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江湖上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玉君子陶青衫的風骨俊秀,也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聖手閻羅風清月的絕世無雙。
他們倆是江湖上最最優雅講禮的人,優雅的簡直不像是個江湖人。
可在茫茫的大海上出了事,縱然是陶青衫與風清月兩個人都在一塊兒,也只能是狼狽的在海中掙紮,六月的陽光溫暖纏綿,曬得人醺然幾欲入眠,若是懷裏再摟個美人,就再享受不過了,可陶青衫卻是滿頭大汗,他懷裏抱着一個美豔的聖手閻羅,卻像是抱着一塊木頭一條竹竿或者別的随便什麽,總之不像是抱着個女人,一點也看不出來歡喜。
海水冰冷,海面又是一望無際,陶青衫在海中浮浮沉沉,滿心絕望,心中便想:恐怕我是要死在這兒了。可他轉念又想道:我死在這也不打緊,可風清月怎麽辦呢?她還未曾嫁人,也沒有生過孩子,這一生女人也不曾做得,豈不是可憐至極。他心裏想得難過,便柔聲對風清月說:“你之前救了個壞人,不是從他那得了一本吸人內力的武功,你可學了。”
風清月摟着心上人,本是滿心歡喜,覺得便是死在這海裏又如何,可聽見陶青衫的問題,便又忍不住怒上心頭,滿面倔強,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陶青衫:“是又怎樣,你要殺我嗎?不用費力氣了,再過不久,待氣力竭了,咱們倆都得死在這兒。”
哪知陶青衫聽了,竟無往日半分厭惡,而是喜上眉梢,只聽他道:“那你便吸了我的內力吧。”
風清月聲一顫:“你胡說什麽!”
陶青衫看她驚訝,便耐心解釋道:“單憑你我的功力,這海面未過一半,恐怕便是越不去海的,可若你吸了我的功力,咱們二人半程路便可折成一程,你即便逃不出海去,但走得遠了,說不準能遇上船只救命,總比咱倆都死在這兒好。”
風清月聽了,竟潺潺淚流,癡迷的看着陶青衫,只說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嗎?”
陶青衫看她嬌美外貌,他心裏的确是喜歡風清月的,卻不忍心她被自己耽誤,便嘆了口氣,含糊道:“如今說這些做什麽呢,都晚了,你快些吸我的內力吧。”
哪知風清月癡癡的又看了他一會,然後才緊緊摟着他,流了滿面眼淚:“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是撒謊騙你的,你當初不高興我救那個人,又說那是本邪門功夫,咱倆吵了一架,我擔心你生氣,待你走後我便燒了,我只是想氣你才說學了的。如今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死了也是快活的,只要是與你呆在一塊兒,便是地獄我心裏也高興!”
陶青衫心口一熱,看着風清月的眉眼,便笑道:“好!咱們就死在一塊兒,做對同命夫妻,生死鴛鴦。”
風清月面生紅暈,雙眼卻發出光來,緊緊摟着陶青衫:“你不是騙我的?是真心的對吧,絕不是因為我快死了,才哄來安慰我的。”她說了一會,又忽然颠倒了回去,“即便你是騙我的,那就再騙騙我,我便死了也心甘的。”
這樣的情深,陶青衫怎麽忍心辜負,便孟浪的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說道:“我自然不是騙你的,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雖沒有媒妁之言,也沒有成親,可我心中,便當你是我的妻子。”
兩人雖依舊泡在海水之中,浸得全身皆濕,還時不時被淹過口鼻,但心卻貼合的毫無縫隙,都自覺自己如沐春風。風清月靠在陶青衫懷裏喃喃道:“我這一生,都絕沒有這一日快活了。”
他們倆已經做好一同赴死的準備了,卻遙遙見着不遠處駛來一艘三桅船,逆風而行,船速卻極快,船身狹長卻并不小,很快便停在陶青衫不遠處,從那高高的船身上忽然丢下來一條粗粗的繩索來,這不可如絕境逢生,但船上又遙遙傳來一聲:“我只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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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月面上的喜色迅速冷了下來,只是摟着陶青衫的脖子,斷不肯再看那繩索一眼。可陶青衫卻是喜極,抱着風清月便提了一口氣,身形躍出海面,足尖輕點水波,牢牢抓住那繩索,然後又用單手拍了拍風清月的背,柔聲說道:“月妹,你且上去,也不必氣,他原不必理會咱們,願意救人已是船家心善,說不得是什麽規矩罷。你最是聰明,便是遇上了什麽壞人,也定能無憂回中原的。”
