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探府門
等回了院子,謝瑜将祁良夜送她的那幅畫随手放在了書架上,自己則是拿起那幾件平州水患的證物看了起來。
燭火深深,謝如意和謝阿寶兩人一早就回去歇着了,整座院子空空蕩蕩,風吹過院落裏的帷幔,氣氛靜谧而柔和。
第二日,三人穿戴齊整,隐秘行蹤,便徹底離開了這座浮世天堂。
日月兼程,鬥轉星移,三人在八月末時終于到了平州。
平州地處江南,自建國以來便是煙花歌舞之地,這裏的青樓比乾京的莺樓還要出名,這一日天光慘淡,冷雨潇潇,三人身上都淋了大大小小的雨,興許是奔波許久,馬兒剛剛入城後四只蹄子興奮地亂踏,引得稀少行人頻頻側目。
“籲——”
“主兒,先找一家客棧住下可好?”
謝如意勒馬問道,
“走,今日先歇歇腳,明日去新月府。”
謝瑜在城西處找到熟悉的“紅塵客棧”遞上了令牌,掌櫃是個身材豐腴的半老徐娘,初見三人時眼珠子就滴溜溜轉了起來,皓白的手腕從算盤上移開,接過謝瑜呈上來的令牌,立刻收斂了神色。
“天字號留着呢,您幾位上去就行了。”
掌櫃是平州紅塵客棧的老板娘,代號芸娘,此時她不動聲色地壓低聲音,遞給三人一個小紅木質的鑰匙,随即便若無其事地低頭算珠,店內的小二也都假裝沒看到三人的到來。
謝瑜來到天字號門前,掀開最外層的鑰匙蓋,三兩下扭開了那黑木制成的木榫,随後才拿起紅木制的鑰匙開門。
“啪嗒”一聲,屋門慢悠悠地開了起來。
“咱們沒有官方身份,不太好查這次的案子。”
謝瑜擰着眉透過窗戶看街道上的行人,雨還在下,整個天空都灰蒙蒙的,秋風一吹,連屋子裏都是發冷的潮氣。
平州水患事發的主要原因是地方官貪墨了工程款,大多數的堤壩材質以次充好,水患來臨時,民衆和官方根本沒有時間撤離轉移,才導致大批次的難民和人員傷亡。
明面上的事發原因祁良夜早就安排人調查好了,關鍵是調查出這已經被細心遮掩起來的關于王岳勾結官宦,謀財害命的證據,這才是最有難度的。
“要不向新月府借個方便?新月府是喬家莊的生意,喬家素來與官方交好,咱們讓喬老爺子幫這個忙也不是不可以。”
喬家莊莊主喬老爺子,是上一任武林盟主,成家立業後自動退休組建了喬家莊,開始做江湖人和平頭百姓的生意,成了一個黑白通吃的“良民”,因為常年做生意,他們與官府經常有往來,對于朝堂的動向要比許多江湖人士都明晰一些。
而新月府是喬家莊在平州開設的青樓,自古以來青樓就是情報聚集地,也因此,謝瑜才想去新月府打聽打聽。
謝阿寶和謝如意二人思維在同一個頻道上,兩人抱劍坐在矮榻上,一高一矮,摘了面具後的兩人都易容成了男子,兩人比起智算更擅長武功,在這方面實在是不能給謝瑜助力。
“不太可行,喬家莊如今做主的是喬家長子,喬青雲,喬老爺子幾年前外出雲游一直未歸,喬家可能不太願意給我們行個方便,而且若是這喬家也和王岳有了勾結,咱們這一趟就是白來。”
況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從一開始就對喬家莊失去了信任,不用也罷。
謝瑜坐在八仙桌的圓凳上,她手裏扔着一只核桃,一下又一下往空中抛去,再一下一下接住,像是在思量着什麽。屋裏的氣氛頓時一沉。
平州知府李均儒自從被發現寫了認罪書自缢而亡後,他的屍體就始終沒有下葬,一直放在衙門的刑房中,找專人看了起來。
按理來說,人死之後,如果王岳想要毀屍滅跡,應該直接叫人将那屍體埋了啊?怎麽還會拖着不埋呢?
謝瑜眸子微轉,手裏的核桃被她一下一下撚揉,想起了之前在太子府上,謝如意和謝阿寶遞給她的紙條,遂開口向芸娘問道:“我聽說平州知府李均儒死後,他的正房夫人便着急給她兒子續弦?”
