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虔誠的你(8)

在混沌昏眩時,麥叮咚已經沒有力氣推咬另一個人的舌尖。他任由自己漂浮在水中,被攬住腰部帶向水面。

很想惱怒地開口質問,問為什麽突然親他。

可身體所有的細胞都麻痹着沒有力氣,他也明白這樣才能在湖底獲取氧氣。

湖水泡的他幾乎要窒息。

當唇上的力道撤離時,湖底的壓力也瞬間消失。氧氣忽地順着呼吸流遍全身,他猛地後傾大喘一聲,急促又用力地感受空氣。

皮膚被浸泡的冰冷,水滴順着發梢、下巴、衣角滴落。

不再是無盡的湖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住。

嘀嗒,嘀嗒——

水滴彙聚在膝蓋邊上,潮濕的衣物緊緊黏在皮膚上。

貪婪的呼吸之後,麥叮咚放輕呼吸,膝蓋被金屬的硬度壓得生疼。

鐵籠極端窄小,兩臂被綁在身後,成年人只能夠跪着,上身蜷曲幾乎碰到腿部。頭頂、兩臂與籠子邊緣相貼,整個人被壓到極致。

鐘陌執帶他走出了一層,可那不是唯一的一層。

這樣的處境讓他迅速意識到,這就是修女口中的禁閉室。

除了水滴聲,周圍所有的聲響都被黑暗吞噬掉,壓抑和身體酸痛是他唯一的感受。

麥叮咚別扭地動了下脖子,緩解肩背的酸疼,盡量忽視掉發麻的腿。

“時巫?”

沒有得到回聲,看樣子他沒有來到這一層。

但卻喚來了別人。

咚咚的走路聲在頭頂正上方,随後是舊梯子承受重量發出的嘎吱聲。那人停在籠子前,只是沉默。

麥叮咚能感受到腿上的壓迫感,那是修女的長襪。

走出上一層世界,他甚至可以篤定的說,那個男人就是怨靈世界構造的關鍵人物。男人謾罵憎惡的修女,是火車上懸梁自殺的女子,也是此刻跪在鐵籠中的他。

來人并不打算說話,但這樣氤氲的沉默與低氣壓才是真正的折磨。

麥叮咚扭動手腕試圖解開布條,嘴上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院長媽媽?”

纖維被捏緊的聲音十分刺耳,對方冷哼,教鞭抽在鐵籠上,讓整個空間的空氣都在顫動。

“為什麽還敢回來?肮髒、下流的家夥,我真想你就死在雪地裏。”

下巴被東西托起,麥叮咚頭頂撞在鐵杆上。倒是不痛,因為被一只無形的手遮擋護住了。

麥叮咚被迫揚起頭,視線無法捕捉到遮布後邊,只能憑着直覺往下走。他試圖模仿那位修女的語氣,但似乎在這個空間,劇情有既定的走向。

果然不等他接話,院長自顧自往下說,“你不知檢點,與流浪漢茍且。說是玷污,倒不如說是你自己的意願。”

“不是的!”三個字脫口而出,麥叮咚心跳加快,像是被修女控制住,“我只是給他送了面包與果醬,你記得他的!以前常來玩鬧的孩子。”

“別趕我走媽媽!我拼命從那裏逃出來,只想回到修道院裏,永遠地忏悔下去。”

“你讓所有人厭惡。”下巴力道被撤去,對方起身後退一步,聲線冰冷的可怕,“如果你死了該多好,臭蟲。”

沒有安慰與憐惜,只有對受害者的毒罵和懲罰。吹毛求疵的院長不會容忍修道院活着一位堕落的修女。

開鎖聲後籠門被拉開。教鞭柄點在額頭,順着眉骨、鼻梁、嘴唇、再到喉嚨。

女人的聲音冷如毒蛇,“蘭,我們都很希望你去死。”

壓在喉管的力道讓麥叮咚喉嚨發幹。

“誰!”不知哪個角落傳來的異響讓院長收回了力氣,她起身走去檢查,那聲音又忽然消失不見。

麥叮咚咳嗽兩聲,知道這是炸鬼在尋找他。

手腕被勒的失去知覺,他咬緊牙關,狠狠地用力一抽,終于将雙手解放出來。麥叮咚轉動兩下胳膊,在院長回來前恢複成被捆綁的樣子。

滑膩的冰冷觸感順着腳踝往小腿攀附。

哐當一聲,似乎是鐵盆被摔在地上。院長冷靜地宣判今日的懲罰,“和毒蛇為伴吧。”