若是尋常江湖人,定是覺得這船家可惡至極,哪還有陶青衫這般君子謙謙的想法。
其實風清月知書達理,陶青衫與她這麽說,也知船家雖是故意為難,好歹願意施救,本不該起些壞心思。但她現在與陶青衫兩情相悅,看他護着自己已有幾分面色發白,怎麽能眼睜睜看陶青衫去死,便狠下心腸道:“陶郎,咱們上去奪船罷,若是殺了滿船人,大概就不用守這甚麽勞子的規矩了吧。”
可見女人兇狠起來,是要比男人毒許多的。
聖手閻羅,聖手不見,閻羅再現。果真是有由來的。
“你要滅口?”風清月話音剛落,船上便探出一個人來,陽光猛烈,但聲音卻是不能更熟了。陶青衫擡頭看了一會,确定是義兄謝蒼,不由喜上眉梢;風清月卻是心裏一咯噔,死死摟着情郎的胳膊,瞪着謝蒼。
謝蒼冷哼一聲,淡淡說道:“看來我這傻弟弟是認定了你,都上來吧。”
兩個人便都上了船,陶青衫四下看了看,除了謝蒼的劍,竟沒有看到言寧,便問道:“兄長沒有帶言寧出來嗎?”
謝蒼便冷冷的答道:“她回去了。”
陶青衫又問道:“回哪裏去了?丹霞山莊麽?”謝蒼卻不再理他了,好在陶青衫與他結拜後經常如此,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問他腿腳不便如何出門,只是又說道,“兄長是特意來救我的嗎?”
“你還要說多少廢話。”謝蒼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陶青衫沒什麽脾氣,只看着風清月,柔聲道:“月妹,你要我現在說嗎?”風清月只看着他說,溫聲道,“我都聽你的。”她此刻已經隐隐猜出陶青衫想與謝蒼說什麽了,俏臉微微一紅,卻忍不住滿心的得意歡喜,看着謝蒼的眼睛也柔和了許多。
這讓陶青衫微微一沉吟,溫柔的用手撫過了風清月的長發,對謝蒼說道:“大哥,我雖想成親了再與你說,可心裏實在高興的耐不住了,我與月妹在海上成了夫妻啦。我只有你與師父這麽兩個長輩,待回中原,我們就選定日子成親,你能來嗎?”他與風清月對視一眼,自有數不清的情意流轉,便相視而笑。
他本覺得這件事謝蒼定會滿口答應,卻不料謝蒼說道:“我去不了。”
陶青衫滿面驚訝:“兄長早已退隐,可是還有什麽麻煩,要去何處?”風清月知道他們倆兄弟極好,謝蒼對陶青衫又有大恩,心想若成親那日少了謝蒼來坐上位,恐怕情郎心中也會有些不好受,便不免黯然起來。
她對陶青衫滿心愛意,苦他所苦,只全心全意為他打算起來。半點未曾想到自己與謝蒼當年的一星半點的積怨。
謝蒼端詳了風清月一會,忽然嘆了聲,遺憾道:“我要去你們不知道的地方,恐怕成親是趕不及了。她是好姑娘,喜歡你極了,你也是好福氣,成親之後應要和美,若生了孩子,千萬莫忘他還有個義父。”
卻是風清月沒想到能得謝蒼這般祝福與軟語,不免淚上眼眶随着陶青衫喊道:“兄長放心,我日後定是什麽都聽相公的,若有了孩子,也絕不叫他不知還有你這麽個義父。”她最是感恩圖報,又不忍謝蒼與陶青衫這對兄弟遺憾,便拉着陶青衫跪下給謝蒼磕了個頭,“二拜高堂,我與相公便先給兄長拜了。”
倒是謝蒼忽然想到什麽,沉聲道:“你們該是好福氣了,一輩子能成兩次親。”這話說得不詳,陶青衫與風清月面面相觑,都有些迷惑。謝蒼卻調轉了輪椅往艙內去了,沒片刻就丢出個箱子來,在裏頭說道:“你們把外頭布置好,然後進來換衣裳。”
兩人打開箱子,才發現裏頭都是些喜紙喜帕與紅花,最底下還墊着兩件婚服,心中便都知道謝蒼的意思了,不由高興的裝扮起船來。風清月抱着滿懷的紅花綁在船帆上時忽然有些臉紅,覺得自個是不是太迫切了些不夠矜持,卻沒料陶青衫湊過來赧然一笑:“月妹,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孟浪急切了。”
風清月心裏像是吃了蜜糖一樣,低眉垂眼道:“我與你一樣……”
兩人甜甜蜜蜜的裝扮起船來了,等謝蒼出來的時候,整艘三桅船已經完全變樣成婚船了。
這麽一忙碌天色也不早就,兩人便就着簡陋的婚禮拜了天地與高堂,對拜之後便入了洞房。待第二日夫妻倆起來,謝蒼早已經不知去向,船也已經靠在岸邊了。
