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清醒

裴姣姣快步走出電視臺大樓, 見到站在車旁等她的喬在下意識松口氣，緊跟着又有點悶。

想到剛才照片裏的人, 萬萱那些不懷好意的話，欲言又止。

“怎麽，錄制不順利嗎？”喬在一眼就看出她情緒不對。

裴姣姣想了想，老實地說：“不是，是另外一件事，我還沒想好怎麽和你說，讓我再想想, 明天再告訴你。”

她相信他，可是又忍不住地在意。

他是個正常男人, 年輕英俊, 又那麽優秀，身邊環繞着莺莺燕燕似乎無法避免。

一直以來沒聽說他任何緋聞，難道是因為他控制得好嗎？

接下來要怎麽跟他溝通，是大鬧一場要個解釋，還是大方地告訴他我知道了, 但我不在乎？

可是她真的很在乎啊！

就算是假新聞, 就算沒有聯姻, 照片裏的兩個人那麽親密地湊在一起聊天, 看起來那麽熟稔，她就是很在乎啊！

不行,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不然就上了萬萱的當。

睡一晚, 明天再說。

裴姣姣反複給自己做心理工作, 終于咬緊牙關堅持到家, 立馬沖回自己房間, 沖澡睡覺。

時間真是趕得不湊巧，昨天“四生四世”剛結束了大小姐和保镖的拍攝，最後六集的校園場景定在他們高中，之後兩人都住在家裏。

每天一起去片場，一起回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萬一得不到滿意的回答，鬧起來不知道該有多尴尬。

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間門，喬在越發覺得她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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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夏雪為又找她說了什麽，惹她煩心了？

他這麽想着，緊跟着就收到周曉茂發來的一段視頻，夏雪為緊緊抱着裴姣姣，背景是電視臺的更衣室門外。

兩人低聲說着什麽，直到裴姣姣手機響起，夏雪為才放手。

喬在閉了閉眼，慢慢走回房間，撥通了周曉茂的電話，“怎麽回事？”

他從來沒派人跟着裴姣姣，她身邊有陳牧這個助理兼保镖就夠了。

周曉茂飛快地解釋，“是工作人員拍到，想賣給營銷號，被咱們的人截下來了，我已經花錢擺平，不會爆出去。”

“嗯，辛苦了。”

挂斷電話，喬在靜靜地看着裴姣姣卧室的方向，忽然明白了她走出來後的欲言又止。

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幡然悔悟，一次次表白，的确讓人難以招架吧。

可是他處心積慮地走到這一步，他不想放手，也不想成全她，怎麽辦？

**

次日一早，裴姣姣坐在餐桌對面，鼓起勇氣想詢問照片的事。

喬在垂了垂眸，給她盛了一碗蔬菜粥，“先吃飯，出去晚了容易堵車，其他的一會路上說。”

也對，第一天換場地男女主就雙雙遲到，影響太不好，況且大家都知道他們倆住一起，萬一想歪……咳咳。

裴姣姣乖巧點頭，安靜地吃了早飯。

順利出門後，一路上暢通無阻，連紅燈都沒遇到，裴姣姣習慣性地做個深呼吸，微有些緊張，“喬、喬老師——”

喬在專心看着前方道路，“車速快，我不能分心，你眯一會兒吧，有什麽事到了再說。”

“哦。”裴姣姣嘟起嘴，有點不高興，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故意回避。

她勸自己別胡思亂想，開車的确不适合聊天，尤其是這種可能會引發争吵的話題。

想着等下說開就好了，這才聽話地合上眼補覺。

到了片場，裴姣姣看到熟悉的校園和操場，心中不免湧起諸多回憶。

有段時間，她一下課就往籃球場跑，就為了看喬在他們班打比賽。

當時她雖然會偷偷看另一個人，可是大部分時間其實都在幫喬在喊加油，也只給他遞過水和毛巾，現在想想有點感慨，又覺得好笑。

冥冥中好像注定了一樣，兜兜轉轉，還是他。

**

“都準備好了吧，一會兒大家別看鏡頭，就當我們不存在，那個籃球千萬扔得輕一點，別真砸着人啊。”

趙導和學生群演囑咐幾句，擡手示意，“各部門就位，action！”

身穿寬松校服、梳着雙馬尾的乖乖女轉學生路過操場，聽到吹哨聲，被場上正在進行的籃球賽吸引。

喬在的新發型滿滿的少年感，穿着球衣陽光有朝氣，混在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中，一點沒違和感。

一個虛晃帶球過人，再一個假動作籃球從右手換到左手，趁左右防守的對方前鋒沒反應過來，原地起跳，投籃。

唰一聲，籃球空心入網，漂亮的三分球！

他和當年一樣，籃球打得不錯嘛，裴姣姣看入了神，一時竟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回憶。

