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廣東到江西連開六、七個小時着實耗費精力,這之後從小村落出發,賀祈之沒打算像啓程時那樣拼了命的開,他們一路勻速前進,在三個多小時後到達附近唯一的人類庇護點——安徽地方基地。
無論是進入哪個基地,入基地的人定是要先進行檢查。
賀祈之将車開到基地外一顆大榕樹下,樹蔭擋了整輛越野車。
下車後賀祈之指揮着後邊客車往基地門口開,又轉身對車後座及後車廂的人叮囑不要離開,就朝着地方基地門口走去。
與看守大門的人員簡單溝通,說明來歷、去向與逗留時長,在對方同意餘下人群可以進入基地後,他才拿出對講機,告知所有士兵,要通知車上群衆準備接受檢查。
地方基地的檢查人員也一波波往外走,他們分別到三輛車上給每一個人進行了簡單的檢查,确定這三輛車上沒有感染者,才準放行。
賀祈之那輛越野車一直停靠在旁邊,根本沒有要進基地的意思。
與他溝通的那位守衛有些好奇的往越野車上看了幾眼,明确看到車上有人,不禁對賀祈之發出疑問:“那輛車上的是什麽人?怎麽不跟着一起進去嗎?”
伊丹身上裹着幾件衣服,走近都看不見感染的痕跡,而他這麽遠遠望去,是一點端倪都瞧不出,只覺得好奇,總想去看個仔細。
賀祈之總歸是不能讓他去看仔細的,他聞到面前這位守衛身上淡淡的劣質煙草味,後一秒就從懷中摸出最後兩支中華,遞給對方,“車上是我幾個隊友,我們都是特種隊的,在外面待着能更好的預防危險情況。”
守衛接過煙,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他再遠遠望去,就瞧見車的一邊開了窗,一個清秀少年模樣的男生向這邊探探身張望。
而他注意到的不只是少年的模樣,而是注意到他黑色外套上的軍銜徽章,他這才信了賀祈之的話,并認為車內那個看着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是面前這位男人的上司。
真是年輕有為。
守衛方才只注意着人,沒注意賀祈之塞給自己的是個什麽煙,這會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兩條好煙,頓時喜滋滋的,也不管他們幾人是喜歡在裏面還是外面待着。
“守衛大哥,有件事想麻煩你一下。”賀祈之看他神情轉樂,請求才在此刻提出,“我車上有一位隊友,因為着涼,現在正在發燒。我們從華東基地逃出來時太急,沒來得及帶太多藥,我想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拿點退燒藥來?”
“小問題。”守衛因為兩支好煙心情大好,況且不過是一點退燒藥,他就是不和領隊申請,從自己家裏拿也是拿得出來的,“我先關門,待會拿了就出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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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祈之面露感激:“好,太感謝你了。”
“有啥好謝的,一點退燒藥而已。”守衛大哥擺擺手,往基地內走,準備把那扇算不上太牢固的大門關上。
聲音從裏面傳出:“等我啊!”
…
把退燒藥拿出來時,守衛大哥手上還多帶了幾件外套。外套寬大,不是冬季那種厚實實的棉外套,但這個季節穿也算合适。
賀祈之看他把衣服遞來不禁疑惑,守衛大哥答說:“這天氣涼着呢,我看你們好幾個人都沒有穿外套,而且你們不是有人因為着涼發燒了嘛?這感冒等到發燒再吃藥可不好,你拿好衣服,分給你幾個兄弟穿啊。”
現在各地一衣一布都格外珍惜,賀祈之深知這點,只拎了兩件,“謝了大哥,他們都有衣服,不過都裹在那位生病的兄弟身上了,我拿兩件就夠了。”
守衛大哥也沒堅持,完了交接便倒回大門內。
冷了好些日子,賀祈之幾乎是習慣了,拿了衣服也沒有想立刻穿上的想法,揣着退燒藥往後車廂,把藥遞去給後車廂上的伊青:“來,退燒藥,先給你姐吃了。”
伊青把藥和水喂進伊丹嘴裏,手掌在她喉嚨上往下順,嘟囔着讓伊丹咽一咽,也不知她能否聽見。
手掌感受到伊丹喉嚨微動,又聽她因為水和藥咳了幾聲,伊青舒出一口氣,“咽下去了。”
伊丹發燒是由感染引起,退燒藥雖然是吃下了,但到底有沒有作用誰也不知,吃藥也不過是給他們求個安慰。
但總比沒有要好。
後座右車門打開,大約是久坐太累,安伯下車圍着大榕樹轉了幾圈,摘兩片葉子當玩具,抿在唇前吹着不成曲調的聲。
江楠同樣閑得發慌,幹脆推開左邊車門,也想下車轉悠一圈。
只是沒有工具。
他扭頭望向一邊的賀祈之,問:“我的拐杖哪去了?你不會真折了吧?”
“折了啊。”賀祈之答得坦然,“誰叫你亂跑。要不是你的抗體有用,你早就死了。”
江楠知道他想起這事就來氣,便不和他扯,轉言提道:“我想下車站站,你來扶我一把行嗎?”