遠處,人煙袅袅。
【叮!恭喜玩家完成主線任務,完成度100%,獎勵積分100,現有積分2434。無任何支線任務完成,無任何獎勵。】
【正在退出《女俠闖天下》,進度條:87%】
【成功退出《女俠闖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個寫開頭的方式,滾走
第一卷
謝蒼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回到8321編號空間了,8321編號空間是個虛拟空間,現在已經被謝蒼改造成了山谷的模樣,小竹屋、流水潺潺、假山、薄霧,清幽寧靜。
只有那朵不合時宜的菊花正浮在空中迎風招展,菊花害羞的捂住了臉,高高興興的說:“蒼蒼啊,我跟你講,這一次的任務你終于有感情戲了!”
謝蒼面無表情的蹲在水池邊洗了洗手:“哦。”
事情大概要從好幾年前說起,剛剛的《女俠穿天下》是他的第二十三個任務。到現在謝蒼還記得自己是被槍打中了心髒直接死亡的,但是醒來後卻到了這個菊花系統跟編號空間裏,不過雖說是8321編號,可實際上8321并不是排行,而就只是8321而已。
其實大概有些無限恐怖流的意味,不過他是無限死循環,不停的因為任務進入每個世界,盡管沒什麽意思,可在這裏更沒什麽意思,而且一旦任務失敗,就會被直接抹殺,據說他之前幾任執行者就是因為未完成任務或是反抗而被直接抹殺。
雖然一點盼頭也沒有,但謝蒼卻并不覺得灰心,去每個世界體驗一下不同的人生他覺得不是什麽很糟糕的事情,再說重新活了一次便會格外珍惜生命,除了沒有人陪你一直到最後有些孤獨以外,基本可以說是個養成游戲。
再說菊花也不像那些小說裏那麽強制,作為一個智能化游戲系統,它所賦予的任務還算是比較正常的。
就是有時候可能自己會不大正常。
虛拟的□□男體站在竹屋前,左邊已經排開數十個繁瑣而細密的邊框,右邊則是衣櫥鞋櫃包括首飾品,左下方則浮現出了男性的資料。
姓名:謝蒼
字:紫山
性別:男
年齡:二十七,已近而立。
愛好:喝茶,看書,彈琴
性格:淡漠,其餘玩家可自行定義
身份:容昭國國師
戀情:容昭王封舜華(暗戀)
情敵:沈正卿
缺陷:殘疾
謝蒼看完了資料後十分淡定,随意挑選了幾件衣物首飾搭配好之後就去看任務屏幕了。
任務名稱:絕情鋒
任務完成條件:與容昭王兩情相悅(未完成)
謝蒼:………
菊花扭動了一下身軀:“哎呀哎呀,不要這麽看人家嘛,好害羞好害羞,感情戲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找來的,別介意嘛親╭(╯3╰)╮。”
謝蒼問道:“……為什麽要跟容昭王……?我記得任務完成條件是有理由的。”
菊花淡定回答:“因為容昭王喜歡沈正卿啊,可是沈正卿喜歡的是晏龍國的東丹王。如果在這麽下去會打起來的,到時候不死不休,可能就維持不了平衡了。你是國師,能跟容昭王時常遇見并且近距離接觸的少數男性啊,如果要移情別戀,當然是你比較方便。”
謝蒼沉默了會,最後安慰自己:總比之第十九個任務自己都穿成女人了好。
【叮,确認接受任務,确認完畢。】
【叮,确認傳送《絕情鋒》。】
【叮,正在傳送玩家進入《絕情鋒》,進度條:55%】
【叮!恭喜玩家成功進入《絕情鋒》。】
……
琴弦猛然一收,樂聲便突兀一頓,極是難聽。
謝蒼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五指正在擱置在琴弦上,而對面則坐着一個滿面冰冷的男人,正是容昭王。
封舜華閉目養神,輕聲說道:“怎麽不彈了?”他似乎也沒有為謝蒼的失禮而感覺不高興。
“何必糟蹋這首曲子。”謝蒼淡淡回道,微微傾下身去,伸手在旁邊的池水中洗了洗。
他有一雙毫無瑕疵的手,美得令人完全挑不出任何缺陷,仿佛是名匠傾盡畢生心血打磨雕琢而成的玉手,雪白而柔軟,每根手指都長得恰到好處,既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短;指甲也修得圓潤整齊。這雙手天生适合來奏樂舞劍,但若拿酒拈花,也是極美的。
當水滴流淌過這雙手的掌紋或是纏繞手指之間時,便就更美得驚心動魄了。
封舜華看着他洗了手又拿出帕子擦拭了一番,待他将帕子收回去後才說道:“我倒不知,原來我已這般讨你嫌棄了。”
謝蒼掂量了一下劇情,便冷下臉來回道:“你回去吧,我不會再拿曲子招待你。”
“那我與正卿之間……?”
