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虔誠的你(6)
或許是受了怨靈世界的影響,或許因為變出那顆土豆,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
在交纏不分的吐息裏,視線裏男人的輪廓不斷閃過屏幕的雪花點,時而變得模糊。在眨眼時,他的眼角甚至會溢散黑霧。
即使這樣,對方的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仁慈與保守,啃的麥叮咚呼吸困難。
眸子被染得一片水霧,他卻能清清楚楚看清對方眉眼的侵略性,以及毫不遮掩渴望的注視。
掙脫不開後腦勺和背後的禁锢,但麥叮咚不是個只懂接受的悶葫蘆。
他面頰暈紅,擡起胳膊抓住鐘陌執的頭發,擡腳狠狠向門板踹去,用所有的力氣翻過身,胳膊橫在對方胸口拉開距離。
唇上暈着水光,即使分開也眷戀粘連。
麥叮咚斷續地喘氣,下颚發酸,幹脆無力地額頭相抵。
試圖咬牙切齒地罵一句,但從沒說過髒話,只能眯着眼惡狠狠瞪他。
“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半天,只憋出一句控訴對方不禮貌的柔軟斥責。
對方雙腿叉開,随意地背靠門,手掌的力道一絲也沒卸下。
明明被鎖住喉嚨,仰臉微阖眼的樣子依舊帶着輕飄飄的狠勁。
他曲起膝蓋,用鞋跟在門底磕了兩下,示意院長安靜一些,随後微微扭頭,蹭過麥叮咚的鼻梁,啞聲嚴肅地問:“可以嗎。”
麥叮咚揚起眉毛,甩甩頭搖開發頂兩朵淺色桃花,又一巴掌打在鐘陌執放他腰上的手,逐字逐句地說:“你說呢。”
“你能使用我。我想親你。”
“又說什麽使用,聽不懂。”麥叮咚手不敢放松,就怕炸鬼又發瘋。
他扯扯鐘陌執的手,壓根拉不動,反倒被滑入指縫牽住。
不知道戳到哪根神經,鐘陌執喘了下,因為距離過近,只是微微側頭,就又壓上唇瓣。
麥叮咚剛要後退,唇上的溫度一觸即離,虛貼着道歉:“等去了上一層,我會全部教你。”
“下次我會問你的。”
指接吻。
他将後腦勺靠上門,抿着唇凝視天花板,極力壓制住所有的沖動。
手掌也緩慢松開。
麥叮咚兩步退開,被他那個“下次”噎的太陽穴直跳,“我留在這,你自便?”
炸鬼總是神出鬼沒,他不覺得鐘陌執會陪他在這裏假裝忏悔神父。
“嗯。”等待麥叮咚放下簾子,衣冠不整的神父目不斜視地走出門,完全沒有一點羞赧和心虛。
他得吹點風冷靜下。
院長身側還站着一位修士——雙目無神,兩手焦黑,只是順從地聽從院長指揮。
修士待鐘陌執走遠,僵硬地走到等待的人面前,嗓音帶着沉沉死氣,“該你了。”
或許是認為對方動作太慢,修士擡起紅黑相間的手,鐵鉗一樣掐住男人的肩膀,連拖帶拉地将人拽入忏悔室。
門被關上,鐘陌執站在室外的雪中,從容不迫地扣好衣領。
“另外的小子在裏面?”陸世延站在他的邊上,嘴裏叼着根黑筆解煙瘾,直勾勾看着神父的嘴唇。
薄唇微紅,唇角帶着被狠咬的細小傷口。
“你們打架了?”傷口看着不對勁,陸世延也沒想着往歪處想,又是唏噓又是憂慮,“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奇怪,也一個比一個能亂竄。”
“幹這行都是刀刃上救人,不留神就是自己丢命。獨來獨往不一定比一起找出路強。”意有所指,陸世延捏了捏眉心。
雖然是茍糖半強迫兩個人變成除怨師的,但這兩人都有自己做事的一套,他倒不是怕他們捅出簍子,而是擔心他們不知不覺消失在怨靈世界。
誰知道原本緘默不語的人颔首,把這話聽了進去,“嗯。”
他看着無盡的雪,眸光微閃,忽然擡步往外頭走去,不忘提醒陸世延,“注意你的學生。讓他別太沉浸在這裏。”
陸世延擰眉回頭,在幾排人裏找到時巫的身影。
年輕人十指交叉,低下頭沮喪無比。
時巫很害怕,所以不會做出任何規則外出格的事情。可陸世延看向時巫的指頭,那裏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有些透明。
這發現讓陸世延心驚肉跳。
乘着忏悔者走出房間,麥叮咚趕緊站起跳跳,讓下肢血液恢複流動。等下一位坐上椅子,他又娴熟擺好姿勢,從忏悔者的狀态判斷對方是否是外來者。
如果是外來者,就直接讓人出去,非外來者就利用忏悔神父的力量多問兩句。
“神父。”
忏悔者說話時帶着雀躍,很顯然,是一位怨靈世界的修女。
“你要忏悔什麽?”麥叮咚問。
修女蔫了下來,“我沒有把房間打掃幹淨,讓媽媽失望了。”
麥叮咚蹙眉,再一次被這所修道院的古板規矩弄得不适。餘光裏影子閃過,随後是飛快襲來的罐子。
他眼疾手快接住,被沁入手心的涼氣吓了一跳。
冰鎮可樂?憑空變出來的?
