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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坐穩,她努力維持一國國母的冷靜,她從烽煙戰火中而來,生離死別的場面見過無數,她早該坦然自若的面對,即便病榻上的是她的丈夫,喪命的是她唯一的兒子,生老病死本該是誰也無法逃脫的,不是嗎?即便是天皇貴胄…聲名顯赫
“封鎖消息,切莫洩露出去”
然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宮外已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告知她一位半生的敵手到來
她将士兵遣出去,低頭在慕容寶珠的耳邊吩咐了一句,慕容寶珠聽話的點點頭,退到屏風後面去了。
太後娘娘一步步的緊密籌劃着,為了一個多年的夙願,為了給她喪命皇族争權奪勢的兒子一個交代,讓這片江山真正冠以慕容氏的姓氏。
大秦太後被宮人一路攙扶過來,她穿着深色的鳳袍,裙擺被兩個宮人小心的提在手裏,盡管她的雙鬓已有了銀絲,她的頭飾端華貴重,看起來是雍容大氣,十分符合一國太後的形象,她的臉色盡管已有無可忽略的皺紋,從輪廓五官依然可以看出當年的婉兮清揚。
她的目光看起來像古井般不動而深邃,然而又是淩厲無比的,落到龍榻上的中年男子,這個她養育四十多年的男子身旁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人相伴,不再需要她,忍痛割愛,這是為人父母最為偉大的愛
白發人送黑發人,她送走了一個兒子,沒想到又要送走一個,這一生,她已經做了很多偉大的事情了。
再過幾年也許她也如同她的兒子這樣孱弱的躺在床上,她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已經再也沒有可以等待的年齡,她等不起。
天下的母親誰沒有一點的私心,她不是不愛這個一手養大的孩子,在權術面前,她與皇帝之間早已喪失了母子之間的信任。
不過,這些即将過去,她永遠是個贏家。
她滿意的看着一國國母向她請安問禮,端茶送水做的十分周到,太後娘娘沒有喝那盞茶,而是将茶盞放在幾上,說話緩慢而威嚴
“我兒病情每況愈下,本宮十分擔憂,雖然說朝綱漸穩,然而天下卻不太平,國家災患四起,百姓生活狀況堪憂,如今大堆的事情等着皇上處理,而本宮剛才聽聞太子在去往東遼的路上遇刺,本宮心裏也是十分悲傷,然而我慕容家的天下終究還是讓人統領,皇後可何對策解決此事?”
青絲素衣的皇後端坐在下首,她斂住心裏最深沉的悲哀,聞言淡淡道
“兒臣身居後宮,不懂朝堂上的事情,還請母後明示”
太後緊盯着她的臉,目光中露出犀利之色,她這個兒媳看似溫雅淡泊,然而這些年後宮被她管理得井然有序,多次不動聲色的打亂她的計劃,連她這個太後也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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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本宮之見,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已無,可讓皇帝禪位,另立新君!”
皇後擡頭目光毫不示弱與她對視了一眼,然而她蒼白的臉色無可掩飾一個母親的脆弱“皇上正值壯年,一定會吉人自有夭相,如此倉促決定此事,恐怕有些不妥,況且朝中有長公主代為掌管朝政,景太傅李敬等正直廉潔的官員佐政,安邦定國,太後大可不必擔憂,敘兒遇刺的消息只是空穴來風,等到查證之後再行定奪不遲,何需禪讓?”
太後也知道遲早有撕破臉皮的時候,臉上頓時露出冷笑“好一個不同政務的皇後,朝野上下你了如指掌,明人不說暗話,本宮今日前來,是想讓皇上禪位與宏王世子歡!兒媳,你今日同也得同意,不容易也得同意!”
皇後臉上露出一絲吃驚的神色,一直躲在龍床背後的慕容寶珠也暗暗驚愕,她慈祥的皇奶奶,居然日夜算計着皇位!
皇後剛想說話,屋外已有大量的禁衛軍指着刀槍步伐穩健的走進來,将龍淵宮內的所有人團團的圍住,皇後的臉色才終于出現了一絲擔憂
“母後,你這是何意?”
“崇武侯下月初一抵達京城,只要本宮一聲令下,即可攻入皇宮,到時候可免不了血流成河,皇後聰明的拿出玉玺勸皇帝下旨讓位,否則,別怪本宮不怪多年的母子情意!”
