李鸷又不清醒了,她目光直視着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問:“馬車上的人,真的不是你——唔!”
她還沒說完話,就被李鸷的熱意吞噬,熟悉的觸碰刺激着感官,好像有什麽一觸即發,李鸷攀着她的氣息膝行上床,一年不見的思念如潮襲來,殷籬推不開他,連身子都是軟的,她在他懷裏化成一灘水,能包裹炙熱和随波逐流的溫泉。
殷籬這一年從來沒說過想他,但她心裏沒有一刻安穩過,就全仰仗着新婚之夜他對她的承諾撐下來,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又把自己綁縛在一棵樹上。
她像是纏繞的藤,要絞着他不放,因為他而攀到了高處,才能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可倘若他要舍棄她了,她就會跟那次一樣,變成漂泊不定的浮萍,又或者仰賴他的權勢,連命都在他手裏。
李鸷在她耳邊“嗯”了一聲,吻了吻她耳根,“阿籬,看着我。”
殷籬驟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咬着唇,唇都快要被咬破了,李鸷抱緊她,撫着她的背:“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
殷籬被禁锢着身,低垂着眸說了一句“不是”。
李鸷好像貪戀她身上每一寸肌膚,要一一沾染上他的氣息,他語氣不疾不徐地說着,但殷籬恍惚得只剩一個耳朵去聽。
“明日便帶你去見我的家人,如此,你還有什麽擔心的嗎?”
殷籬倏地睜開了眸,眼中忽而迷離忽而清醒,他戳中了她的心事,她想要一個光明正大地身份。
殷籬最害怕的就是見不得光,她也最擔心李鸷迫于家族舍棄她而做出妥協,京城裏一切都是未知的,跟破廟不一樣,跟魏家不一樣,跟青廬小築更不一樣,她只有自己一個人,連阿蠻和金檻都要仰仗她,如果連她也得不到一個承認,會害得阿蠻和金檻跟她一起受人冷眼。
那比死了還難受。
殷籬的心安了一分,她抱緊李鸷的背,輕“嗯”一聲,然後便沉溺在無邊的浪潮裏。
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了,身邊是空的,床鋪也是冷冰冰,只有殷籬那邊有點熱乎氣。
她支着身子坐在床榻上,聽見腳步聲,有人走過來,将青帳掀開,殷籬擡頭一看,見是梅意,眼睛亮了亮:“你在這裏,竹心呢?”
梅意低垂着頭,為她擺鞋,沒有回答她的話,“夫人快些梳洗,時間要趕不及了。”
她語焉不詳,殷籬卻想起李鸷昨晚說過的話,他說要帶她面見家人,那便是要承認她的身份,這麽大的事如果去遲了,恐怕會給長輩們留下不好的印象,殷籬心裏又興奮又害怕,也不敢耽擱,趕緊穿上鞋下地。
梅意拍了拍手,外面有侍女魚貫而入,手上皆端着托盤,有衣物、首飾、香粉、胭脂、環佩等等,應接不暇,魏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可主子穿的衣裳連這些侍女的料子都趕不上,殷籬知道瓊州木家繁盛顯赫,卻也沒想到比魏家顯赫這麽多。
殷籬幾乎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聽侍女的話,任憑她們擺布就好,半個鐘頭過去,殷籬已經煥然一新,從鏡子裏看到自己梳着堕馬髻,她還有些無所适從。
梅意已經拉着她起身:“夫人,随我來。”
殷籬對哪都是陌生的,自然梅意說什麽就是什麽,踏出一道又一道門,殷籬才好像走出自己的住處,外面亭臺樓閣、山池水榭映目缭亂,氣勢恢宏,跟魏府一比,可以說魏府很是小家子氣。
走了許久,殷籬腳磨得有些疼了,梅意帶她停在一道門前,忽然頓住腳步,轉身,她囑咐殷籬道:“一會兒進去,夫人不要說多餘的話,做多餘的事。”
大戶人家規矩大,殷籬早有預料,所以也沒有意外,只是與她想象中不同的是,她以為自己會見到很多氣勢威嚴的長輩,可是進去之後才發現,廳中坐着的皆是妙齡女子,莺莺燕燕,春意盎然。
她一走進去,裏面瞬間噤了聲,都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有端詳的,有沉思的,有厭惡的,也有好奇的,殷籬還沒被這麽多雙眼睛齊齊注視過,臉騰起一股熱氣,不用說,絕對紅得快熟了。
莫不是木家的女兒們?竟然各個都長得這般好看,各有千秋。
她心中疑惑,旁人心中更加疑惑,今日這個選秀的大日子,家族送她們進宮前,便已經打聽過都誰會入宮禦前侍奉,都是世家貴女,再不濟也是名聲在外的才女美人,沒入宮前就抱團結交,早就相熟了。
可殷籬卻像從天而降一般,沒人知道她的來處。
最關鍵的是殷籬那不可忽視的樣貌,不用精心打扮,殷籬穿着最普通的宮裝,着最簡單的頭面,施最輕淡的粉黛,也叫人望見了就挪不開眼去。
驚豔更多,好奇也就更多,投去的目光也就更深邃,梅意帶着殷籬在尾端落座,殷籬還有些不解,用眼神詢問她:“不用跟她們打聲招呼嗎?”