不知多少條蛇被倒在籠子裏,薄薄的絲襪完全擋不住冷血動物攀爬的感覺。麥叮咚能篤定,院長正抱着她的教鞭,靠牆站着觀賞這份懲罰。

“嘶。”即使不恐懼,但密集緊貼的蠕動感還是讓他渾身發麻。

麥叮咚心裏對這位院長惱火的很,更是知道一味接受劇情安排沒有用處。他跪在原地,輕笑開口:“是的,我就是想要讓你蒙羞。”

“什麽?”

“我要讓你蒙羞。”他大聲說。

教鞭唰地抽在籠子上,勁風掃過面頰,發絲飛動。

“蕩.婦,去死吧。”她再次高舉手臂,将目标盯準了籠子中心的修女。

麥叮咚不顧空間擠壓的疼痛,将背壓得更低,一下扯掉了眼前的遮布。

傾瀉的光線讓他眼睛發酸,地下禁閉室的全貌讓他渾身發冷。

這裏遠不止一個籠子,而是整整一排。

他冷靜地迎上對方的怒目,輕輕說:“你才是。”

手心接住鞭子,戒指幽幽發光護住掌心,防止那裏的肌膚皮開肉綻。

麥叮咚看見院長詫異的神情,以及出現在她身後濃黑湧動的黑霧。

一聲清脆擊掌聲,院長逐漸膨脹變大,腫成是一個渾圓的氣球。随後,徹底四分五裂地炸開,化作灰燼飄散落地。

還是那樣直接而暴力的除怨方式。

黑霧逸散又集聚,最終緩緩化作人形。

依舊是神父打扮,對方腳步平穩,又是擊掌聲,鐵籠、毒蛇也消散在這個空間。

臉頰被捏着擡起,麥叮咚發梢還濕着,他狐疑地看着鐘陌執。不是錯覺,對方的狀态更不穩定了,雪花點在邊緣不停跳動,似乎随時會變為黑霧的狀态。

“你沒事嗎?”因為臉頰被捏,麥叮咚聲音黏黏糊糊。

男人連蹲下的動作都做的流暢矜貴,但莫名帶着蔫巴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你會主動呼喚我。”

麥叮咚有些心虛,算是能猜到對方疲憊樣子的緣由。

一個疊一個的怨靈空間,找一個人如同天方夜譚。鐘陌執尋找到他應該是用了不小的力氣。

無論如何也是付出精力,麥叮咚抿了下嘴唇,帶着抱歉說:“謝謝你來找我。你可以使用力量了嗎?”

鐘陌執颔首,“越接近真相,怨靈的影響就會越小。”

麥叮咚沉默了。

因為他能清晰感覺到男人語氣裏的興奮。

果不其然,屁股被擡着,對方輕松把他扶起,悶笑一聲說:“試試吧。”

“試試什麽?”麥叮咚後退一步,腿因為麻意還在打顫。

“使用我。”

眸子在劉海下閃爍暗光,鐘陌執緩緩擡頭,一字一字地說:“我可以燃燒生命與身體,奉獻給你。”

目空一切、除怨師忌憚恐懼的存在,用虔誠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會叫人不由沉淪。

麥叮咚再次後退,後背已貼上牆。這時的地下室還沒有破舊不堪。

他害怕“燃燒生命”這個表述。

“你是你,不需要讓別人...”麥叮咚發愁,說不出“使用”兩個字。

光線被遮蔽,陰影籠罩下來,對方貼的很近,已經近乎嚴絲合縫。

“我的生命沒有盡頭。”像是揣摩出麥叮咚的想法,鐘陌執輕笑着說:“只需要信任我、了解我,以及,讓我進入。”

“哈?”