皇後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母後,皇上視你為親生母親,你為何要這樣對待他”
太後已站起身來往外走去,此時側眸回轉“當年,皇上可有顧兄弟之情…你們将這兒看好了,這裏的人少了一個,你們別活着來見本宮!”
☆、三十九章:詭異噩耗
一個冬日,大秦帝都的天空鍍上了一層銀灰黯淡的色澤,恢宏的宮殿裹一片昏沉慘淡之中。
金銮殿上的少了九五之尊的雄姿英發,長公主端莊而威嚴的立在龍椅之側,昔年這位皇帝的長姐乃慕容世家文武雙全的女兒,幾乎是皇帝少年時代最初的啓蒙老師,由她攝政,實至名歸。
太子殿下遇刺的消息轉眼間傳遍朝野上下,百官聳然動容,原本動蕩的局勢越發變得飄搖
帝都的皇權争奪再次迎來了一個對慕容皇家十分不利的局面,如今皇帝報薪,太子遇刺,子嗣單薄的慕容皇室,還有誰可名正言順的繼承帝位
這是一個敏感而迫切的問題,宏王世子歡幾乎成了此時唯一被想起的人。
而那個人是否能擔當此重任又讓人十分懷疑。
禍事接二連三的降臨這片成立不過二十餘年的國土上,原先還是隐隐擔憂的百官如今徹底的展現出各種不安的情緒,重新選擇自己的立場,為了這個世間的陰謀權欲他們像亂麻般糾成一團,用殘害對方的方式來維護自己,最終帝王争奪天下的利劍揮來,無一幸免。
朝廷裏面太後出現在百官面前,以母親的名義公然幹涉朝中之事,朝中丞相等一幹老臣極會見風使舵,太後的意思他們豈有不明白的道理,當下針砭時弊,并且婉轉的提出另立新君。
丞相大人開口,馬上有一些官員開始附合起來,景怡然父子自然知道事情蹊跷,當下言辭懇切的請太後仔細斟酌,太後卻急需給群臣一個下馬威,已數聞禦史大人治下的監察院已讓很多官員心懷怨恨,景怡然這句話卻觸了她的黴頭,将他革職回家。
短短的一天之內,朝廷裏已發生令人震撼的大事,此後五天內,太後聯合丞相黨羽排擠太子黨的官員,并将那些立場堅定不移的官員以莫須有的罪名迫害
太後和宏王,轉眼将朝中大權牢牢掌握在手中。
冬日,太子府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層明霜,白色的玉階上透着冰冷嚴肅的氣息,初冬的寒梅已經冒出了小小的花苞,稀疏的挺立于深黑細碎的枝桠上,白色的霧氣如輕紗般浮在半空中。
大魏公主的屋內暖的讓人冒汗,那個溫度對齊若來說卻是正好,聶傾城的藥幾乎當夜便治好了她的病,似乎專門為克制紫冥草而設定的
大清早的,她坐在銅鏡前,小春默默的給她梳妝,玉梳将烏緞般的青絲梳整齊後,一雙手又靈巧的挽出一個發髻,鬓邊戴着碧玉蘭釵,齊若對着鏡子,連日的幾天病痛讓她消瘦了不少,盡管依然是雲鬓花顏,卻似乎經歷了一番劫難,稍嫌黯淡了些,她轉了轉眸,心裏忽然一動,執起朱紅的畫筆,在眉間點上畫出五瓣梅花。
原本随性的舉動,卻讓身旁的小春目睹絕色的容顏瞬變得驚豔奪目而驚訝的張大嘴巴
“公主…太子殿下若是見了你此番的模樣…恐怕再也移不開眼睛了”
齊若從鏡子裏面看到侍女呆愣誇張的表情,微微的笑了笑
“小春,你乃未出閣的姑娘家,為何總是想到男女之事,小丫頭春心萌動,可要本公主替你尋門親事?”