梅意搖頭。
疑惑越來越多,殷籬壓着心頭的疑問,輕輕落座,剛坐穩,便看到前廳的屏風後有人走過來,那人年歲有些大,大抵有五十的年紀了,是個表情嚴厲冷漠的老婦人,身上的衣服首飾成色比方才那些侍女要好,但不及這個年輕靓麗的女子。
她一出來,裏面更是靜了靜,原本只是沒話說才不開口,現在是不敢開口。
老婦人端着手,身子站得板板正正,掃了一眼下面,提着一口氣道:“姑娘們都是千挑萬選才到了這裏的,規矩都學得爐火純青了,別到了禦前犯糊塗,惹了陛下不快,你們身後的家族也要受牽連。”
“知道了嗎?”
女子們一齊對那嬷嬷颔首。
只有殷籬坐在那裏沒動。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禦前?什麽陛下?她不是要去見李鸷的族人嗎?
殷籬如坐針氈,偏頭去看梅意,梅意卻滿臉凝重地沖她搖搖頭,眼神暗含警告。
裏頭好像是個大殿,有聲音傳來,能聽出裏面很開闊,竟然還有回響。
“兵部尚書幺女林芷萱——”
“鴻胪寺卿之女卓清雲——”
……
一聲聲通傳蓋過所有,是壓下來能砸得魏琦都喘不過氣來的官職,殷籬漸漸意識到身邊都坐了什麽身份的女子,也漸漸意識到這是什麽場合,她低着頭面色慘白,不是驚慌失措,她甚至完全無法理解此時的境況。
她心中閃過無數種可能,難道六哥将她獻給了陛下,以謀得更高的權位?還是梅意要害她,故意将她帶到了這裏?
殷籬正心神不寧時,忽然聽到了她的名字。
“已故工部侍郎之女殷籬!”
殷籬倏地擡起頭,前面那些她全都沒聽到,只聽到一聲“殷籬”,這兩個字一出,剩下的秀女再看向她的眼神中就多了幾分了然,雖然不清楚從哪冒出來的殷氏女,可也知曉了她的身份。
罪臣之後,又跟當今陛下有新仇舊恨。
殷宋兩家在前朝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貴族,宋皇後失勢前,宋家作為外戚,在安陽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殷家跟宋家有裙帶關系,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
而陛下的生母木貴妃,被宋皇後陷害毀容,被置于廢棄的稷和宮整整十三年,皇帝不聞不問,木貴妃與新誕下的皇六子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後來皇六子得勢,一步一步扳倒宋家、殷家,所有于他們母子有仇之人皆被千百倍讨回。
“殷籬!為何不應?”前面的嬷嬷忽然高喝一聲,将在坐之人的思緒勾回,殷籬則被她的聲音吓得渾身一震,梅意拉着殷籬起身,在殷籬快要掙紮時,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你還想見到阿蠻和金檻嗎?”
殷籬眸光頓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梅意,她很想裝傻,可偏偏此時裝傻不得,她完全明白梅意眼中的複雜和語氣中的威脅。
嬷嬷的聲音第三遍傳來,梅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躬了躬身,領她在前:“夫人,請随奴婢來。”
殷籬整個人都是木木的,像個行屍走肉一樣跟着梅意進去,但梅意只能送她一段,剩下的路要她自己走。
殷籬看到幹淨的紅褐色地板反射着燈光,心已經完全涼透了,前路漫漫,退後就是懸崖峭壁,而懸崖頂上,是她和阿蠻金檻三個人的性命。
殷籬擡起腳,向前一步一步走去,裙尾在地上曳出一朵妖豔的花,她低垂着頭,将呼吸藏在喉嚨裏,每一步她都想着,不然就逃走算了,可背後像是抵着刀逼她就範。
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麽,只知道後面是一條死路。
殷籬咽下一口氣,絕望閉上雙眼,屈身一跪,她的脊背那樣軟,就這樣彎了下去。
她沒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像是待宰的羔羊。
頭頂上倒是傳來一聲溫婉的輕笑:“這便是陛下說的那個人嗎?”
