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個點到酒館尋樂子的, 不是暗中交易的尋寶獵人,就是外來的除怨師。
燈光伴随鼓點忽明忽暗,“炸鬼”是這些人怎麽也嚼不爛的話題,說的群情鼎沸, 沒人關注這個角落。
鐘陌執腳跟用力一推, 帶着圓凳子卡入麥叮咚和桌子中間,肘部落在桌子邊沿, 另一只手捏住對方的下颚骨。
他膝蓋打開傾身坐着, 用寬闊的後背遮住這處, 連兩位除怨師也窺探不到。
如同藏着深潭的雙目裏, 映出另外一人醉酒迷茫、兩腮緋紅的模樣。
酒醉的人吐息很亂, 甚至會遵從呼吸的節奏去抵住入侵的濕潤, 合上齒貝咬住作亂的濕滑物什, 這樣仿佛回應的行為無異于點火。
被捏住臉前傾, 麥叮咚将重量全部壓在對方的腿上。因為唇部略顯野蠻的貼合帶來的窒息感, 他的胸腔不斷起伏獲取氧氣。
只是他越覺得難受, 手就捏那個東西越緊,對方的呼吸也就越重, 動作更加兇狠, 也就陷入了更加缺氧的死循環。
些微退開,他連忙撇過腦袋, 喘的如同脫水的魚。
“還不放?”鐘陌執也沒好到哪去,恨恨地咬了一下麥叮咚的耳廓, 聲音沉的有些危險。
麥叮咚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意識到還抓着罪惡之源,被燙着一樣迅速收回,兩眼有些發愣, “放。”
真的放開,食髓知味的男人倒有些不習慣。他煩悶地屈起拇指,按響指關節,忽然湊過去,意味不明地蠱惑:“坐我腿上。”
“什麽?”麥叮咚正用手背拭去唇上的濕意,周圍吵鬧,一下沒聽清。
對方幾乎化成實體的壓迫感,讓他本能猜測不是句好話。
果不其然,鐘陌執胳膊肘離開桌子,貼近一些,拍了拍麥叮咚的後腰,“坐我腿上,可以嗎?”
還挺講禮貌,懂得用疑問句了。
“不要。”麥叮咚腳往後蹬,可又被撈了回來。
他又用兩根手指捏住鐘陌執的嘴唇,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這個吻。
又是煩躁地抖兩下腳,最終鐘陌執颔首,頂着對方戒備的視線,往他滑熱的側臉親密地蹭了蹭,随後松開了手,“好,不要。”
脫出膠着發膩的空間,麥叮咚腳踝發軟,幹脆坐着伸手拿過杯子,用冰水去緩解口腔內殘留的酥麻與舌根的酸。
“我一直很好奇。”他往邊上坐一些,捏住空杯子搖晃,“你怎麽變出那些東西的。可樂,冰塊之類。”
鐘陌執隐在黑暗裏,神色晦暗不清。背着光線,只能聽到輕笑傳來。
凳子底被拽着拉過去,距離再次變近。
麥叮咚手背一熱,被對方用掌心蹭了蹭,随後鐘陌執似吻非吻地貼住耳垂,一字一字地說:“當還是混沌的時候,我會被外界的東西影響。我很喜歡你,你又選擇用我去凍可樂。”
“所以?”
“所以。”手腕轉動,帶着麥叮咚的手一起搖晃,逸散的黑霧與酒館暗色融為一體,杯子內不知覺就落滿了冰可樂。
唇瓣貼上額頭,喉結落在麥叮咚的肌膚上,因為說話在發振,“當我存在意識以後,已經讓一部分天賦,分化為制造出這些你喜歡的東西。”
麥叮咚頭發暈,“所以喝它們等于...喝你?”