小春未料齊若說這樣的話來打趣她,一張臉漲得通紅,一跺腳,連忙急急的揮手,嬌聲否認道
“不…不…我才不是,奴婢只是覺得公主美貌天下無雙,公主反倒冤枉我想念男人”
齊若轉過身來,在她慌忙襯托之下反而十分平靜
“玩笑而已,何必當真,你去幫我把早膳拿來,我肚子有些餓了”
小春自然巴不得趕快躲開去,吐吐舌頭,飛一樣的跑出去了
早膳到來之前,太子府內管事的鄭嬷嬷端着藥碗過來,到了個萬福,走向前來,道
“張公子吩咐公主殿下的藥必須空腹喝下方能見效,公主在用膳之前,先将藥喝下去才好”
齊若擡起眼角瞄了瞄老嬷嬷身後侍女端着的藥碗,似乎就已經聞到濃烈苦澀的藥味,她皺了皺眉
“我不喝,你拿下去”
鄭嬷嬷的臉上露出一絲不知名的悲哀,臉色是極為憔悴的,她嘆了口氣,繼續勸道
“公主,此藥乃滋養之物,對您的身體極好,太子殿下他…也希望您…好好的”最後,她是聲音裏居然有一絲顫抖,齊若看着面前恭謹和藹的老嬷嬷臉色不對勁,她越過老嬷嬷,幾乎所有的侍女神色多有着死灰般的沉重色澤,似乎天塌下來的樣子,齊若面色一凜
“出什麽事了,快說!是不是慕容敘…”
感覺有呼吸從心口淩厲的刮過,細細的抽出一條血痕隐隐作痛,她的聲音裏有一絲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緊張,是的,緊張那個曾和頭耳鬓厮磨,卻依然無法肯定是否能愛上的男人。
老嬷嬷擡眸看見齊若淩厲的寒光從眼裏裏射出,馬上垂下頭去,将眸光閃了閃
“沒有的事…公主多心了…”
齊若揪着手裏的白色帕子,咬了咬唇,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不說,我問張青湖去”
“不必了,公主殿下,我已經來了”
張青湖清朗幹淨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所有的侍女幾乎都松了一口氣,齊若也不顧禮節規矩,幾步轉過屏風,迎面對上青衣疏俊的年輕男子,他亦是望着她
清晨簾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心裏是否也有那一絲的渴望?
她倒是沒有注意他此時臉上複雜的神色,走幾步過去抓住他的手臂,那雙含着深潭水色般的眸子裏露出陰霾之色
“告訴我,是不是慕容敘出事了?”她看着他沉重的面色,心裏似乎已經知道一切。
張青湖挺拔如青山般站在她的身側,眸光微微的垂下來,手臂上能感覺到她的手用力卻微微顫抖,他沉默了一會兒,苦笑
“你今日很漂亮,恐怕…他再也見不到了…”
“他怎麽會…你騙我!”齊若的臉上陡然失色,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告訴她,這不可能…他那樣的人,怎麽會死呢…
“有三十幾個刺客,随身的暗衛都死了,殿下留下這個…”他從袖子裏頭掏出一塊淡紫色的玉佩,用紅色的線編系着,這是…那日在馬車內被他強迫拿走的…
齊若的腦海裏猛烈的炸開一個焦雷,一柄利刀狠狠的插在心口上,那種疼是從沒有過的,似乎是一觸即發無法終止的…她難道是真的…對他有情?
幾乎站不穩,後退了一步,張青湖及時的扶住她的手臂
“你…還好吧,對不起…我…”
齊若面無表情的推開他“我要親眼見到他的身體,否則絕不相信他死了,你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怎麽也能相信這些莫須有的事情?”
張青湖看着她轉過身去,往裏面走,臉上閃過一絲訝異,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終究還是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不相信也罷,他在外面的朋友已經聞訊趕過去了,不出兩日…便可回來”
“好…”
兩日後,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太子府的大門之外,門童将大門打開,馬車外面守護的士兵拉着馬車直入太子府。
齊若和一幹的家仆還有一直照顧在這兒的張青湖,跨出門去,一步步的走向馬車前。
那輛馬車如棺材般渾身透着冷氣,兩邊的将士排開,單膝跪倒在地上
“奴才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請公主節哀!”
齊若的腳下虛浮無力仿佛踩在棉花上面,真的…死了嗎…齊若的腦海裏翻天覆地的記憶在猛烈的沖擊澎湃如海水,那裏面有許多陌生的場面,她似乎認識他又不認識他,最後她們初相識的場面鮮活流轉起來,筆挺高大的錦衣男子似乎站在她面前對她微笑…觸手可及…,可是他為什麽就死了呢…她尚且來不及去回應他…心頭的血液火一般的熾熱,煎熬着她最柔軟的地方…
張青湖攙扶着她過去,好不容易在馬車前站穩,張青湖擔憂的看着她
“我來吧…”
齊若搖搖頭“不…不可能…青湖,這裏面的不是他對不對?”