謝蒼看了他許久,輕聲嘆道:“強求無果。”
封舜華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看了謝蒼許久許久,面部的表情強烈扭曲起來,像是憤怒,又像是絕望,隐隐透着困獸的哀嚎,似是十分傷心,可他一聲也沒有發出,只是那般心碎的看着謝蒼,像是求他什麽,又像是孤苦無依的依靠着什麽。
而謝蒼只是抱起了琴,轉開了輪椅,往鳳雀樓裏去了:“若無事,不要再來尋我了。”
這個世界的劇情比較微妙,跟之前《女俠闖天下》的模式迥然不同,基本上可以說是貫穿了朝廷與江湖兩個。主角是沈正卿,正牌受,足智多謀,是敵國東丹王的謀士與情人,是個很令人心動的男人,無論男女;只可惜他的身體非常差,是個活脫脫的病美人,若不是幾年前意外得了國師謝蒼所贈得幾丸靈心丹,恐怕撐不到現在。
其實不從性取向來講,謝蒼對沈正卿是很有好感的,畢竟他很喜歡聰明人,盡管沈正卿有點兒太聰明了,而且桃花比較爛。這個故事的劇情發展大概是沈正卿與倉古的認識相愛然後意外遇見了封舜華,中期就是晏龍的事兒,後期才是封舜華開戰搶美人,而最後沈正卿病死在倉古懷裏為結局,戰争卻持續了下去。
準确來講,謝蒼的這次任務講崇高一些,就是阻止這場因為美人引發的戰争。
至于劇情中國師的作用反正都是凸顯在打仗上面,他與封舜華關系很好,青梅竹馬,所以也是封舜華的垃圾桶跟投訴箱,一直默默的暗戀着封舜華,不過因為吃醋沒有給封舜華提過愛情上的建議,但曾經為了不讓封舜華傷心而将沈正卿救活。最後也是為了保護封舜華死于戰争,極品癡情受。
其實國師的性格與謝蒼大不相同,但他倒也不覺得憂愁困擾,他回了小樓裏,尋了一張琴案,又很是快活的彈起琴來。他與國師不同,國師擅長的曲子多是清遠悠長帶些愁緒傷懷的,可謝蒼卻喜歡《九霄引》之類的大氣曲子,琴音朗朗,凝澈豪放,令人聽之不覺心胸開闊。
封舜華在門外聽了許久,方才舉步離開了。
待百丈內沒有人息了,謝蒼才取下了臉上的白玉面具,微微一嘆:“這又是醜又是殘疾,難怪沒有人要。”他話雖如此說着,但鏡子中映出的臉龐卻是十分清俊淡漠,只可惜眉宇間少了幾分人氣,倒仿佛神仙中人,但絕牽扯不上難看二字,卻也沒有美到非要遮面不可。
這白玉面具又薄又軟,但質地的确是玉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貼在面上,幾乎要滲入肌膚裏去,只是有些冰涼。
其實謝蒼原先不會舞劍,也不會彈琴,更不知道該如何釀酒做飯,可是這許多世界過來,有些世界呆了許多年,有些世界則只有幾日幾月寥寥而過;但或多或少,他總是學了些什麽,慢慢累積起來,便也就什麽都會了。
不過他雖待得時間長久,可一個人若沒了壽命的限制,永生不老不死了,只要不受什麽劇大的打擊,便永遠不會心老。是以,他倒從不覺得自己垂垂老矣,反倒覺得自己還年輕無比。
這麽一想,恐怕也沒有任何人,會比謝蒼更适合做這些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
第二日封舜華又來了。
他似乎依舊煩悶,卻并沒有叫謝蒼彈琴給他聽,反而是幫着謝蒼推到小苑中,兩個人站在花下說話。
封舜華是來與他說國事的,與他說君家有些騷動,令他有些不開心。他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神色淡淡的,似乎這個大麻煩,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只是叫他有一點點兒的不開心,仿佛無意間随意提一提而已。接下來他又很快換了話題,說今年的桃花開得極美,又得了幾本曲譜,何處又查出了幾個貪官污吏。
若沒有沈正卿,又有國師這麽個值得相信的好友,封舜華應該會是個明君。
謝蒼靜靜的打斷了他的話:“劍是百兵中的君子,可它也會傷人。”