賀祈之擡眼瞅着他不說話,江楠也盯着他看,随後略有心計的帶上一些可憐巴巴的意思。
怎料賀祈之扭過頭去不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不說行還是不行。
江楠随即收了那些裝模作樣的可憐勁,撇着嘴角,“既然賀中校不想我亂跑,那時候怎麽不把我兩條腿都打傷,還給我能移動的機會。”
賀祈之瞅他一眼,嘴角抿了笑意。
又是“賀中校”,一氣惱就這麽喊,也不知道在哪學的。
他原想着再逗一逗這小家夥,可那邊安伯已經停了吹葉子的動作,半個身子傾入後座,揚聲對江楠喊:“楠楠,到這邊來,我帶你下車!老坐着可不行。”
江楠“哎”一聲答應,看也不看賀祈之,就要挪着身子往右邊去。
“哎等等!”那邊賀祈之遽然俯身,一把握住江楠手腕,低着身子對對面安伯道:“我來就好,他這麽挪來挪去的,容易扯到腳傷。”
安伯驀然一笑,像是完成了什麽陰謀詭計,從車裏退出後念叨:“真的心口不一。”
那邊江楠回首向他看去,“不是不給我下車?”
“我明明什麽都沒說。”賀祈之不忘狡辯,但沒給江楠再嘟囔的機會,到前座拿來那一小碗散瘀草碾的藥,“先擦點藥,然後我再帶你下車。”
江楠把手腕伸到他面前,“成交!”
擦過藥後江楠扶着賀祈之去看了眼伊丹,伊丹依舊昏迷,手上傷沒有像別的感染者一樣起膿腐爛,但江楠看着還是覺得瘆得慌。
他扶着賀祈之單腳蹦到大榕樹下,看安伯拿着葉子吹,也起了要玩的心思。他用手肘碰碰賀祈之,“賀祈之,你幫我摘個葉子吧。”
賀祈之沒立即答應:“這些天沒下雨,樹又是在外面吹風,葉子上都是灰。”
“我又不是拿來吃,快給我摘一片,一片就好。”
賀祈之略微無奈,但還是依了江楠的意,向上蹦時拉下一支樹幹,扯下兩片葉子。撒手時樹幹上下回彈,落下幾片發黃的葉子。
他把葉子往身上擦了擦,肉眼見是幹淨,才把一片葉子遞給江楠。
見他們對葉子吹音頗有興趣,安伯趕忙湊來,要當一回教導者。
聽着安伯講解這葉子要怎麽抿才能吹出聲,一邊賀祈之也跟着學,把葉子抿在唇邊,一頓胡亂的吹,卻怎麽也吹不出聲。
這樣子瞧着滑稽,江楠看得直樂,跟着安伯的法子把葉子抿在唇邊,吹了兩口便吹出一個長音。
安伯誇他:“一教就會!天才楠楠是也!”
江楠吹得起勁,松口後反來對安伯誇:“你怎麽什麽都會,好厲害。”
安伯自豪的把金發往後背一撩,一臉驕傲,“那是,我可是別人家的孩子。”
“我會的也很多。”一邊賀祈之不樂意了,好難得才吹出一個音來,“你看,我這不是吹出來了嘛。”
安伯抓着他問:“那你會什麽?”
江楠充當一回複讀機:“那你會什麽?”
賀祈之捏着下巴想了想,想來,除去部隊裏學的所有東西,他好像沒什麽可以展現的才藝。
他瞟了一眼江楠的手腕和隔壁的越野車,“我會搗藥,我會開車啊。”
原來這也能算一項技能啊。
江楠捏着葉子,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忽是微微勾起,他抿抿唇,問:“賀祈之,你屬兔子嗎?”
“不啊,我屬蛇。”
“哎?那你怎麽會搗藥呢?”江楠終是沒忍住笑,“嫦娥的月兔才會搗藥呀,你是屬蛇的月兔嗎?”
小家夥還會逗人了。
賀祈之笑着眯了眯眼,葉子往江楠腦袋上一拍,“我要是月兔你就是嫦娥。”
江楠不同意:“嫦娥是女的。”
賀祈之挑逗上了頭,話一時沒了遮攔:“你這紅唇齒白的,頭發長點就像個小姑娘,我向別人說你是漂亮的嫦娥姐姐,肯定也會有人信……反正我就是信了。”
聽着,江楠呆愣住,“漂亮”兩個字圍繞在腦裏,臉頰略微發熱。
若換了旁人誇他漂亮,他定會因為別人說他沒有男子氣概而氣惱,可聽賀祈之這麽誇着,他居然是不好意思起來,隐隐之間還覺得開心。
賀祈之大概是反應過來自己嘴快的誇贊,他張了張嘴,想扯些什麽轉移話題,就見江楠朝安伯招手,牽着安伯着急忙慌的往一邊跳開。
賀祈之瞧着他側臉上那些紅暈,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是錯是對。
他把葉子丢下,摸了一把長了好些的頭發,居然有些煩惱。
煩惱之際,他幹脆就走到車旁去檢查油箱和車子其他部件,卻是檢查得心不在焉。
車後的伊青是把這一切都看進眼裏,就連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也沒錯過。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想幹脆自己來做個明白人,朝賀祈之喚了一聲,看他走來,直言提點道:“老大,你喜歡楠楠,你就追他呗。”
賀祈之在眉毛上撓一下,“我沒那樣的想法。”
這話是騙別人,也是騙自己。
伊青長長“噢”一聲,“那等到了華東基地,我就開始追求楠楠吧。楠楠長得漂亮,性格又好,還會彈琴,信息素也好聞。剛好我是檸檬信息素,和他的柚子都是柑橘科的……”
“你是太閑了是吧?”
不等她說完,賀祈之已經不滿的蹙起眉,瞪着伊青的目光冷漠,裏頭凝結了些惡意。
“我開玩笑。”伊青看他神情,得償所願般露出笑容,“喜歡就追嘛,幹嘛要我激你。這可是終身大事。”
“啧。”得知她有意為之,賀祈之收回那些惡意,白她一眼,“你姐淨教你些什麽東西呢,等她醒了得好好訓訓。”
伊青笑而不語,賀祈之這是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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