“也不算。”他頓了頓,“但這說法還不錯。”
“可別。”一杯酒下肚,麥叮咚暈的更厲害。
邊上的激情高談闊論還沒結束。
酒館并未設窗戶,木門每每被推開,都在地上卷入一層細沙。或許是酒精讓人放下戒備,沒有人發現突然混入的肉色、四腿爬行的犬型怪物。
紅色暗紋從四肢蔓延,它兩腿間垂着穗狀短尾,此時興奮地沙沙搖晃。
一位尋寶獵人正從他怨氣口下逃生,說到炸鬼對他欣賞結交,腳下一癢,他以為是飛蟲,胡亂地甩腳,正巧把腳踹入一張布滿牙齒的口中。
“啊!”撕心裂肺的痛呼。
小腿硬生生被扯去半截,鮮血滴落,它的尾巴搖的更歡。
音樂聲并未中斷,除去原住民,所有的人都仰首看去。
“是蛇狗!”絡腮胡慌忙扯起地上的弩,半眯眼射了出去。可惜喝多準頭不夠,反倒将那東西引了過去。
他倒也不退縮,一腳踩住它的頭顱,又舉起弩。
麥叮咚對面的高個除怨師騰地站起,從兜裏取出透明罐子,想在絡腮胡打死它前搶了收集怨氣,等明天和溫換代幣。
遠處別的獵人不靠近,有人大喊道:“讓遠點兒,那玩意不是蛇狗!”
話音剛落,穗狀尾巴沙沙兩下,竟然脹大成了新的頭顱,首尾交換,它瞬間從絡腮胡腳下逃脫,迅雷不及掩耳地撲在他的臉上。
眨眼之間,他的面部被撕扯的血肉模糊,差點兒直接斷氣。
麥叮咚放下杯子,毫不猶豫地起身去捉。只是沒有技巧,差點被反咬一口。
碎牙上全是肉屑,不等它再去攻擊,一只手忽然掐住它發皺的背部,毫不費力地提了起來。
鐘陌執從容地站着,就這麽提溜着他,旁人面面相觑,騷亂戛然而止,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
只見那人緘默不語,把怪物往前送了送,對他身前的清秀男生揚揚下巴,帶着鼓勵的意思。
那男生看看地上的血跡,又看看那只頭尾不停變換的怪物,把手心往衣衫上緊張地蹭蹭,随後攤開手。
沒有任何變化,除了他突然打了個酒嗝。
氣氛凝滞。
就在幾人想發笑的時候,他的無名指似有黑霧萦繞,以那地方為中心,澄澈舒心的暖意散在這個空間,酒醉的一些獵人甚至産生了漫步于山林的錯覺。
清新的木味參雜輕柔的風。
不等回神,滿口鮮血的肉色怪物像是冰塊升華,不斷變小,最終消失。
提溜怪物的男人放下手,用另外一只手滿意地在那人的發頂拍拍。
絲毫未意識到做了多奇幻的事情——沒人能不念咒、不借着器具殺死附體和怨靈,除怨師也不行。
一片寂靜。
在衆人注視之下,麥叮咚轉身,腳步在高個子除怨師邊上頓了頓,一個嗝,他又擡起腳往外走。
每每清除一些酸臭的怨氣,他就渾身舒坦。
剛剛咽下的酒已經漸漸滲入血管,他用肩膀撞開沉沉的門,站在屋外,頭暈的更加厲害。
再往後的事情,就變得十分模糊。
等他完全清醒,小窗外已是烈日懸挂。
“啊——”渾身跟散了架一樣,麥叮咚揉捏太陽穴緩緩坐起,還有些發愣。
房間裏沒有別人,桌上的彩繪盤子裏放着一塊卷了烤肉的餅,他的外套被整齊地疊在木凳上。
麥叮咚兩腳懸空,慢悠悠踩上拖鞋,鞋底在水泥地走動時沙沙響。
“人呢?”洗漱完畢,他捏起卷餅往門外走。
走廊牆上一串拼色編織挂毯,泥牆頂上的小窗上蹲着一個人。
麥叮咚吞咽下粗糙谷香的卷餅,仰首被光線刺的眼睛發酸,“你什麽表情?”