頭頂上的女人聲音很好聽,溫柔中流淌出一絲貴氣,讓她緊繃的神經莫名松弛了些,殷籬想,有這樣好聽聲音的人,必然不會太壞,前面未必是刀山火海,也有可能是柳暗花明,或許是她想歪了,貴人只是想見一見她。
然後她聽到那聲輕“嗯”。
與耳鬓厮磨、相擁低語時都不同,是低沉而冷漠的,帶着些許慵懶和漫不經心。
但不論情緒怎樣變動,音色是不會變的,馬車的畫面一頁頁在眼前晃過,殷籬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高位上端坐的人。
他頭頂冕旒,意味深長的眸光隐在十二串白玉珠後,睥睨着看過來,唇邊還帶着一抹玩味,如果不是一模一樣的一張臉,殷籬無法相信這是與她相識的那個六哥。
殷籬呼吸頓住,血液倒流,只覺得全身都冷冰冰的,她甚至第一時間都忘記了質問,眼前一幕幕閃過她與六哥相處的畫面,從昨夜倒回到魏府的那個雨天,她不知道他有多深沉的心思能面不改色地騙她到如今,更不知道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承諾該找何人兌現。
第一盞酒,他許她白頭相守,永不分離。
而他高坐龍椅,能與他并肩齊眉的永遠不可能是她殷籬。
第二盞酒,他許她生死相随,違誓天誅。
而他就是天,她一個卑微如蝼蟻的塵埃,如何能配他相随?
第三盞酒,他許她為妻。
而他早已有妻。
殷籬面色微白,嘗到喉中腥甜,竟比苦膽還澀,她知道自己一敗塗地,她踏進李鸷為她親手編織的美夢之中,脫開夢境,就是一座充滿荊棘的牢籠。
“你叫殷籬,是嗎?”
李鸷身邊坐着的女人同他一樣高貴,好似沒發現空氣中湧動的暗潮,她向前傾了傾身子,耐心地問她。
殷籬不答,她便轉頭去看李鸷。
“陛下,封她為柔妃,賜她昭陽宮如何?”
李鸷沒有第一時間應聲,莊秋梧偷偷打量他的臉色,心如擂鼓,面上卻不動聲色。
“禮部尚書之女是嫔位,戚将軍之女是昭儀,你封殷氏為柔妃,讓她們如何自處?”
李鸷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殷籬面色變得更加蒼白,莊秋梧也有些怔忪,臉上有幾分為難,她頓了頓,試探地問他:“那依陛下看,封什麽比較合适呢?”
“就充容吧。”
莊秋梧心裏一松,庶三品,不高不低,不至于讓殷籬太過難看。
“那住在哪呢?”
李鸷手指在桌上輕輕點着,沉思片刻,開口道:“不如就鎖晴樓。”
莊秋梧一頓,眉頭不經意地皺起,鎖晴樓連個正經的宮殿都算不上,歷來身份不夠沒名沒分的人才會住在那裏,封了充容又不配宮殿,貶到那樣一個荒偏的地方,是何意?
“陛下說好,那便這樣罷。”莊秋梧看向前頭,見殷籬怔然無聲,輕輕喚了一聲:“殷充容?”
“你可以領旨謝恩了。”
領旨謝恩,謝他的恩典嗎?
殷籬忽然笑出聲來,輕嘲的笑在空蕩的大殿上異常刺耳,李鸷猝然擡眸,眸色深邃地看着她。
莊秋梧飛快地看了一眼李鸷,從桌案後起身,匆匆行到殷籬身前,蹲下身要扶她:“陛下在江陵多虧你服侍在側,本宮感念至深,你快快請起,地上涼。”
她擋着李鸷的視線,輕輕掐了殷籬一下,對她搖頭,眼中滿含警告,就像梅意一樣。
可殷籬那一刻好像什麽都忘了,她忘了阿蠻和金檻,忘了竹心和梅意,忘了所有人,推開身前的人,她踉跄着撲到李鸷桌案之前,高高擡起手。
殿內的人都驚大了雙眸,捂嘴驚呼出聲,但那巴掌并沒落下,李鸷輕而易舉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殷籬想要抽手,卻無法抵擋李鸷的力道,四目相對,李鸷眼中是鋒利的目光。
“都退下。”
李鸷下了一道命令,把所有人的思緒拉扯回來,宮人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只想要趕快逃離這裏。
莊秋梧眼中閃過一抹急色,張口道:“陛下——”
“退下!”