室外的風順着雕花木窗湧入,一人鬼魅一樣出現,雙腳耷拉坐在窗臺,随意地晃動發絲,眼神示意麥叮咚開罐子喝。
單手打開易拉罐,細密的氣泡迅速湧出,順着手腕一直流動。麥叮咚習慣性擡起小臂湊過去,将那些微甜的液體全部抿入唇中。
“失望會被關禁閉,是嗎?”好不容易逮到土著,麥叮咚小聲舔舐幹淨,不忘問個清楚。
修女卡殼兩秒,随後聲音發起抖,“是。”
“你很害怕禁閉。”
“我們應該受懲罰。”
“我們沾染了濁氣,關禁閉是應該的。”她虔誠地讓人難以理解。
“關禁閉會怎麽樣?”
“神父,您不會想知道的。”
打顫的嗓音昭示禁閉室的難忍折磨,她抗拒回想,但神父的力量讓她情不自禁全部說出,“蒙住眼睛和嘴巴,一片黑暗裏只能蹲在窄小的鐵籠裏跪着,也許一夜,也許三天。蘭回來時候甚至...”
“甚至什麽?”
“尿血。”
麥叮咚揚起腦袋大口吞咽,清涼順着喉管一直到胃裏,把那些浮躁和厭惡稍微壓下去。
“但這是院長媽媽給予我們安靜反思自我的機會,我們很感謝。”
留給每個人的時間不多,她的忏悔很快就被院長打斷。
在她起身時候,麥叮咚不由說:“你已經很棒了,開心一些。”
即使知道怨靈世界中的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思維意思,但他還是想削弱些那種壓抑感。
門被修女拉開,她無言走了出去。麥叮咚手腕一轉,空罐子直直飛向鐘陌執,被穩穩地接住。
逆着光線,對方出乎意料地偏開視線,不明所以地咽了下口水。
麥叮咚眯起眼,忽然舔了舔下唇。
果不其然,對方耳尖動動,又是渴望窺看唇舌,又是躁動怕克制不住。他雙臂撐在邊沿,肩臂肌肉隆起,莫名帶着展示身體力量的意味。
麥叮咚收回視線,當他不存在。
半個下午的忏悔讓他臀腿發麻,待最後一人走出房間,麥叮咚迅速起身活動,利索地取下神父腿放好,擡起腳尖對着鐘陌執的鞋底敲了兩下,“借過,我爬出去。”
沒想到他壓根不動。院長腳步聲已經漸近,不等麥叮咚着急,熟悉的力道攔住他的腰橫抱起,對方長腿跨出窗戶,帶着人直接躍下窗臺。
“噓。”
嘴巴被輕柔壓住,窗內傳來院長踏入的聲響,片刻又歸為平靜。
麥叮咚剛想下來,對方又輕輕一跳,帶着他回到了忏悔室。
“怎麽了嗎?”拍開放在屁股上的手,麥叮咚與他保持兩步距離。
“它是活的。”
順視線看去,話音剛落,那兩腿忽地站起,十分自然地邁向屋外,沿着某種的路徑走動。
“厲害。”麥叮咚不吝啬誇獎,同時擡腿跟上,“去看看。”
昨天他在教堂碰見屍體,又去地下室搬運土豆,壓根沒關注忏悔室裏接下來的事情。
神父的步伐不帶一絲猶豫,直奔目的地而去。
枯草布着薄冰,是一片凍結了的湖,湖面平滑沒有一絲裂痕。純白之下,湖邊的一只黑筆就顯得突兀,大體能猜到是除怨師走動時候留下的。
枯樹之下,腿泥塑一樣立着。
在它的前側有一個小巧的水晶球,半插入土,只埋了一半。
“我來吧。”
麥叮咚去取的手拍在鐘陌執的肩上,對方先一步彎腰,将物件輕輕一抽從土裏拔出。
霎時,白光四射,刺入眼中激起生理性淚水。耳鳴目眩,一切的風景都瞬間消失不見。
意識在瘋狂地下墜。
麥叮咚的眼皮沉如千斤,他努力睜大眼睛看清湊在面前的人,用手對着堵脹的耳朵拍了兩下,緩緩聚攏意識。
他歪歪頭,接過訛獸遞來的電影票,呢喃一樣問:“我們在幹嗎呢?”
“看電影啊。”訛獸嘴裏塞滿爆米花,火急火燎往前沖,“快點,要開始了。”
麥叮咚腳步虛浮,整個腦袋像是塞了棉花,發悶又迷糊。他看看電影票,又看看左手冰涼的機打可樂,慢吞吞哦了聲。
“等等我,大鵝。”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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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