這事兒在整個平州都不是秘密,更何況那位夫人專挑權貴家的女兒遞請帖,好像自家兒子多麽金貴似的,但平州城的所有官宦商戶将她拒了個遍,聽說她因為這事兒這兩天都氣病了。
芸娘略一點頭,沒有隐瞞,
“他這個兒子品行不好,被李均儒的夫人寵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肥頭大耳,大字不識幾個,反而喜歡流連煙花之地,他原先娶的那位夫人就是被他後院的小妾氣死的。”
“那正好。”
謝瑜慢悠悠倒了幾杯茶,先是推給芸娘,再依次推給謝如意,謝阿寶,最後放到了自己面前。
“這兩天你們就将謝國公之女流落平州,孤苦無依的消息散出去,那個李夫人焦心她兒子,這種送上門來的貴女消息她肯定不會放過。”
芸娘捧着手心裏的熱茶略微意外謝瑜的決定,在她印象裏,主公大人無論是陰謀陽謀都從未以身犯險,如今這番舉動倒是讓她看不清了。
茶霧袅袅升起,将謝瑜的神色遮掩得愈發神鬼莫測。她一身黑衣,靜靜端坐在桌邊,幾個人都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壓迫感。
其實謝瑜本人很少動用主公令的力量,原先行走江湖時大多數詭計都可以用智謀破除,但是如今她也算是半個官家人,總不能老拉着兄弟們為自己一個人的利益辦辛苦事。
人情往來皆是債,雖說主公令一出,江湖無人敢不從,但是掌權者也要愛惜這種權力,人心向背決定着事情成敗,謝瑜也不想做那些連累他人的事情,大多數困難自己咬咬牙就扛過去了。
她心裏有了主意,整個人都放松不少。
。……
随着雨量變少,平州流動人口倏地多了起來,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消息在這幾天裏如同預期一樣散發了出去,這兩日謝如意和謝阿寶總是裝扮成男子去平州最大的青樓——“新月府”打探消息。
恰逢夜色,謝瑜黑布遮面,一身黑色夜行衣,她腰間藏着各種暗器,從紅塵客棧的三樓一躍而下,輕點足尖便到了街對角的房檐。
夜晚平州的宵禁沒有乾京那麽嚴,街上只有零星幾個士兵巡邏,整齊劃一的腳步偶爾縱橫在街巷的布局中。
謝瑜跳躍在各個房檐之上,她輕功卓絕,落腳處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寂靜無聲,黑色的身影或高或低,道道殘影在月下飛過。
大啓朝的知府任命一般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或地方督撫上奏任請,李均儒死後這個職位到現在都是空缺的,按道理來說應該先直接懷疑李均儒自殺,其次懷疑地方督撫争權奪利,但祁良夜指定此次案件由王岳挑起,她自然先從王岳能觸及的地方查起。
“大人,你看。”
謝瑜本是挂在房檐上,察覺有人便輕輕攀住梁木,往裏面行進。
烏漆麻黑的刑房裏放着不少冰塊,剛進門氣溫就倏地下降,此時只有一盞燃了半截的蠟燭擱置在燭臺上,随着兩人的走動變換位置。
燭火幽幽,二人明顯是下了值後又突然返回的。
刑吏小心翼翼翻開李均儒發黑的食道,還有發黑的喉嚨,說話的刑吏神色嚴峻,與身旁年紀大的上司對視一眼,兩人又默契地退出刑房,吹了燈後才開始私語。
謝瑜使出內勁,輕巧地踏入門柱後的陰影,将二人的言語一分不差地收入腦海中。
“李大人明明是中毒而死,上頭的人怎麽還說他是自殺身亡?”
“關鍵是既然說他自殺身亡,怎麽還留着他的屍體這麽大一個把柄?按理來說這種證據應該徹底銷毀才對。”
“小高,這件事只怕牽扯甚廣,你我二人若是還想要前程,就不要管了。”老人嘆了一口氣,與年輕人分道揚镳。
謝瑜心思一動,既然到現在都沒有銷毀屍體,出了屍斑都還留着,那就是這李大人的屍體上還藏着什麽東西。
年輕人走後,謝瑜蹲在黑暗中,又掀開簾子進了刑房。
昏黃的燭火幽幽閃動在刑房中,一道瘦削的黑色人影伫立在屍體面前,似是在搗鼓什麽,但那身影搗鼓了半晌,又将白布蓋上了,随即人影一閃,她又消失在房中。
“奇怪——”
謝瑜沒在李俊儒的屍體上找出任何東西,她眸光一閃,将衙門的身影遠遠扔在身後,繼續翻屋越牆來到了李均儒家中。
這幾日李府日益戒嚴,在李夫人的叮囑下,看守院子的侍衛一個隊列配一只護衛犬,遠遠看着像是官府衛兵在巡邏。
謝瑜心中琢磨了半晌,覺得夜闖李府也查不到什麽,幹脆折身而返,回了紅塵客棧。剛剛換上一身常服,一樓的動靜就傳到了謝如意的耳中,她天生耳力過人,此時“咣當”站了起來,面色沉沉,“主兒,有人鬧事。”
濃重的夜色給平州城披上一層瑰麗的外衣,城中依舊歌舞升平,城內百姓的生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打擾,然而動亂就是如此突兀,謝瑜的棕眸發黑,她雙指夾着酒杯,輕笑一聲,但那笑意不達眼底,讓人寒意頓生。
作者有話要說:
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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