麥叮咚捂住嘴,既是詫異,也是防止被親。

他舌頭好麻,嘴唇好痛。

後知後覺這怪異的表述,他結結巴巴地問:“進,什麽進。”

額頭相觸,對方的呼吸有些急促,“你。”

薄薄的黑霧從鐘陌執的衣服表面飄出,主動地碰上麥叮咚的皮膚,微涼的觸感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高挺的鼻梁蹭了蹭麥叮咚捂住嘴的手背,他的視線很燙,帶着示好的味道:“關于我的事情,問問我吧。”

“第一個問題。”拇指蹭上麥叮咚的指尖,他聲線很啞。

“生命沒有盡頭”聽着簡直是胡扯,但鐘陌執一向以來沒有畏懼的表現,讓麥叮咚幾乎立馬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他側開視線,聲音如同蚊子叫喊,“除怨師為什麽叫你們炸鬼。”

“或許因為我們清除怨氣的方式。”

麥叮咚明白他的意思。不像除怨師一樣貼符擺陣,炸鬼走到哪裏,哪裏就有爆炸聲響。

“第二個問題。”指腹蹭過麥叮咚的指縫,發燙的掌心緩慢地蹭蹭,想叫人把手放下。

手不知不覺就滑到下巴,壓根遮不住嘴唇。

麥叮咚緊張地吞咽,因為過近的吐息感到慌亂,甚至想立馬打住這個詢問環節,可任意提問真的十分有誘惑力。

他看着別的地方,小聲問:“為什麽出現在我的冰箱裏。”

“因為。”将年輕人偏開的頭輕柔捏過來,鼻尖追逐一般相抵蹭蹭,“我最近才有意識,暫時只憑着本能行動。我很喜歡你的氣息,所以會去找你。”

黑霧貼在衣服之外的皮膚上。麥叮咚沒有退路,只能拼命地縮小動作幅度,他小心翼翼地翕動嘴唇,“嗯。”

“最後一個問題。”拇指貼着麥叮咚下唇摩挲。

“你是什麽?”喉結滑動,他的心髒快被對方的壓迫感弄得跳出喉嚨。

黑霧漸濃,鐘陌執悶聲笑笑,“我是一切,也是平衡。”

“那麽。”他擡起眸子。

麥叮咚屏住呼吸。

“我可以吻你嗎?”

他咽了下口水,已經幾乎被黑霧圍裹。

對方将沉默視為不抗拒,拇指撤離,下唇傳來一陣濕意。

又是侵襲入口,缱绻又貪心。

狂躁的吻掠奪呼吸,黑霧濃如墨水,遮天蔽日。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酥麻發燙,他的心跳失去了控制被他人操控。

當黑霧全部浸入細胞時,麥叮咚斷斷續續發出喘聲,随後消失在原地。

時空再次扭曲,禁閉室的空間崩塌。

是刺目的白色,以及冰冷的寒風。

他站在水晶球邊上,面前沒有鐘陌執的身影。忏悔神父的兩腿依舊杵在原地。

撞鐘聲響回旋在上空,湖水在沸騰,麥叮咚的血液也在沸騰。

身上還是幹燥的神父服飾。

他緩緩扭頭,湖面的冰層碎裂炸開,無數的黑色在湖底湧動。湖面的氣泡不斷變大,随着地面搖晃,無數個人頭争先恐後地冒出,走出湖底。

有的身體半透明面無表情,也有的神情各異完全不透明。

麥叮咚看見半透明的時巫站在裏面。

“我操!”勞動歸來的修士驚呼大叫,陸世延咬牙切齒地暗罵。

因為手指透明的時巫,正站在他身側,有兩個時巫。

随着幾個時空被破壞,修道院變得臭氣彌漫,牆體逐漸斑駁破爛,湖面被新出現地密密麻麻的人覆蓋。

天空黑沉沉的。

砰砰,砰砰。

麥叮咚的心悸還沒平息。像是受着牽引,他緩緩擡起手。

只是指關節微微彎曲。

湖裏最前排的修女修士,猛地炸開。

灰燼随着飄雪,彌漫在壓抑殘破的修道院。

陸世延再次咬着牙罵道:“操,炸鬼什麽時候。”

任務員腋下夾着地下室那副合照,手中除怨用的紅繩随風飛舞。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叽萬歸,美人弱攻是世界瑰寶,1是我老婆,小橘子,葉爺,一枝紅杏出牆來,揪揪狼尾巴,攻控患者,攻寶我的辣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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