“小爺什麽表情。”
“怪猥瑣的。”
“猥瑣?”訛獸氣笑了,“你半夜不睡覺嗯哼啊哈的做啥呢?”
麥叮咚一樂,咀嚼孜然味烤肉含糊問他,“我怎麽不知道我嗯哼啊哈的了?”
“你知道個屁。”看着麥叮咚脖子上側藏着的紅色吻痕,訛獸旋即略別扭地小聲提醒他:“可長點心,別下次又喝多了被人弄了。”
“弄什麽?”遲疑一秒,麥叮咚嗆地咳嗽,餘光裏兩位女生緩緩走來,他連忙扭轉話鋒,略帶結巴地問她們,“你們昨晚沒回來嗎?”
符伏和許問夏瞧着有些疲倦,但都是精神很好。
一個袋子被抛了過去,麥叮咚擡手接過,竟然全是代幣。
“給你的。”符伏長籲一口,額頭一塊昨天被撞得淤青。
許問夏打開房間門,扭頭解釋說:“我們物資被搶走,沒辦法集聚怨氣,就沒辦法找溫哥換代幣。”
“交易所後邊有黑賭場,我們去逛了一晚上。”符伏看得出麥叮咚的疑惑,在門口頓足,雙目逐漸浮現紅色,又倏地恢複正常,“我視感還可以,問夏腦子好,代幣翻了十倍,短時間內夠用了。”
麥叮咚并未意識到這話的分量。
對于除怨師來說,主動說出自己的能力,無異于把底牌掀開給人看。
他抿出笑容,在符伏的驚呼聲中,從兜裏掏出一個通訊設備。
“你哪裏拿的?”
麥叮咚抛了一下那個黑色設備,回憶着模糊的畫面,聳聳肩,“二組那個個子高的,拿了我桌上的代幣,一大把。我就把他口袋裏的通訊設備拿走了,當交換吧。”
這下連許問夏眼底都暈開笑意。
“其實——”見被幾個人冷落,訛獸清清嗓子,“別的組也沒辦法賺代幣了。”
“為什麽?”
“所有的怨靈生物一夜之間都沒了。”
就像他說的,泥牆外不知喧鬧些什麽,隐隐能聽到有人在喊“卷王”。
幾人齊齊往樓下跑去,站在大門口才發現,底下早擠滿了人。
時巫小組的黃毛氣憤地跺腳,把黃沙踢得到處都是。他咬牙切齒地大喊,“到底是誰!”
“怎麽了?”符伏心大,也沒因為他們昨天冷眼旁觀而不敢接近,藏好代幣站在黃毛身後問。
“誰他媽半夜不睡覺,把怨靈全清了!”
麥叮咚踩在軟軟的沙子裏,用手遮住太陽,仰首看向高空細長晾衣杆上的東西——
杆子從兩個“人類”的袖口穿過,把他們懸挂在半空中。
它們長得和人類無異,皮卻被曝曬的皺縮起皮,幹巴巴地貼着。
是兩個穿套死人皮骨的沙中怪物。
有些熟悉。
身邊站了一人,麥叮咚扭頭去看,見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
“昨晚你非要。”薄唇輕啓,說出的話卻叫人心跳加速。
“啊?”
“你說它們臭,非要挂起來曬曬。”回憶起那個畫面,鐘陌執略有些無奈。
麥叮咚臉一冷,說話非要大喘氣呗。
“我挂的啊?”他壓低聲音湊上去,不想被別的除怨師聽去,“那別的怨靈...”
耳後一涼,粗啞沙沙的聲線響了起來,“還有別的怨靈?”