她忽然伸出手,撩開那張黑色的帷幕,那裏面是…她的眼裏露出驚懼之色
然後緩緩的放下來,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張青湖及時的接住她墜落的身子,頓時一片嗚咽凄厲的哭泣聲從府內響起,從恢宏的太子府凝成一線飄上九霄,忽然天空飄下細雨來,英雄命短,連老天也不禁哀婉嘆息…
張青湖閉上眼睛,很久才發出聲音
“去皇宮報信…太子殿下殁了…”
一個時辰後,大秦皇後和公主乘着輿轎倉皇的趕來,這幾乎不像平日裏淡泊優雅的皇後形象,身形嬌柔單薄的中年女子被太監從肩輿上扶下來之時,身子如秋葉般搖搖欲墜,兩人心裏帶着惶恐不安走近了沉重壓抑的太子府。
她們的身後跟了一隊铠甲士兵,随時跟在皇後身邊,也許陳太後以為讓她親眼驗證兒子的生死比做任何事情都要事半功倍,只有這樣,皇後才能死了這條心。
太子府的正廳已經裝飾成靈堂,白色的長幡迎風飄展,燈籠似乎是垂在地獄門口照亮往生路上的魂魄,茫茫然的打轉。
侍女仆人都是通身缟素,低垂這腦袋臉上露出死灰般,金絲楠木棺材赫然擺在正中央,大秦的皇後心口猛的一窒,她聰明果敢的兒子,難道當真變成了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再也無法睜開眼來叫一聲母後嗎?
皇後終究硬不下心腸開棺驗證,坐在一旁宮人搬來的紅木雕花的椅子上默默的垂下淚來
齊若等人匆忙的扶着她進入裏面的屋子。
外面的侍衛迫于禁衛軍的都統在場,不敢造次。
慕容寶珠蹲在皇後的腳下,抱着她的雙腿,悶聲哭泣着“哥哥…哥哥…母後,哥哥死了…我一定要将那些刺客千刀萬剮…她們怎麽可以害死哥哥”
齊若默默的走過去緩緩的蹲下去,她握住她們的手,仰望着皇後,艱難道
“他畢竟只是一個人…有生老病死…白發人送黑發人已讓您痛不欲生,他最不願的便是讓您操心,若是知道也會難受,您是他最敬愛仁慈的母後…他畢生都希望您安康幸福,您怎麽能在他離去的時候還要拂逆他意願呢,讓親者痛仇者快…您要保重…陛下還在等着您呢”
她的手臂又撫上慕容寶珠的腦袋“珠珠,你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怎麽可以在最需要堅強的時候落淚了呢,你要學着你哥哥的樣子,傳承他勇敢的意志,保護你的父皇母後以及大秦天下的子民”
她說完,只感覺臉上兩道滾燙的東西滑落下來,鹹澀的淚水刺痛蒼白的膚色,皇後端詳着她努力平靜的臉,透着堅強之色,可是那些淚水猶如河道般交叉錯亂起來
皇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好…我們走吧…珠兒,回宮,咱們母女一定要撐下去”
皇後走了,齊若虛脫的暈倒過去。
☆、四十章:欲擒故縱
那天夜裏,太子府白色的燈籠慘淡而孤獨,守在靈堂的侍女家仆默默的将紙錢投放入火盆中,幹枯的樹枝頭有一聲聲夜枭的叫聲仿佛從地獄裏發出,琉璃瓦在黑暗裏反射出清冷幽暗的光。
太子府高高的屋頂上站立着一個人影,似乎是從黑暗裏凝聚浮凸而出的,黑色的長衣與夜色化為一體,寒冷的北風刮起他輕薄的袍角,在黑暗裏獵獵翻轉,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大秦太子的暗衛哪怕是死也無可畏懼,何況是冷。
他抱着雙臂站了很久,那柄黑色的長劍貼着他的胸口,似乎和他的靈魂是一體的,那是另一個他,那把劍從他五歲的時候便沒有離開過他的手,沒有人能令他放下劍,也沒有人能從他手中将劍奪走,除了他…
五年前他第一次遇到那個少年,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輕狂的從他手下救下一個清官的性命,理所應當的要迎接他的挑戰,他本以為那個少年不敢來,他心裏已經打算放過他了,畢竟敢公然挑戰他,這份勇氣已經難能可貴了。
然而靈橋的殊死搏殺的一戰,那柄從未離手的劍被十五歲的少年以詭異的方式打落下來,只一招只差,少年手裏的鏽跡斑斑的斷劍已經指到了他的咽喉。
他卻饒過他的信命,給他兩個選擇,他并不曾逼迫于他,然而天下第一的劍客淪為手下敗将只會江湖上的笑話,他選擇留下來,曲聽松從此再也沒有光明正大的出現江湖之中,從此太子身後多了一道神秘的暗影,據說是一個劍術絕倫的暗衛,驚虹。
驚虹已經很久不曾這樣長時間的出現在顯而易見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靈堂中的楠木棺材上,他一生殺人無數,從來沒有為生命喪失而可惜過
可是此刻他卻久久的無法承認
那樣的人,當真會死嗎?
