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山重水複疑無路

不走是不可能的。

招待過一頓飽餐後, 樂軍就麻溜地被樂瑤趕了出去。

樂軍臨走還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問樂瑤：“小妹啊，你真的不和哥哥一起回去？”

樂瑤态度堅決, 搖頭拒絕。

樂軍只好唉聲嘆氣一個人走了。

他走後, 知青裏也開始有人開始向大隊申請回家探親的名額。

孫彩霞今年不打算回，她報的是老家城市的學校，準備到時候等拿到錄取通知書再回去。

和她一樣打算的還有不少人，剩下的有些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也有許多不準備回家過年, 導致今年的探親名額一下子寬裕起來。

最後統計回鄉探親人數時，樂瑤從韓愈那裏得知名額竟然沒滿。

即使如此，樂瑤也沒打算回, 不過比較好奇韓愈回不回。

“按說你也是從京市過來的，過年應該也能回去探親的吧？但是這幾年都沒見你回過哎。”

韓愈忙着整理公務, 頭也不擡地回：“平時有電話聯系，過年回不回沒事，自責所在，我也走不開, 這裏也算我的家鄉。”

再說，只是三年而已, 馬上很快就滿了, 到時他卸任才能一身輕松地離開。

他自己不在意, 樂瑤也不關注了。

臘八祭竈，年下來到，随着天氣越來越冷，大雪飄飛，又一年春節終于姍姍來遲。

翻過年, 天還很冷，知青內心先提前火熱起來，忐忑又忍不住焦急，個個都在火急火燎地等待着那個結果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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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啊等，盼啊盼，等到盼到正月過去，三月陽春，天氣轉暖，春暖花開了，戴藍袖章的郵遞員才騎着自行車來他們青山大隊。

當時大隊正在集體進行鋤草任務，郵遞員直接找到了田間地頭，人們一看到他頓時停下動作擡頭張望，知青們幹脆嗡地一下炸起來，激動的甚至當即抛下鋤頭跑過去。

“同志，同志，是不是來給咱們送錄取通知書的？”

大家期盼着圍上去，叽叽喳喳地問個不停。

樂瑤距離遠，遙遙望去看見人多就沒過去，但沒一會兒聽見人群中傳出一陣歡呼，想來肯定是有人收到通知書了。

孫彩霞早早就抛開鋤頭跑去看情況，回來又歡喜又失落地和樂瑤通風報信。

果然是有人收到了通知書，可惜幸運兒裏并沒有她。

樂瑤安慰她：“沒事，這下第一批，應該都是大專院校，後面肯定還有，慢慢等，別着急。”

“是這樣沒錯，小樂妹子你猜的真準，這次來的兩個确實都是專科學校的，想必後面很快還會有其他大學的通知書過來。”孫彩霞松口氣，自己安慰自己。

但那兩份通知書卻是一下點燃了知青們一直以來壓抑住的心火，讓他們躁動的厲害。

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中，那兩個幸運兒立馬收拾行李開了證明離開。

一個是想盡快回城開始新生活，另一個則是學校開學的時間十分緊迫，以防耽誤入學報名，他們必須得趕快行動起來了。

為了沾沾他們的喜氣，大家還給他們辦了個小小的歡送會，再送點離別禮，有錢的掏點錢，沒錢的那點東西，多少都是一份心意，禮輕情義重。

剛把兩人送走，剩下的人還來不及失落，郵遞員他又來了。

衆人立即歡呼，圍着郵遞員眼含期盼。

然後收到通知書的興高采烈，歡喜至極，沒收到的沮喪不已，但仍要強顏歡笑恭喜那些幸運鵝。

孫彩霞這次是幸運鵝其中的一只，拿到通知書後高興的差點瘋起來，被大家羨慕恭喜過就掙脫人群跑到樂瑤這裏抱着她大喊大叫，發洩內心的興奮。

“哈哈哈，終于有我的了，我考上啦，小樂妹子，我考上了，鵝鵝鵝鵝鵝……”

因為太高興，人都笑出了鵝叫聲。

樂瑤理解地拍着她後背大聲恭喜，完後收到對方冷靜下來後的抱歉眼神。

“本來我還打算和小樂妹子一起走的，但是現在看來我要提前一步走了。”

“沒事，我再等等。”

樂瑤話剛落，又看到孫彩霞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

上次還是她安慰她，現在情況反過來了。liJia

念頭閃過，孫彩霞那邊已經開始安慰她，說這一批來的都是些普通城市裏的大學，那些省會大城甚至首都的學校八成還在後面一批呢，讓樂瑤千萬不要氣餒，耐心再等等。

這道理樂瑤自然知道，放平心态點了點頭，謝過她後回去幫她收拾行李。

兩天後，孫彩霞連同其他兩個同樣收到通知書的男知青一塊告別大夥，歡天喜地的坐上回鄉火車離開。

小夥伴走了，樂瑤自己倒也不孤單，別忘了她還有個關系更好的對象在。

當天傍晚，韓大隊長就提着好飯好菜找上門，要和樂瑤好好吃一頓，安慰安慰她。

“不行咱就再待半年，聽說上頭到初秋那會兒還要再開一場，到時我再送你去考場，這次沒考上沒啥。”