鴉疲累地扭動脖子,動作幅度大的後腦勺都能貼上後背,“找的我累死。”
麥叮咚急忙把他藏住,怕溫發現炸鬼的存在。再看他邊上,壺月也在拉伸頸部,也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你們熬夜把怨靈弄沒了啊?”
“這是我們的使命。”鴉又嘔出一個扳手,一腳把它踢到人皮怪物腿上,跟劃豆腐一樣在皮肉上割了口子,頓時沙子從人皮裏湧出。
麥叮咚一時無言,愣愣地又去問鐘陌執,“你晚上都幹什麽了?”
對方掏出一袋代幣。
符伏從前側回頭,用唇語說:“他也在賭場。”
“真行...”這些人才是卷王。
嗡嗡聲齊齊響起,所有的通訊設備一起抖動。麥叮咚手忙腳亂去取,按下紅色按鈕,溫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了出來。
“退賽的直接離開,其餘人來二層交易所。”
說是交易所,其實更像個拍賣廳。
石牆手工雕刻了繁複圖案,密集的各色彩石嵌入。地上沒有長椅排列,只有一整張巨大的編制毯子。最前側懸挂一個破舊電視,此刻上面雪花閃爍。
溫換了行頭,環胸站在一位矮小的男人邊上。
等人到的差不多,他帶頭盤坐在毯子上,示意大家安靜。
男人一言不發,走去打開一扇角落的鐵門,露出裏面成堆的骷髅。那些骷髅還穿着死亡前的衣服,此時焦躁地在地上亂轉,想要跨過鐵門去撕咬鮮肉。
電流滋滋響,随後電視屏幕亮了起來。
200枚。
男人豎起指頭,擺出數字1,卻也不去解釋其中含義,只是沉默地拍了下電視,更換了屏幕的畫面。
一顆奇怪的種子圖片,下側标注:220枚。
确認衆人都看清楚,他點點頭走去站在鐵門前,再也沒了動作。
響指聲把思緒拉過去,溫起身說:“願意參賽的人留下,去換衣服拿東西。”
符伏對許問夏點點頭,旋即問麥叮咚,“我對這個東西不感興趣,問夏不擅長這些不參加,你們呢?”
“參加。”
最終退出的只有她們倆和寥寥幾個尋寶獵人。鴉與壺月不知又哪裏探索去了。
換衣服的地方很窄,雜亂的人多,卻沒人敢貼近脫下上衣、身影颀長肌肉結實的男人。麥叮咚取出櫃子裏的短袖抖開,視線不自主就飄到鐘陌執的胳膊上。
套風衣時挺拔帥氣,脫下卻是肌肉隆凸,一舉一動都散發着“打不過”的氣息。
不說用怪力讓怨氣炸開,他懷疑鐘陌執和那些怪物掰手腕都不用眨眼。
麥叮咚收回視線,屈擡起手臂把帽衫脫下,甩甩淩亂的發絲,将衣服疊了放進去,不忘好奇地問邊上的人,“你參加這比賽有意義嗎?”
“你參加我就參加。”
酸的牙疼,麥叮咚裝作沒聽見,只聽邊上一個熟悉的聲音。
被順走通訊設備的高個子靠在衣櫃上,想和麥叮咚套近乎,“一起行動?我耳朵挺精。”
話沒說完,他忽地一頓,指頭對着麥叮咚的胸口,大剌剌笑道:“你那玩意兒怪粉的。”
“哈?”下巴貼在鎖骨上,麥叮咚低頭去看,倆突起的小玩意兒乖巧點在胸脯。
邊上還有個牙印。
麥叮咚臉一黑扭頭,要去和鐘陌執先打一架。
誰知道對方完全沒有被抓包的羞赧無措,只是側過身子,用冰冷的視線盯住高個子,胳膊肌肉鼓了又鼓。
“看什麽看。”他面沉如水,阖上鐵櫃門,櫃子被捏的彎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晚一丢丢更,賊拉肥的。
(づ ̄ 3 ̄)づPhamNhaDo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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