封舜華柔和的看了看他,說道:“我明白了。”
不過謝蒼沒有明白他明白了什麽,直到幾日後他聽封舜華說君家被抄家了,才面無表情的明白了封舜華明白的東西。
後來謝蒼就不大跟封舜華講話了,也很少應他的話。朝廷向來不是他的強項,若是江湖這些快意恩仇的地方也就算了,朝廷權勢之流的,一旦發動,牽扯太大。再說即便謝蒼如何聰明冷靜,但也僅僅是對自己的人生規劃,若叫他去當一個政客,反而是個庸才也說不定。
更何況,他也不是來當政客的。
不過封舜華在這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僅有一個謝蒼,他開心的時候憤怒的時候都只能來找謝蒼。長久以往,謝蒼倒也習慣了封舜華三天兩天的來尋他,不過封舜華的來訪卻日漸多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是提起沈正卿。
晏龍近來與容昭還算平安無事,沈正卿與倉古偶爾有來晏龍游玩,沈正卿是封舜華這數十年來唯一動心的人,他若在容昭幹了什麽,恐怕沒有人會比封舜華更清楚。
“阿蒼,你說,倉古這個人除了會打仗以外,究竟有什麽好?為什麽沈正卿這麽喜歡他。”封舜華下了一步好棋,有些洋洋得意,他端過一旁煮着的青梅酒倒了一杯。
大龍被吃,謝蒼輕輕甩落一顆白棋,玉石棋子落在棋盤上,蹦了兩蹦,棋局便盡數打亂了,他淡淡說道:“你休要再與我提沈正卿。”謝蒼雖然心裏不過是為了不輸棋局,但也是因為與封舜華的進度實在太慢了,便借此一提,是以一箭雙雕。
謝蒼很快便轉了輪椅離開,看也未看封舜華一眼。
風中傳來青梅酒的香氣,謝蒼口中生津,不免嘆息沒喝上一口,委實可惜了。
卻沒見着封舜華怔愣的面孔。
之後數日,謝蒼都沒有再見到封舜華,這鳳雀樓裏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如果沒有了封舜華,便一點生氣也都沒有了。國師是容昭最神秘的人,他既沒有奴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居處在哪兒,除了容昭王以外,誰也不會見到他,可當他出現的時候,容昭國即便是處于瀕臨滅國的危機,也會恢複過來。
自然,敵國的中心王也與國師差不多,所以到最後還是歇菜了。
不過這四天來謝蒼雖有些寂寞,可他練練攀花折柳手,彈彈琴,賞賞花,煮煮佳釀,倒也不覺得難熬,只是少了些生氣,清清冷冷的。
不過他也不急,更不怕封舜華不來找他。國事,情感,還有所謂的後宮子嗣,任由每一項事都有夠封舜華頭疼的,而封舜華能傾吐心事的人只有謝蒼,連沈正卿也不能叫他全心信任。所以,要說難熬,封舜華只會比謝蒼多許多,絕不會比謝蒼輕松。
又過了三日,封舜華來了,謝蒼正在練攀花折柳手,他便在外頭遙遙看着,見那雙雪手分花拂柳,輕盈飛舞,似是化作了千雙手掌出來,這滿天飛舞的花瓣全叫他攏在手中,美不勝收。
可待他掌盡了,雙手一舉,便飛出數也數不盡的花瓣來,落了一地,也落了他一身。
相識數載,封舜華還不曾知道謝蒼有這樣的功夫,不過他覺得許多日前那琴弦頓後,國師似乎就與他認識的不同了。
人一旦有了牽挂,有了依賴的對象,成了習慣,平日不覺得便罷了,可是但是失去了,就覺得心裏落空空的。要是舍去了,就像鑽心剜骨的疼,封舜華這樣的人要是狠心起來,一定是能肯的。可謝蒼卻不願意這樣,他看人看得透,卻不敢妄賭別人的心,感情是人類最大的未知因素。
若有人覺得自己聰明到能掌控人心,那定是蠢貨無疑。
謝蒼今日穿得這件衣服與那日剛來的一樣,外層是一層極薄極淺的白紗,袖子過長也過于寬大,動作的時候像是挽着紗一樣朦胧漂亮。這樣的衣服漂亮是很漂亮,也很輕盈,卻不大利于練攀花折柳手,謝蒼将纏在腕上臂上的紗袖慢慢解下來,擱在膝上。
“今夜是花燈會,你要出宮去看看嗎?”