話裏話外都是安慰樂瑤的話，可惜當事人沒領情，還甩過去一記衛生球，沒好氣道：“大隊長，你就不盼着我點好？誰說我沒考上了，通知書還沒發完呢，後面肯定有我的。”

“好好，有你的，自信是好事，但到時候沒有也別喪氣，秋天再戰嘛，樂瑤同志，你說對不對？”韓大隊長今天特別好說話，哄人的語氣不要太明顯。

“對，大隊長說的不錯！”

這話可不是樂瑤說的，她還沒來得及回，王知青就從外面走進來，話是他講的。

樂瑤順勢站起來打招呼，“王知青來啦，坐下吃點，我給你添份碗筷。”說着不等王知青推辭，人已經進屋拿新的碗筷去了。

韓愈咳一聲恢複了往常正經嚴肅的架勢，招呼王知青坐下一塊吃飯。

王知青推辭兩下才不好意思地就坐，“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沒想到你們正在吃飯。”

本來大隊長和樂知青雖然處了對象，但平時兩人都是分開和老鄉一起吃點，來之前他估摸着他們應該有空，誰知過來一看兩人居然在一桌吃着。

這樣的情形可不多，碰巧還被他趕上了。

樂瑤出來邊替他擺碗筷邊說：“沒啥，碰上就一塊吃點呗，他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是想安慰我呢。”

她知道王知青也還沒收到通知書，說來和她現的情況差不多，想必是着急了吧。

韓愈與其安慰她，還不如安慰安慰心已經不定起來的王知青。

樂瑤搖搖頭添好飯菜，再看看桌上的兩個男人，問他們要不要酒，她收的有瓶葡萄酒，度數不大，但絕對夠味。

王知青連忙擺手，說道很不必如此。

韓愈看了眼樂瑤，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是你想喝了吧？拿出來大家都嘗嘗。”

樂瑤嘿嘿一笑，比了個還是懂我的手勢，去供銷點的屋子扒拉出一瓶紅酒出來，還拿了三個玻璃杯。

王知青看着她忙活，自己不知不覺也放松下來，最近一直緊繃的神經随着緩了緩，忍不住道：“樂知青心态真好，她看起來并不擔憂通知書的事。”

韓愈嗯了聲，“她應是心裏有譜，我還以為她是一個人壓抑着，結果白擔心了。”

“其實這樣很好，我這個年紀大那麽多的還比不上她一個小姑娘心寬。”王知青苦笑着抹把臉。

韓愈給他倒了杯酒，将剛才安慰樂瑤那些話又跟他說了說，最後還給他安排一個任務。

“我看你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和剩下的知青挨個談談話，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以免出現一些不必要的情況。”

比如有些人最後真的落榜，萬一想不開出個意外，豈不是給大隊增添麻煩。

如果能提前疏通下他們的想法，防微杜漸就好了。

韓愈在安慰樂瑤時就有這個念頭，現在王知青撞上來，正好他适合做這個人選，免得閑着再胡思亂想。

“即便最後沒收到通知書，之後又不是沒機會了，比起以前那些年，現在政策改變，不比那時候好多了，真有心機會多的是，不要着急，放平心态，穩着來。”

王知青聽得點頭連連，對大隊長的話很是信服。

而且他說的沒錯，考不上之後還有機會，總歸希望還在，總比以前沒機會還沒希望強啊。

一念想通，王知青立馬就輕松了，緩過神後看向韓愈不好意思地道謝：“多謝大隊長開導，是我狹隘了。”

韓愈搖搖頭，理解道：“沒什麽，事關前程，擱誰都緊張。”

除了樂瑤那個心寬體胖的，他想履行下對象的責任安慰她一下都沒成功。

想是這麽想，但樂瑤能自己看得開，他也很替她高興。

提到樂瑤，王知青看看人暫時不在，猶豫着問韓愈：“看樂知青的意思，到時八成能收到一所京市好學校的通知書，她回去上學，大隊長你是什麽打算？”

韓愈看了眼王知青，看出他是出于關心，才透露道：“我任期三年就滿了，到時候自然是調回京市找她，這個王知青就不用擔心了。”

王知青笑起來：“那挺好的，提前給你們道聲恭喜，等哪天擺酒，可別忘了來個信，如果這次能考上，我就在滬師大，和林知青他們一個大學。”

韓愈點了點頭，沒再接話。

王知青随後看到樂瑤進來，識趣地止住了這個話題。

三人一起吃飯過後沒多久，郵遞員在千呼萬喚中終于又來光顧他們青山大隊。

比起前兩次的小貓兩三只，這回對方帶來的通知書比較多，一共有五份，其中就有王知青的，喜得他當場放下老前輩的矜持，一蹦三尺高。

而樂瑤依舊不屬于幸運鵝群，三兩次下來，人都快麻了。

她不覺得自己考不上，畢竟複習了那麽久，考試時也沒覺得考題有多難，報志願的時候大大小小都報了，怎麽可能一個學校都撈不着。

迎着別人同情的目光，樂瑤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又想，最後突然回憶起前世對于這個特殊年代的某些印象，心中禁不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的成績怕不是被人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