她幾乎忘記了表演這回事，也忘了，她此刻不該盯着喬在飾演的校霸一臉懷念，而是要偷瞄另外一個男演員飾演的學霸，想看又害羞才對。

“cut！那個，姣姣注意一下眼神，別看錯人啊。”趙導說得模模糊糊，工作人員卻聽得明明白白，低聲偷笑。

大家早已經看明白了，而且是大徹大悟那種。

他們劇組這對男女主呀，那是假戲真做，要不是導演使勁往回拽，人家哪還受得了暧昧不明的暗戀，分分鐘給他直奔甜蜜大結局。

可惜了，高中生戲份拍得比較含蓄。

要是像小花妖、嫡公主和大小姐那樣，指不定一場戲就崩人設親上了，活活甜死在場的人。

“不好意思趙導，回母校有點感慨，不小心走神了。”裴姣姣認真道歉，暗暗告誡自己要矜持。

等下還打算跟他生氣呢，怎麽可以這麽沒出息，投個三分球就看呆？

幾人重新來了一遍，這次裴姣姣很好地把持住了自己，順利地一遍過，接着進入下一條。

期間喬在遠遠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

午間休息時，裴姣姣湊到喬在身邊。

等了一上午，她算發現了，喬在肯定猜到了什麽，故意躲着她，不然每次一休息就來找她的人，今天怎麽一直跟導演說個不停？

“喬老師，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她忍不住要挑明。

這回不等喬在找借口拖延，陳牧忽然拿着她的手機快步走過來，低聲說：“鄭明月找你，聽起來不太友好。”

裴姣姣相當意外，“她找我幹嘛？”

兩人以前關系就很一般，都是為了夏雪為維持面子情，去年出了暧昧照那件事，裴姣姣一想到她出的馊主意就來氣，再遇到她都直接當沒看見。

剛要接過手機，不遠處的發型師小菁忽然尖叫一聲，“出事了，夏雪為拍戲墜馬，人送到醫院搶救！”

腦子轟的一炸，裴姣姣愣在原地。

被陳牧拍了幾下才緩過神，一把搶過手機，“喂，到底怎麽回事，消息是不是假的，他怎麽可能墜馬，他可是從小就會騎馬！”

電話那邊的鄭明月比她吼得更大聲，“你問我，我還要問你！你昨天跟他說了什麽，他有多愛護嗓子你很清楚，他一宿沒睡不停地抽煙，今天整個人不在狀态，就這樣還要騎馬，怎麽可能不出事！”

昨天她跟他說了什麽？

夏雪為當時跟她說了很多，最後抱着她問，他是不是喬在的替身，她急于脫身，也想快刀斬亂麻，于是……

“裴姣姣，你啞巴了？你倒是說話啊！”

“我……他的傷嚴重嗎？”

“從狂奔的馬背上摔下來，你說嚴重不嚴重？你有沒有心啊，裴姣姣，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讨厭你嗎？”

“你當初什麽都不會，要不是他護着，早八百年就被開了，你以為自己為什麽能打敗別人當助理，因為他指名要你！”

“他說同學的妹妹家裏生意出了問題，需要錢，所以讓我給你開雙倍工資，另一半是他自己出！”

“你不是不贊成他去資本的飯局嗎？那你知不知道，那是你打了蘇明旭還沒被公司追責的代價！”

“是他替你付出的代價！”

裴姣姣滿心內疚，根本聽不進去、也不在乎她的罵聲，“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個醫院？”

“你少貓哭耗子，怎麽，我告訴你你好去看看，他要是沒摔死，你就加把勁把他活活氣死？”

“裴姣姣，你可以沒有心，可以利用他幾年就甩掉，反正你有更好的選擇了，但是你怎麽能這麽傷害他！”

“我真他媽想知道，你說了什麽，讓他一個唱歌的不想要嗓子了，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聽着鄭明月歇斯底裏的罵聲，裴姣姣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口。

是她嗎，因為她撒謊說他是替身，所以他難過到熬夜抽煙，拍戲墜馬？

手機沒拿住，滑落在地，屏幕咔嚓一聲摔碎。

她下意識彎腰去撿，胳膊被大步走過來的喬在握住，“不要了，再買一個，小心劃到手。”

裴姣姣遲鈍地點頭，怔了會兒才說：“我、我想去醫院看看他，你能幫我打聽一下，他在哪個醫院嗎？”

喬在嘆氣，給周曉茂打了個電話，很快那邊發過來一家高級私人醫院的地址。

“讓陳牧開車送你過去吧，我去不太好。”

“嗯，你幫我和趙導道個歉，我晚點跟你解釋，我先去了。”

昨晚一下發生那麽多事，又是萬萱拿着照片來挑撥，又是她和夏雪為說了狠話，一時也來不及說清楚。

裴姣姣腦子有點亂，一路說着“對不起，我臨時有事”快步離開。

工作人員不免神色複雜，看看裴姣姣，再看看喬在，總覺得這個劇組要出大事。

目送她和陳牧的身影消失，喬在和趙導商量，“你看，能不能先拍別人的戲份。”

“沒問題，咱們的拍攝進度比預計的快不少，稍微放慢點步調，也不是壞事。”

裴姣姣、喬在妥妥都是他導演生涯遇到的貴人，趙導非常給面子地半句不多問。

喬在道謝，走遠後從手機裏翻出裴姣姣和夏雪為昨晚被偷拍的那段視頻，看了片刻，默默删掉。

——對不起，我不願意成全。