謝蒼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既然封舜華不說這幾日的冷戰,他便當做不知道,輕輕問道:“你要放我出宮嗎?那也好,這裏沒有人,有時候太冷清了。”
封舜華道:“我與你一塊兒出去。”
謝蒼便點點頭,冷淡淡的回道:“那也很好。”
封舜華聽了,竟覺得心裏滋生出幾分難受來,想起自己平日若是不在,謝蒼一人冷冷清清的呆在鳳雀樓裏,終日無事可做無人可談,恐怕比自己還要孤寂。
當夜宮內燈火通明,宮人知曉皇上也徹夜批改奏章,最不喜人打攪,只守在外頭,卻不知殿內點着燈,卻空無一人;他們終夜守着的,不過是一間空室。
而容昭王封舜華則是早早去了鳳雀樓,帶謝蒼出門。
要說這世上謝蒼最不了解的功夫,當是屬輕功,他腿腳不便,之後的任務裏他也皆是坐在輪椅上,平日縱然有活動按摩腿腳,但走路尚且不可,更何況是輕功。
因為輪椅笨重,太過明顯,所以封舜華是抱起謝蒼,用輕功偷溜出皇宮的。
之後封舜華帶着謝蒼進了一家店鋪,兩人出來後,便又分開了,謝蒼坐在輪椅上的時候還有些臉紅,好在被白玉面具擋了。他很少與人這樣親密,封舜華的體溫又很高,貼合的時候便覺得炙熱無比,這讓謝蒼有些留戀,但他卻十分清楚一件事,他是要走的。
就好像他之前與菊花系統疑問的一樣,他并不是驚訝于自己要與容昭王兩情相悅這件事,而是在意于牽挂。
“今日花燈會,你要這麽掃興嗎?”封舜華輕聲笑道,直接伸手揭下了謝蒼面上的白玉面具,塞到了自己懷中,“你今日陪我逛一場花燈會,我明日還你面具。”
謝蒼倒沒什麽異議,颔首道:“你決定罷,我聽你的便是。”
這時天色已經極暗了,但滿城彩燈卻染就了黑夜一片光亮,街上人來人話,繁花似錦,街上有花香與食物的香氣混合傳來。京都繁華本是正常,但繁華至容昭這般模樣,卻極為少見,單看如此,便也知道封舜華治國如何了。
不過人擠着人,尋常人都難行,更何況謝蒼,他叫封舜華将他帶上了一邊酒樓的二樓上,一個人臨着木欄往下看。街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有不少女子叫丫鬟下人隔着,提了花燈緩步慢行。不過他們多有秩序,故此人雖多,但卻并未形成阻塞。
人群裏其實還有些異域人士,不乏金發綠眼或是別的,不過謝蒼只覺得古代的異域人穿着打扮稀奇古怪,瞧得有些好笑。
封舜華去點了茶水糕點回來,兩人一同在欄邊看着底下熱鬧,不過封舜華來得極巧,一眼便望見了底下的沈正卿與倉古。他臉色一變,很快就奔下樓去了。
只是即将進入人流時,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本興致勃勃看向外頭的謝蒼竟已經轉過臉去了。他本就生得清冷,客棧裏的燭火雖是透亮,旦見他一人孤孤坐在邊緣桌旁時,他那處燭光暖黃,說不出的闌珊蕭索,煞是絕世。
就好像這世上誰也與他無關,誰也不與他相連,縱然天地間再是熱鬧,他一個人也是寂寞的。
身旁來來往往的人潮,仿佛與樓上的謝蒼形成兩個世界,永無牽涉。
于是封舜華便又折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
封舜華回去的時候,謝蒼桌上與旁近的板凳上竟放滿了點着油線的花燈,客棧內有不少女子看着他。
只是謝蒼似乎視若無睹,他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水,見着封舜華來到面前坐下,方才奇怪道:“你尋不見他了麽?”但對于封舜華掃開了一桌子的花燈,卻是不聞不問的,這倒讓封舜華心情好了許多,哪怕他自個也不知道為什麽心情這樣的好。
