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故人(捉)
這是殷籬回京後第一次出鎖晴樓。
四月春風徐徐, 楊柳垂條,她卻受不得風,消瘦單薄的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鬥篷,只露出半張看不清神情的臉。
視線中只有龍袍下一雙手工精巧的烏舄, 李鸷在前面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 到了一扇閃着暗光的鐵門前,殷籬擡頭一看,門前有重兵把守。
有李鸷帶路,當然不會有人擋住他們, 李鸷回過頭,自然地拉住殷籬的手, 她又下意識地想要抽回來, 他卻有先見似的,手中加緊了力道。
殷籬被他帶了進去。
重重的鐵門從外面合上, 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 裏面光線昏暗,殷籬剛從外面進來,還有些不太适應,看不清前面都有什麽, 最刺激感官的卻是撲面而來的腐臭和黴味。
帶着濃重的濕氣。
這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殷籬心忽地提起來, 害怕看到滿身傷痕的燕無意, 要是在這麽陰冷潮濕的地方關了一個月,身上又能有幾塊好肉?
她忽然不敢掀開頭頂罩着的兜帽,只是僵硬地站在那裏。李鸷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 拉着她向前走, 還提醒她腳下小心些。
殷籬感覺到腳下濕滑, 手扶着牆壁向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前面是一條狹長的石階,蜿蜒着通向地下,石壁兩側是懸挂的燭火。
看起來像是個地牢,周遭陰森森的。
李鸷的腳步不快不慢,像是為了迎合她的步子而刻意放緩。
殷籬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他是故意将她帶到這裏來——如果只是讓她見燕無意,把燕無意從這裏帶出來再見她也未嘗不可。
殷籬忽然停下腳步。
“我不想下去了。”
Advertisement
李鸷回過頭,借着晦暗不明的燈火,看到她輕抿的唇角,伸出手,他将她兜帽摘下,露出那雙惶然無措的水眸。
他兀自笑了笑:“你害怕?”
殷籬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越發憤怒,李鸷笑容不變:“放心,朕沒有給他用刑。”
“別怕,”說着,繼續握緊她的手,“走吧。”
殷籬知道他最後這兩個字的意思,凡是他決定好了的事,別人就只管服從便是。
她跟上他的腳步,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從石階上下去之後,是一個開闊的房間。下面比石梯的光線更明亮些,殷籬看到兩側放着刑架,地上也有未幹的血跡,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幾乎蓋住了黴味,她秉住呼吸,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故意偏過頭不去看,她跟着李鸷很快離開了這裏。
前面是一條長長的夾道,兩邊是牢房,牢房裏面大多是空的,偶爾路過一間,有人躺在雜亂的幹草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生是死。
這時,前面的人忽然開了口:“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殷籬移回目光到李鸷身上,他仍是向前慢步走着,頭也沒回,不等她說話,她聽到他道:“這裏是刑獄司的暗牢,專門關押一些需要訓.誡的犯人。”
“每一個被關到這裏的人,幾乎沒有被放出的可能。”
“在狹窄的、陰暗的、腐爛的牢籠裏,像一個行屍走肉般,每日領受不同的刑罰。”
李鸷腳步不停,語氣輕飄飄的,好似對這樣的描述并不是很在意,殷籬的心卻越來越沉,扯着他的手重重掙了一下。
然而李鸷力道更重,帶着她又向前走了好幾步,這次腳步快了許多。殷籬驚恐地睜大雙眼,雖然看不到李鸷神情,可她莫名有種感覺,此時的李鸷很可怕,渾身散發着冷酷無情的氣息。
“李鸷……李鸷!”殷籬拍打着他的手,不知叫了多少聲,某一刻,李鸷忽然停下腳步,沉默地看着前面。
片刻後回過神來,他轉身,後知後覺地擡起殷籬的手,眼裏有心疼。
“弄疼你了?朕不是有意的。”
李鸷捧着殷籬的手腕,上面是清晰的五指印,白皙的皮膚襯托着痕跡,觸目驚心,他皺着眉頭對着指印輕輕吹了吹氣,擡眸看着驚恐萬狀的殷籬。
“阿籬,你不必擔心,朕方才說的人不是燕無意,他沒有被關在這裏。”
殷籬全然不知眼前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每當她覺得自己足夠了解他時,他便會露出更加恐怖的一面。
像一個瘋子。
“你把我帶到這裏,就是為了耍我的嗎?”殷籬克制着顫抖的呼吸,冷冰冰的聲音從口中吐出。
話音剛落,一旁的牢房突然爆發出一聲叫喊,那叫喊好像卡在喉嚨裏,沉悶嘶啞,只有一個音節。殷籬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往後一躲,轉頭就看到牢房的鐵欄杆處趴着一個人。
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衫,髒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雙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貼着枯草,手腳都戴着鐐铐,他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一邊往外爬着,一邊用手腕上的鐵鏈“锵锵”地敲着地面,口中發出“啊啊啊”聲,除此之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好像很痛苦,不知是哭還是哀嚎。
人喪失了人的能力,便真的像個口不能言的殘獸。
殷籬從驚吓到疑惑,漸漸平複了心情,她忽然皺了皺眉,傾下身,想要仔細看看那個人的臉。
“別看了。”
殷籬忽地被人拽住,李鸷拉着她向前:“只是一個犯了錯的罪人,沒什麽好看的。”
他拉着她向前,腳步沒有絲毫遲疑,殷籬被他的力道帶得只能不停向前走,回過頭想要看看那人,卻只看到他扒着鐵欄,臉被髒亂的頭發擋住,伸出一只手來,在空中搖晃,仿佛在奮力夠着什麽……
是把她,當做一根救命稻草了嗎?