一聲低喝吓得莊秋梧瞬間噤聲,即便她再想搭救殷籬也無能為力了,她低頭彎了彎身,道:“臣妾告退。”
告退的結果當然是選秀戛然而止,皇後從內殿出來,讓嬷嬷帶着還未面聖的秀女回儲秀宮,衆人萬分不解,都聽到了方才內殿傳來的一聲厲喝,怎麽殷氏一進去,就惹得陛下發怒呢?
內殿,殷籬看着李鸷,所有壓抑在胸腔中的憤怒委屈一起爆發,她不能理解,只是問出心中的話。
“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李鸷晃了下神,随即眼尾淡起笑意:“朕怎會恨你。”
“你若不恨我,為何要欺瞞我?你把我騙得這樣慘,卻還要我謝恩?”
殷籬一想到從前種種全都是假的,就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湧上心頭,一遍遍提醒她有多傻,會被他騙得這樣團團轉!
李鸷手一緊,殷籬身子失重,整個人趴到了桌案上,她想起身,卻完全動不了,兩個人的視線高低轉換,這次變成殷籬仰視着他。
李鸷的笑意不達眼底,伸手在她眼尾蹭了蹭,“你太固執了,朕卻想讓你心甘情願做我的女人。”
殷籬大腦刺痛,想要開口,卻溢出來一聲哭腔,她聽到“心甘情願”四個字,想到自己一腔孤勇的愛意交給他時的喜悅,如今都在狠狠地扇着她的臉頰。
忍着淚意,她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頓道:“你休想,你休想!不會了,我再也不會心甘情願了!我現在只恨你,我恨不得你死!”
李鸷眸光一隐,語氣頓時冷了幾分:“可你又有什麽辦法呢?”
一句輕飄飄的反問把殷籬打入無間地獄,她哽着喉嚨,怨恨的眼逐漸變得怔然,下一刻,她陡然變了臉色,從頭上拔出尖銳的發簪,狠狠戳向李鸷的咽喉,李鸷連眉頭都沒動一下,手背一擋。
但殷籬似乎更快,反手便往自己的脖子上送。
幾乎是眨眼之間,在發簪刺入殷籬脖子的前一刻,李鸷抓住她的手,指尖用力,殷籬吃痛,簪子落地。
“想自盡?”李鸷語氣裏帶了幾分輕嘲。
殷籬眼見着簪子脫手,眼神漸漸失望,李鸷挑起她下巴,逼近幾分,“朕盡可以用千百種手段得到你,但願意用最溫和的方式,也不過是覺得你有幾分價值而已。”
“朕可以憐惜你,也可以不憐惜。”
李鸷覆上殷籬的臉,撫摸珍寶一般,可所經之處,卻生出細密的疼,他忽然松開殷籬的手,摁着她的頭迫使她跪在地上,她看着眼前的簪子,頭頂響起他的話。
“你盡可以拿着它自盡,只要你死,阿蠻和金檻不僅會步你後塵,朕還會讓他們生不如死,你覺得什麽死法最好呢?淩遲,車裂,還是烹煮?”
殷籬雙手捂住耳朵,眼淚一滴滴墜落,近乎崩潰道:“別說了!別說了!”
是她錯了,她錯信了人,她害自己不成,她還害得阿蠻金檻跟她一起遁入地獄!
而今她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幾乎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李鸷的手松了松,問她:“還死嗎?”
殷籬只是搖頭。
李鸷笑了笑,擡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
他站起身,眼簾一垂,看着旁邊的桌案,道:“坐上來。”
殷籬的心随着他的命令緊緊擰了一下,渾身都充斥着抗拒,而他眼裏是勢在必得,殷籬知道,他握着她的脈門,倘若她跟方才一樣忘記一切,她可以選擇拒絕。
但李鸷好像都不給她猶豫的時間,垂着眸,他将她拽倒在桌案上,沒有任何憐惜地撕破了她的衣裙。
身子壓下來時,殷籬堵住口中溢出的哭聲。
她看到窗外的光漸漸被雲層隐沒,能聽到風聲,卻沒有一聲鳥叫,春天來得那樣晚,她看不到樹枝蔓延的綠意,只記得破廟外,那一年的雪下得好大好大。
阿刁抱着她取暖,給她所有的食物,她說,人活着不容易,只要剩一口氣都要努力堅持。
殷籬卻想那樣睡去。
她想讓阿刁帶着她離開,可阿刁被狗咬成了碎片,是為了救她。
看,她又背着一個人命債。
哪是她能說了算的呢?
殷籬不知怎麽,便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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