封舜華撚起一塊糕點笑道:“明明是你不準我提的。”
謝蒼便“哦”了一聲,神色寡淡,似乎也不在意封舜華說不說。這讓封舜華反而有些讪讪,他摸了一下鼻子,說道:“我看你孤獨,便來陪你了。”
這叫謝蒼笑了笑,他倒也沒有否認,只是說道:“原不必如此,這外面還熱鬧些,我本就是一個人,在哪兒都一樣。”
封舜華聽了,又難受起來。
他與謝蒼認識數十載,卻似是比不過這幾日的一朝一夕,竟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謝蒼擱在桌上的手。他的手上布滿劍繭,手骨過大,膚色較黑,本是極有男子氣概的一只手,可當他握住謝蒼的手,卻顯得分外粗糙難看,像是魚目放在珍珠旁邊一樣。
謝蒼的手掌骨肉分明,雪白的幾欲透明,他的食指指尖微微陷在封舜華的虎口處,于燭火下晶瑩剔透。
他輕輕握了一下。
封舜華看着他,一雙眸子像是黑珍珠似得。
【叮!恭喜玩家達成‘兩情相悅’任務進度:50%。兩情相悅:封舜華(已完成)謝蒼(未完成)】
謝蒼愣了愣,心裏一片冰涼,心道:“這個任務,我恐怕是永遠完不成了。”
即便是完成了,下場也不會是自己樂意看見的。
他極幹脆的聯系了系統:“結束任務。”
【叮!執行者強行結束任務,扣除積分一萬點,現有積分:-7566。積分是否确認支線償還?】
【留下一條B級支線與兩條C級支線,其餘可兌換積分償還。】
【叮!确認兌換,總和6000積分,現有積分:-1566。十秒後回歸8321編號空間。】
謝蒼看了看封舜華,這個男人實在是生得非常俊美,叫人看着便覺得心馳神往。可謝蒼的眼睛卻非常冰冷,哪怕是看一組數據,也要比他有感情的多:“封舜華,你千萬不要喜歡上我。”
【8】
封舜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當然不會,我心中……我心中……”他說了一半,卻忽然卡殼了,不願意再說下去了。
【5】
“但願如此。”謝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很快就抽回手來,閉上了眼睛。
【進入傳送。】
【叮!】
再度回到8321空間的時候,整個空間已經化為了浩瀚星空,謝蒼看着足下的銀河,微微眯起了眼睛,近乎玩味的在舌尖上把玩那三個字:“執行者?”
菊花依舊漂浮在空間的中心高處,它笑眯眯的搖了搖自己的花盤:“沒錯,恭喜玩家32324號謝蒼成功通過任務考驗,晉升執行者1號。在您選擇強行結束任務之後,已經達成所有考驗所需的條件,系統已升級為執行者任務系統。”
“考驗……”謝蒼低聲重複了一遍,饒是他這樣的人,也覺得有些莫名,“這麽講,之前的任務都不過是數據?”
菊花劇烈了搖了搖花盤,解答道:“并不是這樣。之前的任務是完好的星球,我們負責傳送用以考驗玩家是否有資格晉升執行者。但直到現在為止,只有您成功通過了考驗;而執行者必須要有信譽值來令我确信他能夠嚴格遵守以下規則,您現在的信譽值正滿1000。”
很快在璀璨的星空裏浮現出一組數據來,它們混亂的轉動運算了數次之後,中間轉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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