這麽多年,他們之間的關系與很多人不同,所以他今夜出現,就是想看看這裏到底會發生一些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守堂的侍女和管事的漸漸的打了起了瞌睡,一個個居然俯趴在地上,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劍客的鼻子很靈敏,立馬便認出這種江湖上下九流的迷藥芙蓉香,他屏住呼吸,身子如蛇般滑下去,伏在屋檐的橫梁上。
他的目光掃過太子府周圍的那些視線難及的角落裏,幾乎所有的暗衛都已經蓄勢待發,等待他的命令。
高大的院牆外果然越出無數個執刀的黑衣人影,身手都是極好,難道是沖着棺材裏的太子而來?
只見十幾個人沖入靈堂之內,長劍一把把刺穿仆衆的身體,濃黑的夜色裏血腥味彌漫開來,驚虹的身子本欲如閃電般竄進去将那些黑依然殺得一幹二淨
然而,更快的一把飛刀從黑暗裏射過來,釘在厚實的橫梁之上,小刀沒入了一半,借着白色燈籠的光芒,驚虹看到刀身上赫然釘着一張白色的紙條。
他将小刀拔出來,迅速抽出紙條展開,白紙上字跡分明
“縱”
紙上墨痕已幹,字看起來大氣沉穩,如銀鈎鐵畫,力透紙背,難道是…
劍客的心猛烈的一震,他的目光冰冷的掃過正廳內血流不止的身體已經正在以刀撬開釘好的楠木棺材
他悄無聲息的朝黑暗裏打了個收勢,幹枯的樹枝微動,所有的暗衛都撤退了,此時忽然院內火光猛的一亮,呼喊吆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只禁衛軍隊伍沖入太子府,最末的将士身穿着寒光熠熠的铠甲,手裏拿着刀,渾身透着冰冷的殺氣,不正是九門都尉統領張青湖麽
這一招棋盤,原來是早就布好.
黑衣人急速的轉變策略,一部分揮到迎戰禁衛軍,一部分留下來繼續做着掀開棺木的工作。
太子府內一陣陣刀刃相擊的聲音響個不停,六個黑衣人都是世上少有的好手,功夫平平的禁衛軍根本不是對手,只一會戰局結果便可以預見了,驚虹沒有動,他看到張青湖佯裝受傷的倒下去。
廳內的黑衣人也大功告成,他們看到了棺材裏那張俊美無俦的臉,似乎從來沒有變過,手上刀頭一揮,毫不憐惜的齊肩斬下他的頭顱。
太子府再次陷入死寂之中,黑衣人閃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一個死人即便多殺幾次也無法讓他再死,只是人間又添新魂,地獄多了冤鬼的哭聲,這些在帝王家争權奪位中犧牲的無辜之人如蝼蟻般卑賤,沒人覺得可惜
驚虹從橫梁上落下來,如鬼魅般站在豎立在中庭的張青湖身後
“讓他們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張青湖的眸光落在靈堂內掀開的棺材上
“派去殺太子殿下的人是他們指使去的,太子只不過是将計就計成全他們,如今他們急不可耐,又不敢相信太子已經死了自然會有所舉動,本公子只好幫他一把,只有太子真正死了,這些人才會将狐貍尾巴翹出來,驚虹,不出三日,帝都會有一場大變”
驚虹挑挑眉“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了?為何不告訴我?太子殿下在哪裏?”