又或者,是她認識的人?
殷籬想要看清楚,卻離那人越來越遠,直到嚎叫的聲音漸漸聽不清楚,人影也從視線中漸漸剝離。
李鸷帶她離開暗牢,到了另一個相對寬闊的地方,不再是陰暗潮濕的地面,燈火也很明亮,可明明環境變得舒服了,殷籬卻覺得胸口堵着什麽,像是有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上面。
“怎麽了?不舒服嗎?”李鸷回過頭,似乎是發現了殷籬不舒服,低頭關切地看着她。
殷籬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撫着胸口,道:“那些人,既然也不會放出去,為什麽不直接處死?”
這樣也好來個了斷,省得繼續受折磨。
本以為李鸷要反駁她,誰知道他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看着後面那條長長的甬路,眼中深沉無光。
“朕也不知道,父皇還在的時候,就有這個暗牢了,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都會被抓進這裏,罪臣,心腹,皇族,妃子……”
妃子?
殷籬心猛地一跳,擡眼看向他,李鸷卻拉着她的手,帶她走進一間屋子裏。
屋子裏面陳設與外面的宮殿沒有不同,只是因為見不到光,裏面點的燈比尋常要多。
看來這裏就是關押燕無意的地方了。
這間屋子裏并沒有人,後面還有一扇門,門後隐隐約約能看到一扇畫着山水的屏風,李鸷并沒有讓她進去,而是示意她坐在屏風後面,然後他繞過屏風,徑直走了進去……
**
燕無意被關在這裏已經一月有餘。
期間除了宮人送飯,他再沒見到過任何人,
像是被遺忘了一樣。
他不知道殷籬怎麽樣了,也不知道李鸷會怎麽處置他,更不知道靖江王府會不會受他連累。
一時沖動造成的後果就是每分每秒承受着悔恨的煎熬。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沒有任何人給他用刑,甚至也沒折磨他,更沒有審訊他,但他好像飽受摧殘一般,瘦得幾乎快要脫相,眼底的青黑和疲憊遮都遮不住。
他不停在想,是不是他做錯了,也許就像燕聆玉說得那樣,他的愚蠢和沖動會害死很多人……
燕無意又在抱着頭坐在床底下的腳踏上自責。
他以為會像每天一樣,在無盡的悔意中慢慢入睡,然後度過一天。
可他聽到了腳步聲。
燕無意動作頓住,看到視線中多了一雙腳,還有明黃色的衣袂。
他怔怔地擡起頭,直到看到身前人的那張臉,瞳孔一縮,發出嘶啞的聲音。
“六哥……”
李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中好像有淡淡的悲憫。
“起來。”他道。
燕無意的思維是斷斷續續的,因為一月的囚禁生活,讓他對任何事都變得遲鈍,他先是舔了下幹澀的唇,然後像是剛想起什麽,改為跪在地上,拽着李鸷的衣擺,急道:“六哥……六哥!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不關阿籬的事,是我脅迫她逃走的,她原本不願意,六哥,你千萬不要怪罪她……”
他說着便要磕頭,卻在觸地的那一瞬間被一只手阻擋。
燕無意一怔,擡頭看李鸷。
李鸷眼中帶着審視:“你真想把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
燕無意遲鈍更明顯,一圈胡茬顯得他此時更加落魄。
李鸷直起身,冷漠道:“朕沒有處置你,是希望你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清楚,到底要跟朕怎麽交代這件事。”
“結果你還在騙朕。”
“你真叫朕失望。”
最後一個字落下,燕無意緊閉雙唇,雙眼瞬間通紅。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