張青湖側眸看了他一眼
“越少有人知道越好,何況,你的任務是保護公主”
聽到公主兩個字,驚虹猛這才警覺起來,齊若對于慕容敘來說不僅是一個極佳的弱點,另外她的身份是大魏公主,大魏三殿下的心肝寶貝,如今齊晏卷土重來控制朝野上下,若能将她捏在手中…不怕大魏不唯命是從…
他身體一展,迅速的掠上屋檐,朝齊若閨房奔過去,張青湖也随後跟過去,過去看看齊若是否無事
不過,兩人剛好晚到了一步,一個紅影抱着一團被子裹成的長條如鬼魅般飄然而出,就好像橫穿黑暗的一道鬼火,驚虹手裏的長劍已經刺落下去,張青湖将手中的寶刀一橫搭住他的劍
“別動,那個人是聶傾城,你的功力還追不上他…”
京城的異動已經很明顯了,随着大秦太子被殺身亡的消息傳開,陳太後和世子慕容歡的勢頭比先前更是炙盛了,崇武候帶着三十萬的大軍從遙遠的西北封地而來,西北胡汗雜居,将士們同時擁有漢人思維方式以及胡人的彪悍勇猛,作戰之時比一般漢人将士的體力要持久得多,這群虎狼之師越過真皇山脈從月牙關湧入中原腹地,而京城內只有五萬禁衛軍,并無一個能征善戰的将士,恐怕不堪一擊。
崇武候的大軍已經日夜的迫近了,陳太後将皇後和皇帝幽禁在龍淵宮,整個皇宮看起來就像一座墳墓般死寂。
朱羅街上的宏王府內傳出細細的哀歌,正廳內燈火通明,居然四處也挂滿了白色長幡,被寒風吹得飄搖如霧。
靈堂中央擺着紅漆雕花的木盒,慕容歡跪在神案之前,一旁披麻戴孝的管家已走過去,将木盒打開,大秦太子的頭顱赫然出現在眼前
慕容歡冰冷的目光看着盒內青白的死人頭,似乎及時是死了也沒有消解他心中的恨意,管家心裏打了個寒顫,小心的問
“世子,可有詐?”
慕容歡的唇角如冰紋般裂開
“聶傾城心裏這般恨他,不會失手,程家小姐與他自幼處在一起,如何會錯?真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會死,不過這個世上又有誰不會死呢?你一生踩在本世子的頭上,可最終還是敗在我手上,今日本世子用你的頭,祭奠我死去的父王、兄長,以及被你賜死的滿門”
忽然神案後面白色的長幡往兩旁張開,漆黑的靈牌如墓碑般高低的擺放着,那塊最大的上面醒目的刻着“先父宏王清之位,不孝兒歡立”
慕容歡磕下幾個頭“父王,兄長,我終于為你們報仇了,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奪得帝位,完成你們畢生的心願!”
當朝丞相林聲遠此時已經進來了,在他身後垂首作揖道
“世子,崇武候的大軍明日将抵達帝都,只等世子登高一呼!”
慕容歡從蒲團上站起來,筆挺的身子轉過來,目光淩厲
“哼,崇武候是條老狐貍,要他聽話沒這般簡單,三十萬将士勢如猛虎,到時候他若反叛,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聲遠老臉上迅速的閃過一絲深意
“那世子以為該當如何?”
慕容歡道“還得有勞丞相大人呼籲群臣,多多給皇後長公主施壓才是,本世子一旦奪得帝位,自然将我的舅公大人請入皇宮加倍封賞才是”
“世子想效仿當年太子所為?”
慕容歡冷冷一笑“當年我的父王之所以孤軍深入皇城,是崇武候這個老東西出賣了他,而今,我也想讓他嘗嘗被出賣的滋味!”
齊若被丢棄到一個冰冷的地下宮殿內,宮殿的牆壁放射出慘青幽暗的古銅色,浮雕所刻的蛇身人面的怪獸猙獰的蜿蜒在頭頂的石壁上,齊若的心跳加快,她怎麽會在這兒呢…
“公主殿下,寒舍簡陋,只好委屈你了”
從昏黑裏頭走出一個人影,紅火燦爛的紅色衣裳從黑暗裏緩緩的分離出來,透着詭異妖戾,似乎是死亡裏滲出的鮮血
明明是如此昏暗的光線,他的臉卻如同寒冬深夜裏最慘白的月光,明亮清寒,他豔紅的唇瓣微微的勾起,那絲笑容藏在陰影裏,卻如此清晰,仿佛再一次回到大魏荒山那個恐怖的夜晚
齊若後退了一步,扶住身後的牆壁
“聶傾城,你陰魂不散”
他扇形的長睫在燭光裏抖動,陡然間,紅影如幻,草木清香幽幽的一縷沖入鼻端,齊若仰着頭,被他壓在冰冷凹凸的古銅牆壁上
“沒錯,你讓我連天日都不敢見,我怎能輕易的放過你呢?大魏最美麗的小公主居然這樣背叛你的哥哥,三殿下若是知道了,豈有不傷心的道理”
齊若冷哼了一聲“聶傾城,你從來都只會東躲西藏在人身後使手段,你不僅僅心裏恨我的出現給你帶來生不如死的痛苦,恨慕容敘對你趕淨殺絕,你恨每一個能光明正大活在太陽底下的人,普通人哪怕一點點幸福都是你無所能及的,你心裏裝滿了邪惡黑暗和陰謀算計,所以你把所有人想得和你一樣肮髒醜陋,真是可憐又可悲”
聶傾城以手挑起她的下巴,冷睨着她的臉“那又怎樣?大秦江山即将改朝換代,只可惜你們已經得意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幫助協助慕容歡刺殺慕容敘,我早該想到…這個天下,還有誰才是他的對手…”
夜明珠般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手指忽然就落在她的臉上,如鵝毛般輕觸了一下,随即移開停在她的脖處,沿着她細細的鎖骨來回的撫,如一把在脖頸處試探的刀子,齊若縮了縮,卻也躲不開他的懷抱,只聽他笑了笑
“齊若,我知道你不想死,不如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
齊若的心猛的動了一下,似乎在死亡的邊緣抓住了一縷生機,即便交易的對方是魔鬼,想必她也無法拒絕
“什麽交易?”
聶傾城将鼻子放在她的頭頂上嗅了嗅,聲音柔軟沙啞卻帶着魅惑動人的味道
“我放你出去,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可以選擇不答應,繼續等待外面的人來救你出去,不過那樣的機會很少,洞口已經被人用千斤重的巨石和泥沙封死,在這段時間裏,我無法保證不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公主殿下的魅力…讓人畢生難忘呀!做一個風流鬼也未嘗不可”
說着他的手指游魚般的往她交叉的衣襟內竄去,齊若抓住他的手指,冷笑道
“想不到你這般愚蠢,被慕容歡那個小子用過之後還殺人滅口,你早已走投無路還妄想威脅我,雖然你真的不要臉,但你知道我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只能答應你”
聶傾城冷笑“我沒有用處,你卻還有…必定有人來救你出去,你對于大魏三殿下的确是一個極佳的誘惑…”
☆、四十一章:同室操戈
崇武候的三十萬大軍分兩路進京,寒冬的一個深夜,十萬大軍已抵達帝都城下,守城的禁衛軍用五色焰火給九門都尉統領張青湖放出信號,張青湖将帝都防僞的兩萬大軍全部調來死守各大門口,遠在太傅府的人看到天邊的焰火,黑暗裏哨聲尖銳的響起來,帝都的暗衛開始悄無聲息的行動着。
皇宮裏頭的換帝的聲音越喊越高,皇後以及長公主面對群臣的壓力,太後的步步緊逼依然咬緊牙關不肯松口,當朝丞相拟好的诏書被扔到一旁,寶珠公主已因她的放肆沖動被關押起來
“皇上是不會醒來的,皇後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歡兒繼位之後,依然可以讓你們享受榮華富貴,你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呢?只要你把傳國玉玺交出來…”
大秦的皇太後用她威嚴而蒼老的語氣反複的勸誡看起來比她更加端莊冷靜的皇後,她并非下不了狠心,只是皇後若有意外,玉玺恐怕再難見天日。
長公主的臉上露出不知是痛恨還是傷心的神色“母後,都是您養大的兒子女兒,難道同室操戈您真的一點都不心痛麽?”
太後的臉上露出一抹滄桑的微笑“孝闵,本宮乃當朝的太後,可是這江山卻不是冠着我陳家的姓氏,在皇宮裏的地位遠遠不及皇後,你們心裏終究沒将本宮當親娘看,別人給的,哪裏有自己握在手裏的好,孝闵,本宮老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本不該和你們這些後輩來争奪,可是本宮也想當一回名正言順的太後”
“在您的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們這個兒子和女兒?”
“呵,如此說來,你們心裏有我這個母後,也該體諒本宮的苦心,當年若非本宮給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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